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已经提前在下面等着的服务员上了二十八层的电梯, 秦知捡到了一只因为宿醉而脸浮肿的好友。 好友虽然不算特别帅的那种,但平时放在人堆里也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俊朗,如今经过一宿的烂醉, 不仅身上的银灰西装是皱的、头发糟糟的还泛着油光、眼肿的像两颗核桃, 在晦暗暧昧的灯光下像是一坨不明物体一样瘫软在深红沙发上。 “啪”的一声把灯光切换成正常的模式, 看清楚好友模样的秦知忍不住了一口气,他有着一点儿轻微的洁癖,对这种辣眼睛的画面反地有点儿接受不良。 在仅剩的一点友情力量的驱使下, 秦知艰难地伸出胳膊想要把喝的烂醉的好友扶起来, 结果人还没醒, 嘴巴倒是先张开了, 吐了秦知一身。 秦知:“……”好的他们之间的友情在此时正式终结。 他松开手,好友立刻又如同一颗腌萝卜一般栽倒在沙发上。 秦知心疼地将身上沾了脏东西的外套掉,好在刚刚他避了一下,只有外套沾上了一些, 里面的衣物幸免于难。 看着手中散发着奇异味道的外套, 秦知的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件外套可是苏断亲手帮他挑的, 苏断那里也有一件同款式的,他每次和苏断一起穿都能把苏铮气得半死, 好不容易等到苏铮工作出国了才有机会穿上一次, 居然就这么倒霉的被糟蹋了…… 忍着恶心用侍应生拿来的纸巾将上面的秽物简单抹去, 秦知叹了口气,决定在回家的路上把它送去干洗店好好清理一下。 他正仔细地擦着自己的衣服,好友忽然在沙发上动了一下,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是他之后,用人鬼不辨的口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秦、七……只……” 秦知:“……” 声音扭曲成这幅样子,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字被会所里的人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还在保密,如果提前出去,可能会引起一些麻烦。 好友睁着几乎已经看不见的眼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哇的一声嚎哭了起来。 秦知擦衣服的手迟疑了起来,他记得他应该没有对这位好友做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哭呢? 而且说起来,家里小朋友送他的衣服都被成这幅样子,要生气也是他先开始吧? 在一旁给秦知递纸巾的侍应生也愣住了,他看着这一幕疑似渣相遇的情纠葛现场,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 在好友颠三倒四的叙述中,秦知终于勉强了解了今天这一出的前因。 很俗套,非常俗套,完全不出意外,还是情上的那些事。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我她她不我还要跟我在一起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小白脸”的故事,常见于各大狗血言情小说和电视剧中的桥段。 “芸芸,嗝,呜呜呜……”好友发出最后的微弱呻,然后又眼一闭睡了过去。 秦知:“……” 关于好友有个往了近五年的女朋友的事,秦知是知道的,他前天还听见好友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秀恩,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不过秦知其实有点不理解,细节是不会骗人的,都已将在一起五年了,差不多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怎么能对对方是不是真心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呢? 好歹也是能替他镇住秦氏半年多的人,智商和手段都肯定是有的,怎么在情里就能蠢笨成这样? 而且发现自己被背叛之后,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找那对狗男女的麻烦,而是像只鸵鸟一样没出息地一个人缩起来买醉,也是懦弱的让他想把人揍一顿清醒清醒。 秦知在心里悄无声息地腹诽了一句,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一句腹诽很快就会应验在他自己身上,肯定会真心实意地为好友到心痛。 然而人生中的很多惊喜都是无法预估的,所以秦知在心里嘈完,过去确认了好友只是喝蒙了,暂时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之后,就给了侍应生一笔不小的费用,让他帮忙稍微把好友身上清理一下。 侍应生是个很机灵勤快的青年,立刻干脆利落地找了巾把那张脸鼻涕和眼泪的脸擦干净,沾了脏东西的西装外套直接扔掉,里面的衬衣也沾了,但是没办法,只能将就着擦了擦。侍应生最后去找了一件大概是自己的衣服给人套上,看着好歹干净了很多。 