二十一世纪国内搞的是九年义务教育,但那是未来社会的生产力和教育程度紧密挂钩,当下还是传统农耕为主,九年制一来犯不上,二来也确实难搞,所以最后定下的是“三年义务教育”。 六到九岁之间,学学认字写字,有个基础水平。同时叠加类似于“思想品德课”的课程,提高全民素质,理论上应该能有效降低恶犯罪的比例。 当然,如果读完这三年还想继续学,凭本事考官学便是。 其次是对成年人的“扫盲班”,课程和小孩子学的东西也差不多,都很基础。 考虑到成年人现在都是主要劳动力,让他们把维持生计的活儿都放下去读书不可能,所以扫盲班只在晚上进行一个时辰,并且不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去。 但去参加的,减免一成赋税。夫都去参加的,再减一成。 除此之外虞锦还设置了“积分兑换制”——即连续打卡一个月可以换几斤米或者半匹布,搞点小恩小惠,类似于未来社会app打卡一个月送你五块钱优惠券。 今天在早朝上,虞锦和群臣说了说这些事。早朝之后,户部官员到了鸾栖殿求见。 三年读书识字和扫盲班她们没意见,但后两项她们意见很大。 户部慷慨陈词,说朝廷要用钱的地方多,不能这样减税,措辞还算有理有据,可惜她们不知女皇还有另一重视角。 虞锦自认上辈子当皇帝当得不怎么样,但接下来几十年都有什么大事她还清楚。 首先大型战争,没有;大型天灾吧,有几回,但开销有限。 这样的情形下,国库一直充盈到了她离世。 另外,在那几十年里,朝廷后来也减免过几次赋税。 那几次减税倒都不是为什么特殊情况,而是先前定的税太高了,虽没到“苛捐杂税”的地步,但经年累月地积之下百姓也受不了,最终爆发了几次闹事,让朝廷不得不减税。 所以对虞锦来说,既然迟早都要减,那不如早点和和气气把这事办了,何必等到民怨四起再按闹分配? 但户部又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自然不会这样想。 君臣两方就为这个争执起来,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针尖对麦芒,虞锦心里怄得够呛——朕知道未来但朕不能说啊! 最终的结果,是户部又一次迫于她的威做了妥协。 户部尚书告退的时候脸都是青的,眉梢眼底端然写着一行“你就折腾吧”;女皇的脸也是轻的,心里直呼原来知晓未来也可以这样苦。 她冷着脸喝了口茶,邺风进来禀说:“陛下,元君求见。” “哟呵,稀客啊——”几许余怒令她冷笑出声,说了句刻薄的经典台词。 她又忙正一正:“让他进来。” 邺风应声,便折出去恭请元君入殿。 楚倾自也记得她月余前的拂袖离去,一壁入殿一壁探她的心思,就闻她心底的不一句接着一句。 “呵,一个多月了,你还知道过来啊。” 听来倒像嫌他来晚了。 “有本事你别来啊,咱们就这么僵着,看谁僵得过谁!” 还在赌气。 “你最好给我考虑好了再开口,再抬杠我……”她的目光扫过砚台,“我砸死你!” “……”楚倾凝神,端然一揖,“陛下。” 女皇声音清淡:“元君有事?” 他道:“大选结束了。” 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昨天是大选。 她没顾上,问都没问一句。 接着,他呈上一本册子:“这是臣与贵君一起为宗亲们挑的人,请陛下过目。” 她淡淡地接过去,随口问他:“贵君还请你一起去了?” 那阵子为了让他专心查楚休落水的案子,她让他把这是给姜离了,倒不知姜离后来还邀了他一起办。 楚倾点点头:“是。” “是?没了?不说点别的?” “怎么个意思?我都没怪你你还跟我赌气了是吧?” 虞锦边翻册子边在心里骂他。 “也不知道我母皇怎么想的让我跟你成婚,不然你铁定没人要!” 楚倾眉心轻跳。 “嘁,还杵在那儿干嘛,正事说完了赶紧滚呗!” “咋地,你不跟我道歉,还打算我跟你道歉啊!” 楚倾有点撑不住了,收了神思,轻咳了声:“陛下。” 女皇风轻云淡地抬眸:“嗯?” 他情绪复杂,目光在地上盯了半晌,才又开口:“陛下别生气了。” 虞锦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折子。 “谁要你道歉啊,我才不在乎!” 听起来却没有方才那么恼火了,外强中干地硬撑着愠意。 “臣那没有别的意思。”