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柳絮宁有些窘迫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冬天了,睡在这里会冒的。我可没办法像你抱我下楼那样扛着你上楼,就——”她晃了晃手里的毯,毯子的另一角被他用手抓住。 寂静无声里,听见他浅淡的一声笑。 笑什么啊。 “毯子可。”他说。 这是真醉了,醉到开始口不择言。 “跟你的口罩,和那个……”他用力地皱眉,在回忆。 想起来了:“驱蚊手环,和那个驱蚊手环一样可。” 可到他那天戴着那个口罩去公司时,经过他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甚至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这是什么男大学生来面试。 他不是男大学生,他弟弟倒是。 被人夸毯子的确是没想到过的一点,柳絮宁大脑急速旋转,又想起眼前这人喝醉了,虚伪的客套可以快地抛去。 理他干什么? “我人更可。”柳絮宁拽拽那毯子,“你上楼吗?” 他沉沉出气,想动又不想动,有点烦:“知道了。” 柳絮宁松开毯子,退了半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楼上走,楼道并不狭窄,只是太过寂静,如有实质般缩小了这空间。他的呼时不时地碰触着她的肩膀,像一道清楚的提醒,带着隔靴搔的蛊之。 · 即使是周末,柳絮宁也定了八点的闹钟,起练舞。 云湾园有个地下室,宽敞安静,但小时候的柳絮宁跟着梁锐言一起看多了美式恐怖片,总是惧怕这样的地方,于是梁安成将三楼最南侧的房间腾出来为她做舞蹈房。 她上楼时正好碰见林姨在打扫卫生。 “林姨早上好。” “早啊宁宁,周末也这么早起。” “马上要演出了,在家里再练练。” 听到柳絮宁要练舞,林姨制止:“那你等我用干拖把再拖一遍,现在地还是的呢。” 柳絮宁在外面翻找练习视频时,阿姨在里面边拖地边絮絮叨叨:“宁宁,好不容易赶上你和阿锐回家,中午吃大闸蟹吧,是你哥哥的朋友送来的,都放了好久了。” “好。”刚说完,柳絮宁想起什么,提醒,“林姨,蒸五只吧,他们俩吃一个肯定不够。” “他们俩?” 柳絮宁嗯了声:“哥哥今天也在家。” “你怎么知道他在家?”一道声音从耳后响起,簌簌震着耳膜,柳絮宁冷不防被吓得一抖。 梁锐言眼睑低垂,没忍住笑了笑,语气充嫌弃:“你这胆子。” 柳絮宁蹙着眉回头,他应该是刚刚晨跑结束,黑软的碎发哒哒地垂落,脖子上挂着条巾。 “谁突然在我背后这样说话我都会被吓到的。”她冷哼。 梁锐言敷衍地晃晃手指:“好的大小姐,我的错。” “哎,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我哥在家?”他自然地绕回刚才的话题。 “昨天晚上脖子疼,下楼找药膏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回来。” 听到她说脖子疼,梁锐言的注意力顷刻转移到她的脖子,头发盘上去的缘故,出漂亮的颈部线条,白皙的皮肤上贴了片格格不入的膏药。 他的眼睛快速描过又快速移开:“哦。” 林姨在这个时候说舞蹈房已经打扫好了。 柳絮宁进门的时候看见梁锐言还杵在原地,她提醒:“再不去洗澡,你人就要臭了。” 梁锐言听话地转身,慢悠悠地往浴室走,顺便甩出漫不经心的一句“刚好臭死你”。 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虽然宿醉,但梁恪言的生物钟让他在早上九点半左右就醒了。昨天喝的不算太多,但脑袋仍然发涨到沉甸甸的。他起洗了个澡,又用冷水拂面,算是清醒了个大半。 梁恪言出了房间门准备下楼,突然听到最旁边房间传来的伴奏声。 鬼使神差的,他往那边走。 这时正值光最盛时,房间正对着西晒。百叶窗没有合紧,风吹过窗帘,在地上投落下一棱一棱的动的光,有时又落到她脸上。 让人挪不开眼。 柳絮宁跳舞时和平时大相径庭,能明显看见她蓬的进攻和旺盛的生命力。在动作间厚积薄发,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击力。 “柳絮宁跳舞是不是很好看啊,哥?”身旁多了一道身影,他的想象被硬生生暂停。 一侧的肩膀随之搭上一道力,梁锐言手臂撑着他肩膀,脸上神情颇为得意,语气里有理所当然的稔。 梁恪言偏过头,看着弟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侧脸。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絮宁,甚至都不舍得离开。 “联什么姻,阿锐心里有数的。”那早晨,他去和爷爷告别,意外听见他和的对话。总是对这事一些,说是情这事儿还是得快刀斩麻,早点结束早点好,拖着迟早坏事。 “有什么数?你自己孙子是什么格你不知道?你以为阿锐是恪言呢?” 梁继衷哼笑一声:“你才不懂他。阿锐说了,有些事情能不能做他心里清楚。他和我说过,喜归喜,但这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戳破过。怎么,你以为我梁继衷的孙子连和心仪的小姑娘说句喜的勇气都没有?他和我承诺过的,他从前不会说,现在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的。婚姻大事,当然是我们做爷爷的来为他定了。” “放心吧,这是阿锐亲口说的,他就玩这几年,到时候都听我们的。” 室内的伴奏和短暂的回忆都到此结束。偌大的空间里又变做沉默的寂静岭,有人的心情像坏掉的钟摆,三个垂落的指针滴滴答答地打着架。 