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宾主尽后,食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不少人熏熏然已有醉意,声音也大了些,有些人甚至起塌互相敬酒,高谈阔论,更有甚者起身去调戏斟酒的侍女…… 醉酒众生百态,曹冲虽然也喝了一些,但本没醉,而周不疑更是滴酒未沾,身后站立的周独夫只是一边啃着,话都没说,更别说喝酒了。 吃食将近,宴会的重场戏才到。 到场的文人才子,有百人之多,其中官宦之后,不过十数人罢了,其他更多的是富商之后,地主之家,或许里面还有被引荐的寒门子弟。 他们有的是许都人士,有的则是在司隶大老远的跑过来。 这些士子千里迢迢跑过来,自然不可能是赏脸吃顿饭,你司马家的酒菜虽然可口,但我几株钱就可以吃的比现在还好,何苦来哉? 他们从远方而来,自然是有目的的。 汉代没有科举制度,而九品官人法也尚未实施,还在陈群司马懿的腹中,这个时代若是想要当官,入仕,得靠察举制,举孝廉! 何为察举制,何为举孝廉? 那还不是靠别人说,最好是当代大儒,或是当朝大官,他们说的话,效果会更好,一朝成名,犬升天! 在灵帝时期,就有著名的月旦评。初一发表,故称“月旦评”。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传,以为美谈。因而闻名遐迩,盛极一时。 曹的“治世之能臣,世之雄”,也是月旦评许劭评出的。 现在许子将早已故去,月旦评也就无疾而终了,就算是有,也是私人活动,官家把手,他们这些即非权贵,又非大才,连入场券都没有,哪来的资格参加? 所以类似于今天这场莲池宴,他们也十分看重。 对于曹冲,杨器,荀诜等人,此次宴会的确是玩乐之宴,但对于某些想要扬名立万,又无出身的人来说,这次就是翻身宴,比之后世高考,重要相差无几! 当时曲水下游塌座上,就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士子起身。 他身穿麻衣,此时紧张的憋红了脸,拿着竹简的手也颤抖得厉害。 “在下赵淼,字德水,司隶谷城人士,特有一诗,不才愿抛砖引玉。” 说罢整理衣冠,展开竹简,便要大声赞咏! 曹冲若有兴致的看着那位寒门士子,这古代的宴会,倒也蛮有趣味的。 哪怕是醉酒之人,此时也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此人的诗赋大作。 这是尊重,亦是德行教养的体现,在场没有一个想被称作无德无行之人。 标名资上善,派表灵长。 地图罗四渎,天文载五潢。 方涵玉润,圆折动珠光。 独有蒙园吏,栖偃玩濠梁。 一诗泳毕,座皆惊,哪怕是周不疑,此时也对曹冲说道:“此诗妙绝,当是今夜的一颗明珠矣!” “哦?”虽然看这首诗对仗工整,读来朗朗上口,但曹冲并不以为然,因为看不懂啊…… “此诗妙哉,可否告知大名?”司马孚起身,对赵淼重重一辑。 “不错,吾亦想知其大名。”荀诜脸通红,明显是不胜酒力。 “叔达,曼倩,诸位,此为《泳水》为德水游戏之作罢了!”话虽如此,但赵淼脸上的骄傲是怎样也掩饰不住。 他仿佛可以看到自己被举为孝廉,步步高升,朝野美誉纷纷加于己身,天子亲自接见,考察自己的学问,以为贤才。 最后光宗耀祖,美婢奴仆百千人,静享齐人之福…… 可惜…… 赵淼未来还没畅想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此传来。 “赵德水,你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又无读多少圣贤书,做出的文章,不过泛泛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杨嚣口酒气,红飞双颊,醉态毕,语气中,是轻视。 赵淼也是气极,头上青筋暴起,握着竹简的手也把竹简握的吱吱作响,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杨嚣已经死了几次了!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 而今杨嚣的话,翻译过来大致是这个意思:你这个乡巴佬,没读多少书,写出来的东西也必定狗不通,不值得一提! 赤的看不起!赤的蔑视! 赵淼恨不得拔剑杀了这厮,如果他有剑,可以突破十几个家奴的防线的话。 可惜他没有剑,也无武艺,不仅如此,即使他有剑,有武艺,他也不能如此做。 