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虔转目一瞧,竟是没了自己站的位置,踌躇片刻,还是觉着在某只猫儿身侧保险,于是一溜小跑来到展昭身后,用手肘顶了顶展昭胳膊,低声道:“展大人,地方狭窄,您就将就一下,让咱先借块地落脚。” 此言虽然声低,可却也让周围几人听了清楚。 堂上堂下众人顿时愕然,四大校尉八目圆瞪,就连坐在堂侧的庞太师都不由皱眉,冷眼看向金虔。 展昭剑眉微蹙,垂眸望向金虔。 金虔这才觉得不妥,心思一转,顿时心呼不好: oh my god!咱怎么忘了,这猫儿乃是堂堂四品的官,站在包大人公案之前自然合适,可咱一个不入的小差役,怎么能站在如此尊崇位置?!啧啧,一定是最近太过劳累,睡眠不足,导致大脑缺氧,才犯下如此低级错误! 想到这,金虔急忙改口,脸上堆笑提声道:“咳咳,展大人,属下是看……看大人的公案粘了些灰尘,来帮大人擦擦,擦完就走,失礼失礼……” 说罢,金虔赶忙用衣袖十分狗腿地擦了两下包大人公案桌腿,转身正想空溜出大堂,不料一旁庞太师却突然冷笑一声,道:“开封府所属居然连公堂礼数都不清楚,包大人,你身为开封府尹,对于属下如此疏于管教,如何能担任钦差之命?如何能堂审当朝国舅?!” 此语一出,开封府众人皆是变了脸。 金虔更是心头一惊,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身旁把四品护卫的衣袖扯下半只。 不用抬头,金虔也能觉到身旁某位四品带刀护卫身体紧绷,貌似发飙前兆。 俺的娘啊!!这只老螃蟹是要害死咱吗?至少也要让咱出了大门再抱怨啊,如今咱离这猫儿如此之近,若是猫儿发起怒来,连逃命都来不及啊! 再偷眼一看“御猫”大人脸,已经略显铁青。 啧啧……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想到这,金虔一气,猛一回身,直直望向庞太师,朗声道:“太师此言差矣!属下在开封府当差虽不过数月,但也知大堂礼数为何。况且属下原属皂隶一职,维护大堂整洁乃是指责所在,如今见大人公案粘污,上前整理,正是为了维护堂威!想太师大人每在太师府内养尊处优,不明这些大堂礼数也属常情。属下未能先为太师解释清楚,实在是属下失虑,在此先行向太师赔罪!” 说罢,金虔躬身抱拳,恭敬向庞太师赔礼。 金虔这番话语,不但冠冕堂皇将自己罪,还一语双关,明里向庞太师赔罪,实则暗贬太师无知,顿教开封府众人脸大好;反观庞太师,怒目横眼,嘴角隐隐动不止,半晌才森道:“包大人——果然——管教属下有方啊!” 包大人坐在公案之后,微微颔首回道:“太师过奖了。” 庞太师狠狠回望包大人一眼,又将目光移向金虔,双目如毒蛇盯住猎物,顿时让金虔浑身一颤,一种似曾相识不祥预划过心头。幸好不过只是一瞥,瞬间庞太师就收回目光,敛目不语。 金虔这才暗松一口气,心道:啧啧,看来以后跳槽去太师府奔富豪的机会九成九是没了……罢了,在开封府多少也能混个小康,咱还是务实一点,脚踏实地做咱的差役吧。 啧,说到务实,反正现在大堂上也没咱的位置,还不如去外面晒晒太、补个早觉比较实际。 想到这,金虔回身施礼,道:“属下告退。” 说罢,金虔抬步向大门走去。 “金捕快。” 身后清朗声音叫住了金虔。 嗯? 金虔回身,莫名望向叫住自己的红衣护卫。 但见展昭身直若松,双眸清亮,正道:“金捕快不妨就站在展某身后,若是大堂之上再有污秽之物,也方便清理。” 哈? “……属下……遵命……” 金虔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走回展昭身后站好,刚好错过庞太师眼中掠过的一抹光。 