秦知帮着把干净的外套给好友穿上,觉差不多了,就让侍应生先在这里看一会儿,他去洗手间把自己清理一下。 虽然后来没再沾到什么脏东西,但折腾了这么久,身上也都是臭味,他至少得去洗洗脸。 这间会所是a市的顶级会所之一,装修奢华,冷硬的大理石地板反着光,看起来很正规,对客人的隐私保护的又好,在a市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虽然说也提供一些不正经的服务,不过确实有许多人会选择在这里谈正事。 好友还算有点智商,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买醉,要是到酒吧之类的地方,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人带哪去了。 水从指中穿过,秦知挽起袖子,仔仔细细地用洗手将手和整个小臂都打了一遍。 忽然,细微的谈话声忽然传进他耳中。 “你猜我昨天晚上在这里看见谁了?” “嗯?谁啊?” “秦氏的当家老总,脸不高兴地一个人来的,我特地在门外蹲了几次,就看见服务员不停往里面送酒,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嗨,你管人家那么多呢。” 听到秦氏两个字,秦知放缓了洗手的速度,微微侧了侧耳朵,仔细地听厕所里两个人的谈话。 “现在这个当口,谁不盯着秦氏看啊……不过说起来这个老总只是个傀儡,背后管着秦氏的,还是那个叫秦知的私生子。” “你见过他?” “怎么可能?秦家的这个私生子神神秘秘的,我前不久找人查过,结果除了一个名字,愣是连照片都没能找出来一张,也是见了鬼了。” “说起来秦风也真是倒霉,家业都继承了一半了,还能硬生生被一个私生子撵出去。” “得嘞,我可一点儿不同情他,秦大少这人做事不积德,当时我家只是栽了个跟头,他落井下石的速度可比我对家公司都快,不瞒你说,知道秦风完球的那天,我高兴的连饭都多吃了两碗,嘿嘿。” 那位和秦风有着旧仇的青年似乎是说着说着来了兴致,开始孜孜不倦地放起了秦风的黑料。 “……风水轮转啊,当初秦风过的多滋润,他也是有胆子大又手段,表面和谢家的千金定了婚约,一路恩甜地结了婚,享受着谢氏的支持,背地里却养着不知道多少情妇,连小男孩都有,结果硬是四年没有被人发现过一丝端倪,专情人设别提多牢固了,要不是上次被那个私生子搞倒,能瞒谢家一辈子呢。” “谢小姐也是个厉害人,秦风这边刚没了秦氏的股份,就被新婚的小娇打断了腿净身出户扔了出去,别提多惨了,哈哈哈哈。” “而且……听说秦风连第三条腿也被打了,不知道到现在好全乎没有,还能不能再跟他那些情妇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 “说起来,秦风现在不是出国了?是想着东山再起杀回来?” 还是富二代圈子里传的那些八卦,虽然主角是自己的亲生兄弟,但秦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漠然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冲掉胳膊上的泡沫,洗手清新的味道冲淡了在好友身上沾到的味道,他对这个效果勉强还算意。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自己大舅哥的名字。 “回来个,秦风要是还有脑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在国外待一辈子,a市可都是他的仇家,我们家这种级别的就不说了,顶头上的那几位也都没几个待见他的。苏氏,就是苏铮的那个苏氏你知道吧?” “知道,苏铮也是厉害,在牢里待了大半年,苏氏眼看着要,一回来就又重新把苏氏整的服服帖帖的,我们家老头子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要是按照这个劲头,苏氏很快就能重回a市前三。” 深藏功与名的秦知默默把胳膊洗干净,捧了一捧清水扑到脸上。 “苏家和秦风也是有着旧仇的,来来我跟你说说内情……这事过去久了,应该没多少人特意记得。” “大概就是五六年前那会儿,苏家的小少爷被秦风勾得五三道,闹出了不少事情。那个小少爷你知道吧?娘胎里带的病,本来身体就不好,为这事伤心的的生了一场大病,苏太太哭的都昏了过去,苏家也是恨死他了,要是秦风倒台的时候苏大少在外面,肯定早就高高兴兴地跟着踩上一脚了。” 秦知用清水扑脸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他带着脸水迹抬起头来,看着镜子中那张和秦风无法否认仍有相似的脸,思绪像是被人扯住了另一端,一时间奇异的无法思考。 没有擦干的水迹顺五官的轮廓下,沿着脖颈上的青筋滑落,一直淅淅沥沥地滴到衣领上,晕染出一大片漉漉的痕迹,隐约勾勒出衣服下壮的肌。 秦知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离开苏宅的那个早上,苏家那扇冷硬的、带着尖刺攀着蔷薇的铁栅栏大门,也许从来没有为他敞开过。 “当时那小少爷才十五六岁,因为身体虚一直在家里闷着,懂什么呀,要不是秦风故意引他,我能把脑袋给你拧下来泡酒喝……” “噗,别了别了,我口味没那么重,而且,你昨晚没洗头吧……” 里面的人还在断断续续地谈,秦知没有继续听,扯了一旁的纸巾将手和脸擦干,带着一身洗手的味道,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他回到包间中,看着烂醉如泥的好友,忽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秦知把人拉回公寓,叫了医生来该开药开药,该打针打针,好歹是将人醒了。 “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终于清醒过来的好友有气无力地跟他道歉:“你本来是在你小男朋友家的吧?快点回去,别让人等太久了。” 秦知点点头,把刚刚让助理买的白粥打开,推倒他面前:“吃一点儿。” 好友十分动:“你竟然没有把握一脚踹开回去陪你的小男朋友,还给我买了饭,果然是兄弟靠谱。” 说完就呼噜噜的吃了起来,一点儿没有刚刚半死不活的架势。 秦知:“……” 看着好友埋头吃粥的饥荒难民样,秦知平静地说:“做错事的又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偷偷买醉有什么意义?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好歹也是个总裁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在这里自给谁看?我吗?” 好友吃粥的动作顿住了,再开口时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嘀嘀咕咕地说:“这他妈情和工作……能一样吗?你自己还不是把小男朋友宠的跟什么似的,有本事拿出你在工作上那一套对人家啊,还说我……” 秦知:“……” 心烦意地从好友的冰箱中找出几瓶啤酒,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脑袋被酒麻痹,才觉得平静了一些。 不过喝了酒之后,车算是没法开了,秦知只好给私人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公寓接自己。 助理打电话说到之后,秦知对重新窝火上装死的好友说:“走了,给你放两天假休息休息,算上今天,后天记得去上班。” 好友猛然睁眼,痛苦道:“不是,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抠啊?我都失恋了你还这么对我……” 秦知用深不见底的黑瞳斜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好友看着他的背影,很绝望地想,秦知就不能把他对小男朋友的怜分给自己一点点吗?他要求不高,百分之一就行啊! …… 坐在后座上,秦知拨了一个号码后轻声说了两句,然后就仰头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他其实酒量还不错,但是今天似乎特别容易醉,只喝了几瓶度数不高的啤酒就觉到了头晕,秦知闭着眼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隐约忘记了什么,但是仔细想又实在想不起来。 会所中,刚吃完午饭的侍应生回到更衣室,看着被自己从包间里捡回来的外套发愁的皱起了眉。 虽然以他的眼力还看不出这件外套的价格,可刚刚那位先生擦它的动作显然是带着惜的,肯定是有着很不一般的意义。 刚刚想离开包间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这件外套忘记被带走了,如果放在那里不管很快就会被来打扫的阿姨扔掉,就急忙捡了回来。 可带回来也发愁,外套的主人已经早早地离开了,他又没有人家的电话号码,该怎么还回去呢? …… 秦知先回了一趟家,彻彻底底地洗了一场澡,将身上的各种奇怪味道洗掉,才让助理带着他去了苏宅。 到是下午两点四十分,生物钟十分准时的苏断不出意外地还在午睡,苏宅中很安静,在这个时间下人们走路都是踮着脚的,生怕把小主人吵醒。没有人对他的出现有什么异议,秦知上了楼,轻轻推开苏断的卧室。 然后咔哒一声,将门从里面反锁。 秦知走到边,低下头安静地看着上睡的苏断。 窗户半掩着,只有一小段光顺着隙铺在角,苏断身体侧躺、微微蜷缩地睡着,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显得很乖,好像一被欺负就会委屈的唧唧叫起来。 秦知伸出手,用掌心去碰他柔的脸颊,掌心的触柔软而微凉。 苏断体寒,不跟他睡在一起的时候,就算盖着再厚的被子,身上也没有多少热度。 似乎是习惯了他的碰触,苏断只是微微动了动脑袋,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秦知垂着眼,在窗帘遮挡下来的影中,眼底浮现出一抹晦暗。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太多,是本掩盖不住的,只要揪住一点点尾巴,剩下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铺展在人面前。 他回家路上让人去查的事,不过过了一个小时,在他洗完澡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肯定的答复,而且还附带更详细的经过叙述。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