杨嚣之父杨修,司空面前的红人,主簿之位,智谋绝伦,杨修之父杨彪,更是当今太尉,自己一介书生,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罢了! 对方轻轻一捏,自己便粉身碎骨! 所以只在片刻,赵淼面恢复如常,甚至有些谦卑,对杨器鞠身道:“子玄所言非虚,吾一介书生,寒门之后,自然难与子玄名门之后相提并论!” “哈哈!还算你小子有些见识……”杨嚣哈哈大笑,显然十分高兴,而司马孚不自觉的摇摇头。 此诗,的确甚好,可惜了赵德水,遇到了杨子玄,如若不然,风评自然不差,入仕也水到渠成。 赵淼对士子们鞠身,便施施然退出了今的宴会。 他的目的达到了,给达官显贵们留下了印象,但被杨嚣打搅了一番后,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倒不如一走了之。 “李二!”曹冲喊道。 “小的在!”侍卫服的李二探出头来。 “去把那个赵德水请到司空府去。” “喏!”李二没有问原因,既然主上要求,他做便是了。 “哦!仓舒对那个赵德水起了才之心?”周不疑似笑非笑的说道。 “莫非这不是文直的意思?那我叫李二不去接他了!” “别别别!”周不疑赶忙制止。 莲池宴能有今天这种规模,自然不能仅靠司马孚的名声。 周不疑三天出入名士豪庭,为的也就是造势,造势之后,便有许多有才之士慕名而来。 周不疑明白,要想让曹冲赢得世子之位,靠他一个人时不够的,得多来几个人才,赵德水便是其中之一。 三国的战争,其实都是人才的战争,哪方拥有的人才多,谁就更加强大。 曹手下文臣武将,数不胜数,所以曹魏最强,而蜀汉东吴只有一代人才,所以强在当代,当代人才死完了,国也便亡了。 这个赵德水,有才华,最重要的是能忍!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就能做一番大事,这也是曹冲为什么重视赵德水的原因。 接下来,又有几个士子起身作答,不过看周不疑的表情,估计才情不过泛泛耳,仿佛赵德水走后,莲池宴便索然无味的觉。 “酒囊饭袋之徒,作出的文章诗赋,亦不如村妇骂街,要汝等何用?啊!” 杨嚣在奴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不知是喝酒喝太多了,还是怎样,此刻就像一个吐槽机器,不停的引着别人的仇恨。 他这段话,几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就连司马孚此刻脸也不是太好看。 不少人更是握拳在塌下,心里早就狠极了杨嚣。 这厮,忒嚣张了! 曹冲则一脸平淡的看着杨器,他比杨修,可就差多了…… 杨嚣不过十七岁,也是少年心,此时推开搀扶他的奴仆,把上宝剑拔出。 三尺青锋剑,锋利的曹冲的眼睛也是一刺。 “不如让吾来高歌一曲。汝等听好了!” 说完,拔剑起舞,音也随之而来。 建安十三年,许都郊外,清潩河畔,莲池宴起。 诸座宾客,皆为高达,文学之士,才比相如,武比樊哙,忠诚之师,列位曲水觞…… 剑舞其中,赋停不止,曹冲转头看向周不疑,发现他脸有些沉重,那这篇文章,就是写得极为出了。 许久! 杨嚣宝剑收鞘,四座悄然无声,哪怕那些心有怨恨的士子们,也大多出沮丧神。 这个杨子玄有此狂傲,并非纨绔,原是有才华啊! “哈哈哈!”司马孚起身,对杨器举酒示意。 “子玄大才,此篇,堪为宴序,请饮此杯!” 司马孚一带头,其他士子皆起身敬酒,恭贺之语,响彻云霄。 宴序,自然就是这次宴会的序章,类似于后世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一般。 “额?仓舒为何不起身,非是有更佳之作?”杨嚣没有看向司马孚反而把目光盯向曹冲。 你之前不是说我不值一提的吗?哼哼,现在如何?打脸了吧! 曹冲见他骄傲的样子,也只好起身敬酒,虽然杨嚣是曹植的人,但没事树敌,曹冲又不是吃了撑的。 “子玄大才,冲钦佩之!”说罢便饮了此酒。 不少宾客甚至在为曹冲叫好,不仅因为曹冲是司空之子,更是因为曹冲才十三岁啊! 此刻模样,就像现代一个小孩喝白酒一样,到哪都是焦点。 一樽饮罢,曹冲也便坐了下来,面子自己是给了,那杨器也不能不给自己面子吧? 可惜他错了! 杨嚣是谁?许都有名的二世祖,文才有之,后台强硬,平时谁敢忤逆? 没有,但现在面前就有一个,酒醉之后,杨嚣哪管你是曹子,此刻把仇报回来再说! “仓舒,吾听说你少有智谋,五岁能称象,九岁会作诗,今,吾想听听汝之大作!” 呵呵…… 真是想低调都不行啊!世上怎会有如此之人,我本不想装的。 奈何奈何啊! 既然你要被打脸,我亦奉陪!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