此时,公堂上众人终于各备所位。 包大人环视一周,微一点头,高举惊堂木往下一拍,高声道:“升堂!” “威武——” 堂威声震,三班威严,青天正座,明镜高悬,正是:堂威呈正气,明镜映青天。 包大人正坐堂中,高声下令: “来人哪,带安乐侯——庞昱。” “带安乐侯——庞昱——”传令声远去。 不多时,就见两名衙役带着安乐侯走上大堂。 只见安乐侯仍是昨那身缎袍,锦衣光鲜,只是脸带疲,双目布红,发髻微,从额头至下巴,一道青紫索痕印于脸上,分外显眼。 庞太师一见自己亲子,顿时神一凛,从太师椅探出半身,白眉紧蹙,待看清庞昱脸上伤痕,顿时大怒,转头朝包大人喝道:“我儿乃是当朝国舅,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将堂堂安乐侯打伤至此?!” “爹!”庞昱一见庞太师,颓顿扫,凤目复冷,沉声道:“是开封府养的猫儿不长眼,伤了孩儿。” “展昭!!”庞太师一拍太师椅,腾得一下站起身,直直指着堂前红衣护卫喝骂道,“你一个小小四品护卫,竟敢打伤当朝国舅,莫不是活够了!!” 展昭直直望着庞太师,神不变,不发一言。 金虔站在展昭身后,却因被庞太师怒气波及,浑身冷汗直冒,心道:这猫儿身旁的位置风水不好,下次还是换个位置比较保险。 就听堂上包大人高声道:“太师,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包大人,若是你的家人被人伤成如此模样,老夫倒要看看包大人要如何稍安勿躁?!” “太师,此乃公堂,请太师自重。” “哼,包大人,如今当朝堂堂国舅竟被开封府属下殴伤至此,老夫定要向圣上参你一本,定开封府一个藐视皇亲之罪。” 说罢,庞太师一挥袍袖,径直走到安乐侯身侧,拉起庞昱手臂道:“来人,备车回侯爷府。” 可刚迈出一步,四周衙役便尽数围了上来,手持杀威,不让半分。 庞太师身后一众家仆瞬时冲了上来,将衙役围在中央。 庞太师冷哼一声,喝道:“老夫乃是当朝太师,哪个敢拦?” 话音未落,就见一抹红影踏空而至,劲风一过,一把乌黑剑鞘瞬时横在庞太师眼前。 身形直如松,红衣罩傲骨,煞眉凝眸,襟舞衬剑鸿,正是:一剑在手,万夫莫开。 庞家数位家仆竟不觉皆后退半步。 “展昭!!”庞太师顿时咬牙切齿。 金虔一旁一看,心中暗叫:啊呀,又要开打?!身形一低,就想偷溜,刚弯下半寸,就听身后包大人沉声道:“庞太师!” 只见包大人缓缓起身,利目凝光,开口道:“请太师回座。” “包大人!”庞太师回身怒目而视,喝道:“你敢拦我?” 包大人站在公案之后,身形如山,高声道:“本府如今乃是奉旨出巡钦差,所到之处如圣驾亲临,庞太师难道要触犯圣驾不成?” 庞太师白眉一竖,道:“包大人,你莫要以钦差身份人,老夫堂堂太师,还怕你不成!” 包大人双目一瞪,双手抱拳,向上举道:“难道太师要让本府请出尚方宝剑才肯罢休?!” “你……”庞太师一时语,站在大堂中央呼呼直冒气。 “爹,”一旁安乐侯庞昱突然开口道:“爹不用担心,那包黑子没有丝毫证据,本不能将孩儿如何,孩儿今天就奉陪到底!” 庞太师转头,皱眉道:“可是……” “爹,您不用担心!” 庞昱嘴角钩上一丝冷笑,脸中央紫黑索印宛若毒蛇一般扭曲,继续道,“您安心回去坐下,孩儿自己能解决。” 庞太师这才点点头,回身坐回到太师椅上,身后家仆也随后站回原处。 开封府众人也一一归位。 金虔见到展昭回位,才松口气,赶忙又往后撤了几步。 包大人慢慢落座,深目望着堂上安乐侯庞昱,突然猛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庞昱,你坐镇陈州府,却将陈州旱灾隐瞒不报,害死百姓无数,罪恶滔天,还不认罪?!” “包大人!”