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皇上亲谕,永寿娘娘初封即是贵妃,得享公主王福晋及三品以上命妇到永寿向她跪拜叩头等朝贺礼仪,故而众人不敢怠慢。 行过礼的命妇大多还是回到景仁去,尤绾只发话将自家人留了下来。 喜塔腊氏和儿媳完颜氏早早地进了,尤绮也是一身福晋朝服,跟着额娘和嫂嫂进了这永寿。 她嫁入皇家后,接触到的事物比往都要上了好几个档次,尤绮一直是安静内敛的子,都是在心里默默地学,从未过怯。 只是今来到姐姐的里,再回想方才在景仁看到的,尤绮不由得叹这其中的差别。 皇后那里确实富丽堂皇,一副皇家气派,但除夕这,里都是冷冰冰的,整个景仁庄严肃穆,让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永寿里更多的是心巧思,更有烟火气,尤绮还注意到,这里摆的放的,都是天下难寻的物件。依皇上节俭的子,能给贵妃布置出这样一座殿,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尤绾方才见过那些命妇,如今正累着,便让人招呼额娘嫂嫂和妹妹坐,自己先换了常服,才出来见人。 喜塔腊氏见她着那么个大肚子,不由得上前两步,轻摸了摸,道:“这一胎可还怀的安稳?” 她担心女儿在丧期里饮食上避讳,恐怕会伤了身子。仔细去看时,却发现尤绾面红润,眸带灵光,显然是养得极好,喜塔腊氏便问了一句。 尤绾听见笑道:“额娘多虑了,皇上没让我跟着茹素,就算我愿意,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皇上怎会提这样的要求?” 喜塔腊氏放心地点点头,松了口气。 尤绾又去问嫂嫂和妹妹的近况,得知她哥哥竟然被调去会考府任职,一时难免有些错愕。 尤绮在旁说道:“是皇上点大哥去的,我听十六爷说,大哥与其在内阁熬资历,不如去会考府立功。眼下算是明贬暗升,用不了几年再调回去,也方便往上走。” 尤绾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又听得喜塔腊氏在旁说道:“你哥哥也说这是好事,他每早出晚归的,就念着皇上拨给他的差事,从不敢耽搁,人都瘦了一圈。” 尤绾忍不住蹙蹙眉,但心疼之余,也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不说底下的官员,就是皇上,这半年来推行新政,也是受到颇多阻难。 虽然皇上对她是报喜不报忧,但养心殿的烛火常常亮到半夜,这都是瞒不过她的。 喜塔腊氏见她似是烦忧,不愿尤绾还跟着担心,连忙道:“你别多想,你哥哥再累,那也有皇上撑着呢,只要听皇上的旨意,地方上的人也不敢为难他。” 尤绾牵笑了笑:“额娘放心,我都明白。如今我在这里也难和家里接触,你们有闲暇的时候都能递牌子进,好让我清楚家里的情况。” 喜塔腊氏颔首,想起一件事来,转头看了看周围。 尤绾心领神会,忙让严嬷嬷将人都带下去,待殿中只剩下她们四个人,尤绾才问道:“额娘想说什么?” 喜塔腊氏抿抿,靠近尤绾,声音放低许多:“你在这深里,想必不知道外面人都在说些什么。额娘得先给你提个醒,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许在皇上面前说,提都不能提。” 尤绾见额娘说得这般神秘,不由得凝眉,瞧了瞧嫂嫂和妹妹,都是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便更是纳闷了:“额娘但说无妨。” 喜塔腊氏以手掩,悄声吐出几个字:“外的人,可都在议论立储的事儿。” 尤绾纤眉一扬,出淡淡惊讶的神。 四爷这才登基半年呢,就议论立储,这群人是吃了没事干,撑得吧? 第102章 .哥儿 “皇上正值壮年,…… “皇上正值壮年, 又是初登基,前朝后多少事儿等着他去处理,哪有空闲去想立储一事?”尤绾伸手端过桌上的茶盏, 低头轻抿一口, 眉间是淡淡的厌烦。 “这样的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外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可就要不好过了。”尤绾看了看额娘, 说道。 喜塔腊氏点头道:“这些我们都明白,从不敢说话的。” 因着她们家里出了个贵妃,自皇上登基以来,尤府也跟着水涨船高, 被人吹捧。