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在心里,夜呼啸,噬心蚀骨。 他终于与叶长铭走到了一起。 叶长铭需要他。 他们约定好了,使她假死。她只要死了,之后的事便是叶家内部的事了。 文臣武将,总得认一个姓叶的皇帝。 叶长铭需要军中大将支持他。段锦眼下军功暂过了赫连,是军中第一人。有他支持,才能对抗赫连和严笑,才能坐稳龙座。 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望。 拿命博一回。 博输了。 也可能一开始,就没觉得会赢。 见到叶三郎挟大军而来,他反而发自内心地觉得放心了。 扔了兵刃,毫不反抗,束手就擒。 叶碎金活了两世才知道,段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碎金这些年端坐金座之上,遥不可及,冷酷无情,面目模糊。 许多人觉得她已不像个有血有的人。 可叶碎金现在觉得,段锦比她更不像个人。 如今跳出来回头去看,大将军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否则,一个男人怎么做到位高权重,却能不顾香火,甚至抑望,自甘一生为奴。 唯这样,他对她,才独一无二。 可,她欠着大将军的。 世间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是别人的别人。 大将军不是“别人”,也不是“任何人”。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 不管他骨子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为她马革裹尸。 他死了。 所以,段锦可以活。 “陇右道已经清理干净。我给你两千人。”叶碎金告诉他,“你去关外修路。” “从大穆,一直修到碎叶城。” “西疆夜晚不落的太照耀的地方,都要成为我的领土。” “你去给我重建安西大都护府。” 段锦眼睛泛红:“然后一辈子,留在那里是吗?” 他愤怒咬牙:“我参与谋逆,你也不杀我是吗?” 叶碎金盯着他。 她起身,转身要离开。 “我知道你为着什么。我知道的。”段锦落泪而笑,“但你休想!” 叶碎金猛回头。 段锦抬起了手,有寒光在昏暗闪过。 叶碎金伸手。 来不及。 一个人若真心想死,无人能救。 段锦将利器刺入了自己的膛。 他倒在了叶碎金的怀中。 抬眼看去,这个视角,宛如当年濒死时被她抱在怀里。 “阿锦!”她唤他。 他看到她唤人,叫人来救他。 是有一点点在乎他吗? “阿锦!”叶碎金咬牙。 怀中,段锦却笑了。 笑过,又泪。 “你,透过我,到底……在看谁?” “他,到底是谁?” “我,究竟是……谁的替身?” “还有谁,也叫……阿锦?” 叶碎金用力咬牙,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 段锦伸出手,颤颤,想擦干她的泪:“你是……为我哭吗?” “不是。”叶碎金道,“我是在为我找不回来的人哭。” 冷酷,一如既往。 “你,不是他。” 果然是有一个“他”。 段锦气,断续道:“我……深恨……此人……” 生机耗尽,他的手垂到地上,再无声息。 从此世上,再无段锦。 前世今生,皆无段锦。 叶碎金抱着段锦的尸体,许久不动。 侍从、狱吏皆不敢大气出声。 许久,油灯爆了个焰,哔啵一声。 叶碎金抬起头,手摸到了段锦的膛,拔出了那支利器。 诏狱重犯,身上竟然有利器。 虽是用来自尽,不是用来行刺,狱吏亦惊骇死,趴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叶碎金就着油灯和火把的光细看。 那是一簪子,样式简单,但簪被人为地打磨过了,便成了利器。 首先,诏狱重犯,头上本就不能有簪子,防刺杀,防自戕,这是诏狱的基本规则。 然后,虽然样式非常简单,但这种短簪子,是女子固定发髻用的。 叶碎金问:“什么人来见过他?” “是、是、是景王。”狱吏怕得牙齿格格作响,辩解,“景王、景王并没有见到卫国公。” “只是,景王说,女狱里有个婢女,叫小人领那婢女来,给、给卫国公,留个后。” 景王花了重金。 他自己身份,并不能来见段锦。 但那个婢女也在狱中。也就是说,没有外边的人。 小吏贪图金银,接了这件事。把那个婢女从女狱里提出来,送过来给卫国公留后。 谋反诛九族,家产罚没,奴仆官卖。 奴仆婢女算不得重犯,在普通的牢房里,看管也没这么严格。 因是从另一间牢房直接带过来的,大意了。 谁知道婢女的头发里藏着簪子,还给了卫国公。 叶碎金转着那簪子,抬起眼。 “带她来见我。” 第187章 收殓 小梅被提到了诏狱。 出事了。 她一路上都既恐惧又期待。 那个女人是不是死了? 将军有没有听她的, 杀了那个女人? 这辈子的世界与前世相差太多了。 赵景文不见了,不知道生死。那个女人做了皇帝。 小梅以为,以那个女人对将军之深, 将军还会一直是将军, 她想依附着将军, 平安过一辈子。 万想不到,会变成这样。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