庞昱略一拱手,道:“包大人何出此言?本侯蒙圣上封赐安乐侯,本就是个闲差,本无甚实权,这陈州旱情之事,何时能轮到本侯管辖?就算是有平民百姓因旱情身亡,包大人也应该去质问那陈州知府,为何来问本侯?” 此言一出,大堂上顿时一片滞静。 金虔站在展昭身后,心里咂舌: 啧啧,这小螃蟹果然是刁钻狡猾,一个“安乐侯”的头衔也能成为罪的借口。可惜,那个鲶鱼知府早已认罪,还做了污点证人,小螃蟹您就等着被指认吧。 果然,就听包大人高声道:“来人,带陈州知府李清平。” “带陈州知府李清平——” 一会功夫,就见两名差役着一名人犯走了上来。 只见此人发髻散,囚衣裹身,溜尖下巴,三道细长胡须散落前,正是陈州知府李清平。 一到大堂,李清平就立即扑倒在地,面朝青砖,高呼道:“犯、犯官李清平叩见包大人!” 包大人微微凛目,沉声问道:“李清平,本府问你,你身为陈州知府,却为何将陈州灾情隐瞒不报,导致无数百姓饿死街头,无数灾民离失所?!” “犯、犯犯犯官、官……”李清平身若筛糠,嘴里嘀咕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一旁的安乐侯庞昱倒先开了口道:“李清平,你抬头看看堂上还坐了何人?” 李清平这才抬头,一看到大堂旁侧落座的庞太师,立即脸大变,豆大汗珠冒了一头。 “安乐侯爷,本府并未叫你答话!”包大人脸微凝,沉声喝道。 “包大人,”庞昱冷笑道,“本侯只是想到李大人和家父乃是旧识,李大人的高堂和家父也是世,所以想提醒李大人在临死前见见故人罢了。” “庞昱!”包大人突然怒喝一声,“你若是再多言,莫怪本府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庞昱挑眉冷笑,不再言语。 金虔在堂前看得清楚,虽然包大人喝止安乐侯其下话语,但却是迟了半步。自从庞昱提到李清平家人和庞太师的关系开始,李清平的脸就一变再变,此时已如蜡纸。 扭头再看向堂上包大人,只见包大人脸沉,双眉皱成一团。再看一侧公孙先生,也是面不善。至于展昭,不用抬头,只看身侧紧握巨阙、指节泛白的关节,就知这位御前护卫的脸是如何难看了。 金虔暗叹一口气,心道:啧啧,那李清平和小螃蟹家中关系未必是真,但那李清平家人被小螃蟹当作筹码而被威胁,这点八成不假。这小螃蟹果然诈,这回麻烦可大了…… 再看那陈州知府李清平,脸惨白,汗珠如豆,三缕细须随脸皮不住哆嗦,半字难吐。 包大人猛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李清平,本府问话,为何不答?” 李清平这才回神,赶忙低头碰地,颤声回道:“回、回大人,陈州大旱,犯官未、未能及时上报朝廷,是犯官失职,犯官认罪,一切听凭大人发落——!”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 少顷,就听庞太师一声高笑:“哼哼,包大人,这陈州知府已经伏法,你还不用开封府的铡刀伺候?” 包大人顿了顿,看了庞太师一眼,又向李清平问道:“李清平,您既身为知府,州府大旱,如此大事,为何不能及时上报?” “这、这……”李清平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只是一味回道:“犯官认罪,一切听凭大人发落!” 金虔一看,顿时心头凉了半截,心道:完了,这李清平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主意要做替罪羔羊,这回没戏唱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