柳絮宁抹了把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一扭头,看见梁恪言和梁锐言站在房间外。两人身形相仿,五官又有几分相似,背着光的缘故,模糊又将这几分相似程度拉高。 她大概知道了为何那天队长会将两人认错。只是,这两人都傻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两人都刚洗过澡,两款完全不一样的沐浴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窜进柳絮宁的鼻息。甘冽清凉的气息前仆后继地点在她外的肌肤上。柳絮宁决心离两人远一点,她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几步。 “文艺汇演的票记得给我一张。”沉默被梁锐言率先打破。他走在最前面,头也没回,又少爷般发号施令,“要第一排的。” 青大文艺汇演堪比地方台的节晚会,舞美效果和舞台表演质量都是一绝,每年不仅是本校学生,连外校学生都想要来一看究竟。大礼堂座位有限,采取公众号报名制度,梁锐言从来都懒得做这种事,恰好柳絮宁作为参演人员,手上会有两张直接入场的电子券。这两张票,一张给梁锐言,一张给胡盼盼,一贯如此。 柳絮宁说好。 楼梯转角处只开了几站壁灯,就算在白天也比其他地方弱一些。她随意地一偏头,与梁恪言抬起的那个眼神撞上。暖黄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映在他眉眼间,那双眼耷拉着,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有几分懒倦。 她以为这是一个无意间错相对的眼神,却见梁恪言眼神久久未离开她。 两人都在,给了一个人,不给另一个人,没这个道理吧?有点情商的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柳絮宁木木地张了张嘴,脑子一死机,突然问:“我还有一张,你要来看吗?” 梁锐言没回头,下楼的脚步顿了半拍。 梁恪言这时却收回视线:“年底比较忙,没什么空。” 梁锐言肩膀放松地垂下,快步下楼,大声问林姨中午的大闸蟹能不能再多蒸几只,他快要饿死了。 柳絮宁原本也不是真心邀请他的,临近年底各个公司都要开始忙起来,他没空才比较正常。她脚步轻快地下楼,在转角处被轻轻勾住衣领,屈起的指骨蹭过她的后颈,微凉的温度让她呼一摒,触碰过的地方泛起波澜般的酥麻。 柳絮宁回头,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蓄意。 “但可以给我,事情办完了我就来。” “还有,膏药记得换。” 第18章 承诺 “不是, 票呢,票呢?我的票呢柳絮宁!!!” 此刻的女寝里,胡盼盼脸委屈,身怨气。 柳絮宁埋头当鸵鸟, 最后挤出一句:“我帮你抢, 我手速还可以。” 胡盼盼在意的自然不是这个, 在没和柳絮宁络起来之前,各种演出的入场票都是她自己抢的,抢到皆大喜,抢不到也无所谓, 没到这种要死要活发大疯的境地。只是,习惯了此份来自柳絮宁的优待,突然被另一个人横空夺取,她突然有些酸涩的不。 “是谁?你告诉我那张票给了谁?”说到一半, 她突然改口,“不对, 你只要告诉我是男是女就行了。” 怎么?别还能决定她的怒气值? 柳絮宁:“男。” 胡盼盼呼出一口长气:“好好好,那就好。” 许婷在一旁被这场闹剧看的目瞪口呆。 “你什么病啊!” 胡盼盼没回答,只得意地晃晃脑袋。是女孩子, 就说明柳絮宁有可能有了新朋友,那她当然不高兴啊。管他什么友情情,这世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只要带上了个“情”字,那必然沾上点占有,什么所谓的大度, 都是装的。所以她才对别如此介怀。 不过还好, 第二张票给了一个男生。 既然赠票对象隶属于男,那么不的就应该是…… · 过了冬至, 冬天的气息愈演愈浓烈。青城地处南方,冬的北风几乎能将冷刮入骨子里。柳絮宁出了空调房,在学校里走一遭都能被刮得瑟瑟发抖。 此刻她就特别想在梁锐言身边,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身上都跟揣了个大火炉似的,靠在他旁边就像有源源不断的热量被释放,加上他个高腿长肩又宽,能完美抵住面的风。 “这个时候就想到我的好了?”去往大礼堂的路上,梁锐言走在她身前,双手揣兜里,整个人吊儿郎当。 身上不知道是什么钥匙撞在一起,听令哐啷响。 今晚就是文艺汇演的子,柳絮宁拿了舞蹈队批的假条,请了一整天的假。至于此刻像牛皮糖一样黏在她眼前的梁锐言,光明正大地翘了课,准备来个后台一游。 “你的好?没我你哪来的借口翘课?”柳絮宁反问。 “借口?”梁锐言听笑了,他侧偏过头,“我哪次逃课要过借口?” “是,逃课不销假,平时分就不及格,你这破成绩也没法靠期末的分数来及格,然后就挂科,挂科又补考,补考接着挂,最后延毕。” “好好好祖宗,我的祖宗,算我求你,别讲了!”梁锐言从来都是说不过她的,只能捂住耳朵求饶。 柳絮宁在后面得逞地笑,正要油加醋地再恐吓几句,却看见面走过来的几个女生,原本嬉笑玩闹的气氛在看见梁锐言时突然收敛起。几个人默契地把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拉到最里面,像是要刻意躲避梁锐言。 擦肩而过时,女生们下意识地扫过柳絮宁的脸,其中一个人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回过头时用气音小声道:“就是她吗?”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