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没有馋。”店家没好气模样。 他转身回了摊位前,拿了个干净的油纸,包了两块白馍,递过去,道。 “喏,拿着,带回去和你阿爷一道吃,今儿抓的鸭子不多,都不够卖的,明儿给你们留一份。” 小手抓着油皮纸,发上扎了个小髻的娃儿冲店家鞠了个躬。 店家摆手,“还有啊,我卖的是麻仁香酥鸭,但我不姓麻。” “那伯伯你姓啥?”小孩连忙开口问道。 恩人的名字必须知道。 顾昭也看了过去,是啊,做这般好吃的麻仁香酥鸭老板姓什么呢? 时人起店名,喜用吉祥,富贵等喜庆的词,也有的喜用自己的姓氏,像牛犇犇掌柜的糕点坊,叫的便是牛记糕点坊。 顾昭瞥了一眼这一家店肆,店面虽小,五脏俱全,门庭上也挂了个匾额,原木的底,上头用墨字写着麻仁香酥鸭这五个大字。 唔,也不怪小孩儿喊人家麻伯。 店家窒了窒,他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顾昭,一时没有回话,似有口难言模样。 这下,顾昭来了兴致。 好半晌,店家才开口了,他手头继续忙碌着收拾摊子的活儿,清咳一声,似云淡风轻一般,道。 “我姓鸭。” 小孩中气十足,“我知道了,鸭伯!” 噗嗤! 鸭伯卖鸭! 顾昭忍不住心中一乐。 “嘘嘘,这么大声作甚,我耳朵还没有聋呢。”店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末了,他还抹了一把脸,小声嘀咕了几句。 他怎么觉得,这鸭伯好像还不如麻伯来得好听。 唉,都怪他祖宗,姓什么不好,非得姓鸭! 小孩不知店家的惆怅,他小手捧着油纸包,又道了声谢,转身想走。 顾昭冲他挥手,“过来啊。” “叫我吗?”小孩有些意外的指着自己。 顾昭笑着点头,“是啊。”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桌前的青瓷碟,上头摆得方正的麻仁香酥鸭还有六片。 “这麻仁香酥鸭好吃是好吃,不过它也上火啊,你要是不嫌弃,咱们一起吃吧。” 说罢,顾昭捂住右边脸颊,一副上火疼痛的懊恼模样。 小孩立在原地,踟蹰了下,没有动。 店家瞥了顾昭一眼,他这一碟的麻仁香酥鸭拢共就只有八片,为了摆盘好看,他还特意寻了个小碟子,这小郎才吃两块,再上火能上火到哪里去。 铁定是瞧着管聿这娃儿馋,心生怜惜罢了。 店家也不说破,伸手推了推,“快去,哥哥请你的,回头道一声谢就成。” 管聿落座。 顾昭从竹筒里拿了一双的筷子,递了过去,她看了一眼青瓷碟中的麻仁香酥鸭,示意道,“吃吧,干净的,我方才都没碰到呢。” 管聿拿着竹筷子,神情有些踟蹰。 顾昭诧异:“怎么了?” 管聿朝顾昭瞥了一眼,见他笑模样,眼睛很亮,身上也是自己喜的炁息。 他捏了捏手中的筷子,微微低垂了眼睑,这才小声道。 “哥哥,我不吃这些东西,是爷爷吃。” 顾昭愣了愣,随即不介意的摆了摆手,“那成,你就夹一些搁在油纸包里,带回去给你阿爷吃吧。” 她眼睛瞥了一眼油纸袋,笑着又道,“干吃馍馍哪里有好滋味的。” 管聿瞧了顾昭一眼,没好意思带着走。 在顾昭看来,这孩子生得瘦了一些,不过,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微微俏的鼻子,下头是樱花红的。 朝自己瞧来的眼神有些腼腆,嘴一抿,一抹浅浅的笑意在边勾起。 就像时候,垂柳轻轻逗平静的江面,水波漾开,端的是明媚好光。 瞧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笑。 顾昭索拿过他手中的油纸,将麻仁香酥鸭往里头夹了三片,笑道。 “喏,咱们一人一半。” “谢谢哥哥。” 