所幸尤家人口简单, 喜塔腊氏又治家有方,从不让丈夫儿子出去应酬。 不少人都盯着贵妃膝下两个阿哥, 她们家可不能在外面拖后腿。这种事情能避则避, 决不能掺和。 尤绾知道额娘有分寸, 心下稍安。四爷在夺嫡中吃了不少苦,虽然他不说,但尤绾也明白,四爷不愿自己的儿子们再来这么一遭。 朝中大臣们想必是之前没押中四爷,现下又想赌下一局,这帝位更替的大事, 倒成了他们投机取巧的捷径, 只盼着得个从龙之功,好庇佑家族。 一个个不安心当差, 尽想这些有的没的,尤绾都替四爷觉得心寒。 眼下孩子们还小,这事没提到程上, 等几个小阿哥都大婚成家了,想必那时候才是争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尤绾心里了一丝隐忧。 * 过了年关,离尤绾生产的子便越来越近了。 这回在中待产,围着她的太医和嬷嬷更是多了好几倍,连寿康都时常派人来询问,生怕错过了尤绾生产的时辰。 就这么到了正月底,尤绾一用晚膳时,忽觉下面漉漉的。她这回有经验了,十分镇定,握着皇上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生了。” 皇上吓得筷子都险些握不住,一把抱起尤绾往产房里送,尤绾还有心思笑他跑得太快了。 或许是孕期里养的好,又或许是肚子里的这个急着出来见额娘,等阖得到消息,太后从寿康赶过来的时候,尤绾肚子里的八阿哥便已经出来了。 这小子生下来便有七斤八两,眼睛还闭着,嘴上就哇哇地大哭,比哥哥姐姐们哭得都要响亮,像是要让众人都明白,他已经出生了。 太后在产房外听见这哭声,连连对皇上说:“这孩子后定是个壮实的。” 皇上听到这声音,脸上的凝肃没有半点改变。直到接生嬷嬷出来,向太后和皇上恭贺,说了母子均安,皇上才似是突然放了心。 八阿哥的小名取作哥儿,这是元哥儿给弟弟取的,因为他比别的孩子都要闹腾,嗓门大动静大,而且最黏尤绾,别人哄都没用,只听额娘的话。 不过有人伺候着,尤绾坐月子时,虽然哥儿总要找她,她也没觉得有多累。 皇上来看她的时候,总会发现哥儿腻在她怀里,撞见几回后便说:这孩子惯会撒娇,以后得早点将他迁到阿哥所去,免得扰你。 哥儿似乎听懂了似的,皇上这话刚落音,他便张嘴哇哇大哭起来,尤绾没好气地瞪了皇上一眼,轻拍哥儿的背,花了片刻才将这个小魔头哄好。 哥儿月的时候,因为未出丧期,月礼便办得极为简单,只各来观礼送了些东西也就罢了。皇上说等哥儿周岁,给他补办一个盛大的抓周宴,好把这次月补回来。 等尤绾出月子时,已经是三月份了。此时皇上在前朝施行的各项新政都已有所成效,正当朝廷上下一片安定的时候,传来青海罗卜藏丹津叛的消息,而且青海各寺院的喇嘛纷纷响应这次叛,一时间外部动。 正当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时候,四川的岳钟琪和十四贝勒出兵平叛,连连大捷,消息传回京城,堵住了那帮官员的嘴。 尤绾知道皇上为了这次战事大半月都没休息好,等到前线的捷报传来,皇上才睡了两安稳觉。 这回,我准备封十四做个郡王,你觉得如何?皇上来永寿用膳时,和尤绾商量道。 尤绾想了想道:十四爷军功在身,封个郡王自然足够。但我担心…… 担心什么?皇上眉尾微扬,担心太后不意? 尤绾没想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刚咽下的汤险些把她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皇上伸手帮她顺气:“喝的这般急做甚,又没人催你。” 尤绾平缓下呼,拿手边的帕子点点角,闻言瞥了皇上一眼:“谁叫你胡说话吓我的,那可是太后,我才不敢说太后的坏话。” 不过依太后对十四爷的偏疼,肯定不会愿意让皇上只给他一个郡王爵位的。 皇上移回身子端坐于位子上,道:“十四之后还要往前线去,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足够他升到亲王之位。若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直接封了亲王,那和他同时出兵的岳钟琪又该给个什么封号?” 皇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尤绾只怕太后心里不明白。 果然十四爷回京受封的时候,太后一听只是个郡王,当时就有些不意了。之后寿康宣了两回太医,说是太后心情不畅,又逢夏替,这才病倒了。 皇上下了早朝特地去寿康请安,但太后称病不见。