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什么都没了,他虽然耀武扬威地把她带走,可那样胜利者的姿势却只维持了须臾。这样的境地里,她随时都能把他丢下自己跑掉。 他太害怕了,他毫无信心她能不离不弃。 南衣的态度终究是软了软,将自己袖子里的匕首给章月回,然后把他拇指上那个能弹出暗器的扳指褪下来,她试图用这种换武器的方式让他安心。 “我不走远,就算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最多一柱香时间我就回来。” 章月回稍稍安了心,沉沉地点了点头,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 他独自一人待在暗的山里,四周静得仿佛是深潭,所有咬着牙硬撑的情绪都浮到了水面上,而只有他在下坠。他终于只剩下他的身躯,他这才察觉到腿上传来的巨大疼痛。 额角浮起密密麻麻的冷汗,章月回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连来的疲惫和无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但章月回死咬着牙,不肯出一点脆弱。他不能让南衣回来,看到他疼得哼哼的模样。 是他要带她逃亡的,他不想承认自己搞砸了。即便提前识破叛徒,但章月回仍晚了一步,接下来不能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了。他得立刻想些新的法子,可人越着急思绪越无法厘清,再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反而有些混沌起来。 身子又冷又热的,他觉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有人在搬动他的腿,动作很轻,但还是引发了疼痛。他恍惚再睁开眼,还是黑夜。 南衣已经回来了,点了一簇小小的篝火,跪坐在他身边,用木板和藤蔓帮他固定伤腿。 她的动作极其小心温柔,目光垂落着,长长的睫垂下一片影,那片影好像停在她脸上的蝴蝶,随着她目光的微动,震颤着翅膀。 她无意抬起眼,那蝴蝶便振翅高飞,隐入了黑暗。 他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南衣没注意,以为他还醒着,道:“章月回,你试着动一动,看看绑牢了吗?” 见章月回一动没动,南衣又紧张地唤了他一声:“章月回?” 她推了推他,他顺势把头垂在她的肩上。 演得太像个死人了,南衣反而品出一丝不对——断个腿,还能把命都给折了? 她猛地把他推了回去:“别装!” 她佯怒地瞪他,却见章月回毫不心虚,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巴巴地看她。 “南衣,如果我不行,你就别管我了,你自个走吧。倘若你对我还有一丝恩情……就把我埋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算全了你我之间过去的情义。” 南衣都给气笑了,狡猾的章月回,硬的不行现在来软的了,不就是想她说一句,她不会走么? 南衣懒得理他,低头继续用藤蔓在木板上了一圈,绑了一个结,又拿起一选好的木枝,削去木刺,当做是临时的拐杖,到章月回手里。 “起来,走。” 南衣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章月回现在就是个做不了主的小可怜蛋,哪敢有异议,只好试着撑起拐杖站起来。 他并不想拖后腿,但这会竟然是真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见状,南衣直接上前扛起章月回,带他一刻不歇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在南衣身上,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硬是扛着他,生生靠着双腿走出了沥都府的边界。 在原本的计划里,下一站的小镇,有蜀地来接应的人。只要到了那个小镇,他们就安全了。 可章月回越来越烦躁。 因为计划出错了,咫尺的距离也变得漫长起来,这一路危机四伏,后有追兵,前路未卜,她怎么会不放弃他呢? “倘若你想扔下我,我也不会有怨言。” “我是个拆散你和谢却山的坏蛋,我知道你现在不一刀捅死我都算客气了。” “走不动就算了,我哪里值得你救我。” 活像是个怨妇。 南衣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走。答到最后,她终于不耐烦了。 “章月回,你是不是有病?” 他还是那样幽怨又深情地看着她:“我只是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你放!”南衣终于忍不住了,她非要治治他这个口是心非的矫情怪,“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做的这个决定吗?你敢说没有掺杂任何一点别的原因?” 章月回哑然,像是被戳穿了,整个脸忽然从内里烧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因为报复谢却山,还是本就得罪了完颜蒲若,想给自己找个垫背的一起死——我不在意,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会留在你身边,有命在就一起活,死了就我给你收尸,还有什么想说的,一起给你答疑解惑!” 章月回哑了许久,才苦涩又可怜地吐出几个字:“没有了。” “那你就给我闭嘴,好好赶路。” “……好。” 第120章 古刹风 金陵。百年古刹。 谢照秋随父亲谢铸一起来到金陵有些时了,还是头一回出门。她怕生,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今被母亲好说歹说拉着出了门,一同去古刹礼佛。 古刹后头有一片林子,绿叶正茂,落英缤纷。秋姐儿去哪都背着她的画筒,见到美景,便忍不住就地在简陋的石案上铺开画卷,绘一幅丹青。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