管聿走出了几步远,回头又冲顾昭喊了一声,手用力的摇了摇,这才脚步快的朝小巷子里跑去。 顾昭看着桌上的青瓷碟,上头还剩三块,她顿时心生安。 不错不错,还有三块,还能再细细品尝。 说到底,还是店家卖的鸭子太少了。 顾昭忍不住埋怨,“掌柜的,你应该多进一些鸭子,这头还早着呢,怎能这般早就收摊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银不赚是傻蛋! 顾昭看着店家,眼里有着淡淡的谴责。 店家啼笑皆非,他瞧了顾昭一眼,没好气模样,“我就两只手,哪里忙活得过来哟!” “小郎你方才也说了,这麻仁香酥鸭好吃是好吃,可是它也上火啊,不能贪吃的。” “刚刚你要是不分出去,我这一碟子的分量吃完,正正好解馋呢。” “不过——” 他里话锋一转,又道。 “管聿这孩子确实可人疼,都怪管老头儿不争气,把娃儿养得瘦瘦小小的,以前时候啊,咱们这儿谁不夸管聿这娃儿生得好!白白胖胖的,跟个招财童子一样。” 店家摇着头唏嘘了两声。 “不知怎么的,我就是瞧那娃儿喜,胖的瘦的都喜,怕他饿着肚子,我还特意留了馍馍,有时还留一份香酥鸭,平里,我也不是对谁家娃儿都这般好的,嗐,这大概就是大家常说的,合眼缘吧。” 顾昭觑了他一眼。 能不合眼缘么! 方才那娃娃瘦归瘦,周身可是漾着玉石的炁息。 都是世间庸俗人,谁又能不那金银玉石? 起码她就的! 明明知道那娃儿不是娃儿,还是将心的香酥鸭分了几块出去。 嗐,现在想想,当真是富贵人眼啊! 不过,顾昭想着那娃儿的名字。 ……管聿。 聿,是笔吗? …… 这时,顾昭觉到,又一道视线在瞧自己。 她正要抬头看去,视线一瞥而过,瞧到青瓷碟里最后一块的麻仁香酥鸭,顿了顿,也不急着看过去了。 只见筷子一伸,夹起了最后一块麻仁香酥鸭。 张嘴,一整个搁了进去。 顾昭嚼了嚼这香的麻仁香酥鸭,心道,已经舍出了半盘了,这最后一块,那是万万不能再舍的了。 这时,顾昭才有空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微微拧眉。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里,窗棂被打开,一抹荼白的宽袍盈风于袖,如玉般的手拿着白玉杯盏,指骨分明,凑近畔,浅浅一酌,端的是风肆意。 两厢视线相碰,那人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随即,那一双如星璀璨的眼里便蓄上了笑意,微微颔首。 今,他乌发半束,只用一和衣裳同的发带束着,风来,乌发和发带轻轻飘扬。 顾昭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是前两在仙安驿站,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祈北王。 顾昭多瞧了他两眼,这才收回目光,回头朝搬东西的鸭掌柜喊道。 “店家,结账。” “好嘞!”店家拍了拍身上的面粉,笑道,“承惠六十六枚铜板。” 顾昭心中一跳,这铜板数吉祥是吉祥,六六大顺,但它贵啊。 鸭老板接过碎银,矮身拿出下头的小竹篮,给顾昭找零,乐呵的闲话,道。 “别瞧我这六十六枚铜板一碟好像是贵了一些,其实价格一点都不虚高,你瞧这白馍都两个铜板了,我这又是鸭又是猪的,还用了诸多秘制香料,还有芝麻,和面的时候还得用一个蛋清,完了还得用油炸。” “这又费又费油的,小郎你就说一句公道话,它值不值六十六枚铜板了?” 顾昭乐得哈哈笑,连忙道,“值值值!” 她跟着凑趣,“特别值,掌柜的,除了费费油,您还说漏了一个。” 店家诧异,“哦?”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