尽管太后如此行事,皇上还是得过去请安,至少不能被人戴上不孝的名头。 但尤绾看不下去,特地召十四福晋入了,将此事旁敲侧击地和她说了,完颜氏回府后便让十四爷进给太后请安。 不知十四爷和太后说了什么,太后总算愿意见皇上,这病也就好了。 皇上听说十四福晋进的事,便知是尤绾在里面帮忙说和,让苏培盛往永寿里送了好些新进贡的奇珍异宝,用来讨尤绾心。 尤绾是觉得既心疼又好笑,只能让严嬷嬷收好放在库房里,免得殿里都摆不下。 转眼间中的就接近尾声,眼瞧着盛夏就要到来,里的人们也都像焕发出新的生机,一改往的沉闷。 尤绾起初还没想到原因,直到严嬷嬷提醒她,尤绾才反应过来,守孝已一年,中各处不必再着素裳用素食了。 皇上在先帝忌半月前便动身,前往皇陵处祭拜。 内务府的造办处忽地多了许多单子,都是各各院要求做的新衣裳。 尤绾没派人去内务府,那边的嬷嬷们都自己上门,给尤绾量尺寸,并把最新到的料子拿给她选。 尤绾穿了一年的素裳,确实有些腻了,便挑上几匹鲜的料子,让内务府先赶制出一批夏装来。 七月中旬,圣驾回銮,阖上下都在盯着,皇上出了丧期,会先去哪位娘娘的里。 虽然东六那边都明白,这皇上的轿辇肯定是往永寿去的,但有的人还是会忍不住幻想一下。 武贵人和敬贵人已经往养心殿送了好几回东西,尽管皇上不在里,她们也想着先讨好养心殿的奴才们,好让皇上能想起自己。 但养心殿的人都是苏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哪里会那般眼皮子浅,自然不会收这种贿赂。要是收下了,不是讨贵妃和皇上的厌烦吗?他们可还没活够呢。 皇上回那,天气舒朗宜人,但前朝来了政事,故而又是两没进后。 苏培盛在皇上身边伺候,再没人比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情了。这两他都不敢奉茶,全是让徒弟小全子把茶水膳食呈上去的。 原因无他,只是皇上已经素了一年了,眼瞧着就能吃上,偏偏政事繁忙走不开身,他侍奉在侧,只觉得皇上就像是个大火炉,这心身的力正无处发呢,他们这些奴才可就遭殃了。 他一边在殿外纳凉,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贵妃娘娘也是的,皇上无暇去后,娘娘就不能来养心殿送个汤水点心什么的,就算在养心殿留宿也无伤大雅,让皇上降降火气也好啊。 苏公公沉沉叹了口气,正当他仰天发愁的时候,徒弟小全子瑟缩着走到他身旁,道:“师父,皇上在里面叫您呢。” 苏培盛眉心一跳,忙抬起腿往里走。刚进殿,便瞧见皇上坐在桌前,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什么时辰了?”皇上问他。 苏培盛才从大头底下回来,估摸着眼下不过未时,正是午后大好的时光。 但苏公公才不会这么说,他扳着手指数了数,道:“哎呀,奴才觉着这时候不早了,得亏如今天黑得晚,皇上您又专心政务,怕是都没觉得累。依奴才看来,皇上还是歇息一会吧。” 皇上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掩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朕便去永寿看看吧。出这么久,宜尔哈和哥儿怕是要想朕了。” 苏培盛不愿戳破皇上的心思,皇上这话说的,仿佛里只有二公主和八阿哥惦记着他,皇上怎么就不说瞧瞧乾西五所里的阿哥们? 八阿哥丁点大的小人儿,见谁都是撒似的手舞足蹈,他哪里还能记得皇上啊?无非就是皇上自己有私心,偏偏拿两位小主子作筏子。 苏培盛心里犯嘀咕,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忙让人准备皇上出行的轿辇。 这大热天,可别把皇上给晒黑了。 永寿,尤绾午睡方醒,正坐在榻上醒神呢,忽地瞧见皇上推了门进来。 “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她慵懒扬起小脸,望着皇上发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议政吗?” 皇上几步走到她面前,眉骨一,让短时间思绪放空的尤绾忽地觉到一丝危险。 她忙起身要往外跑,却被人一把拦抱住,用轻柔却难以挣的力度放到榻上。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