他道,“只是对臣来说,除却为家里说几句话……” “臣也做不了别的了。” 虞锦忽地倒凉气,好像心底突然受了一记重击一般,让她呼不畅。 铺天盖地的抑席卷而来,将她的一切防御击得溃散——她一下子生不起气了,倒有一股难过克制不住地涌上心头,让她无处可逃。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在这里卖什么惨! 她竭力安抚自己的情绪,目光所及之处,他无甚情绪地一揖:“臣告退。” 往后退了两步,他便转身向外走去。虞锦看着他,不知怎的,她忽而觉得这个已不陌生的背影看起来形单影只,孤独之至。 她更难过了。 她当然可以安抚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家人又不在牢里,里又还有这么多人关心她讨好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从不缺少这些支持。 可谁来安抚他呢? 她恼他总要为楚家说话,觉得他是有意惹她不快,却从不曾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又会如何? 全家上百口人都在牢里,自己是唯一能和皇帝说得上话的人,大概谁在绝望中都会舍出命去辨个是非吧。 可她一直为这个恨他。 她怎么这么刻薄? “楚倾。”虞锦开了口,嗓音低而哑,他好像没听见。 她忙清了清嗓子,又喊了声:“楚倾!” 正要迈出内殿殿门的楚倾收住脚,回过身来,等她说话,或是等她的雷霆之怒。 虞锦盯着手里的奏章:“有新送来的大红袍,元君尝尝?” 说着她便示意邺风去沏茶来,将奏章放下,睇了眼几步外的椅子:“坐。” 楚倾没说话,依言过去落座。虞锦自御座上起身,也踱过去,坐到与他一方小桌之隔的椅子上。 他偏过头来看她,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讪讪地和他对视。 很快,邺风将茶端了过来。 茶盏搁到桌上,她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点心也放过来,她又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楚休在几步外傻眼看着这情形,不知是不是前阵子养伤总能在幻觉里看到动物的缘故,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两只猫。 那是他之前灵魂飘忽时在外路边看见的猫,一黑一白,很凶狠地打了一架。 但两只猫似乎是朋友,打完架冷战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地想招惹对方。 于是黑猫故作冷静地坐在那儿舔爪,时不时偷瞄白猫一眼;白猫自顾自地在旁边打滚儿玩尾巴,“一不小心”就把爪子伸到了黑猫面前。 一伸出去,它就不缩回来了,躺在那里一下下地够黑猫的下巴,兮兮的模样看得楚休想笑。 他想它的意思一定是:“你理理我呗?” 陛下现在淡漠的外表下也是这个意思。 ——好茶给你,点心也给你,你理理我呗? 第26章 修路 楚倾看看她,眉间带着疑, 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 还有事么? 他心里只想问。 方才她赌着气, 怨恼地想让他服软道歉, 他已然说了软话了, 现在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虞锦左右看看,将人都摒了出去,又睇一眼他面前的绿豆糕:“御膳房做的绿豆糕一向很好,元君尝尝。” 楚倾也垂眸瞧了一眼。 是很好, 看起来就很好。淡淡的绿很细腻, 略微有一点透,一块块摞在碟子里, 像一座玉砌成的小墙。绿豆的清香就这么坐着都能闻见,沁人心脾。 他便多少察觉出她那份示好的意味,一言不发地拿起一块, 尝了一口。 整个气氛随之轻松了不少, 虞锦略微舒了口气:“关于楚家的那些话, 你以后也可以说。” 他微滞,俄而自嘲地笑了声:“臣知道陛下不听。” “朕是不听。”她也没有否认,又说, “但朕可以不生你的气。”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