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次陷入了难掩的尴尬中,他试图转移话题:“画展快开始了,去会场吧。” 两人同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爸的手机响了,单调的铃声在安静的休息室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相似的情景在他的成长中重复出现过数次,所以在他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就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他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很尴尬,却没接电话,直接把电话挂了,但是很快对方又打来了第二通。 徐超群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句抱歉,而后匆匆地跑出了休息室。 他一定会走——这时当时的徐临风内心所想。 “你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在徐超群离开后,李于兰忽然开口,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嘲讽与调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把自己的情浪费在不必要的东西上。” 徐临风回头看着他妈,忽然特别恨她。 李于兰丝毫不在乎儿子的眼光,镇定自若地云吐雾:“你的情对于你自己来说珍贵无比,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文不值,所以千万不要随便表达你的情,不然最后输得最惨的还是你。” 李于兰的话音刚落,徐超群就回来了,神紧张、仓皇,不敢正视儿子的眼睛,言又止数次。 那一刻徐临风就明白了什么,对这个男人最后的几分期望在瞬间然无存。 “走吧。”他语气淡漠,言简意赅,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徐超群面愧疚地看着自己儿子:“临风……” 他无动于衷:“走。” 徐超群还在试图解释:“你妹妹生病了……很严重,在医院。” 李于兰冷笑了一声:“在医院就严重?那你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到底是什么病,有多严重,不是大家不相信你,就是想长长见识。” 李于兰的嘴就像是一把刀,毫不给徐超群留情面。 徐超群急得头大汗面通红,最后憋出来一句:“发、发烧,高烧。” 李于兰俩眼一瞪,一本正经:“呦,那可真是严重,您还是赶紧回家吧,再耽误一会儿就退烧了。” 徐超群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挫败地叹了口气,愧疚不已地看着自己儿子:“临风,爸爸先走了,下次一定……”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临风就打断了他的承诺,语气轻而决绝:“没有下次,走。” 他没有用“滚”这个字,已经是对自己父亲最后的尊重。 徐超群长叹了口气,低着头离开了。 这就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画展,这场画展为他赢得了天才少年的称号,同时也告诉他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随便表达你的情,你的喜对于别人来说,一文不值。 但是道理谁都会懂,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开第一场画展的时候是在高中,第一次喜一个女孩也是在高中。 他上的是全省最好的艺术高中,重点率几乎能达到百分之百,女孩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们总是一起相约采风画画。 背着画夹,骑着骑行车,在大街小巷四处转,是他上高中的时候最喜做的事情。 他们学校与巴黎美术学院有对接,每年都有保送名额,但名额非常珍贵,只有一个,他在高三那年不出预料的报送了。 女孩却没有。 在他签保送书的前一天,女孩来找他,问他喜不喜自己。 他很紧张,也很难把“喜”那两个字说出口,但是他看到女孩眼圈红了,他一下子就慌了,着自己说出了“喜”两个字。 但女孩还是哭了,囔着鼻子对他说:“我也喜你,可是你要去巴黎了。” 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她,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眼泪。 女孩握住了他的手,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我不想让你走,你不签保送书行不行?我们一起报西辅大学,你等我四年,我会努力追上你的,等大学毕业我们一起申请巴黎美术学院行么?” 少年的情很青涩,不掺杂任何杂念,外加年少轻狂,做事冲动,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好,我等你。” 为了喜的女孩,那天他没有签保送书,在众人的气急败坏中放弃了报送名额,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如约填了西辅大学。 然而事与愿违,通知书下来那天他才知道,女孩没有报名西辅大,她被报送上了巴黎美术学院。 她骗了他。 在电话里,她哭着跟他说对不起,跟他解释这么做都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因为没有保送名额的话,她本申请不上巴黎美术学院,但是他可以。 他没多说什么,简单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从此之后再也没联系过这个女孩。 从小到大,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向他证明了他妈的话是对的,他的喜一文不值。 或者说,他的喜是个诅咒。 他喜面团,把他当唯一的朋友,但是面团最后却离开了他。 他喜他爸,把他当成大山,但是最后大山不要他了。 他喜过一个女孩,第一次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对她说出了“喜”两个字,但她却骗了他。 他喜什么,什么就会离开他,他喜的越多,对方离开的就越快,所以他再也不敢随便的去表达自己的喜,他宁可把这份喜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也不敢将这份情说出口,因为他怕自己的人生会重蹈覆辙,一但“喜”两个字说出口,她就会走。 …… 教室的光线昏暗,绵后残留的旎气氛还未消散。 北佳目期待地看着徐临风,双眸中似乎闪耀着星光。 他应该是,喜我的吧?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她没办法不把他当成全部,而且她还那么喜他,喜到了心坎儿里。 然而徐临风却回避了她的目光,沉默片刻,答非所问得说了句:“几点了?” 刹那间,她的目星光尽数黯淡了下来,眼神彻底呆滞了。 他不喜她。 他还是喜那个女孩。 怔忪片刻,北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言不发地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开始从地上找自己的衣服穿。 徐临风很害怕,神中布了惶恐,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臂还在颤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松手。”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没什么温度,也听不出喜怒,“五点了,该回家了。” 第16章 “别走。”徐临风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的手腕握地更紧了,他不喜她刚才说话时的语气,冷漠而疏离,像是在对陌生人。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她的男人。 北佳下意识地挣了下手腕:“松手,你疼我了。” 她的语气中蕴藏着几分焦急,似乎真的疼了,徐临风立即松了手,但却没有放开她:“我……” 他不是缺乏一个人的勇气,只是不敢去表达,但他也深知这一步必不可少。 深了一口气,他鼓起最大的勇气对她说:“我、我不会离开你。”虽然这句话更像是承担责任而不是倾诉情,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所有人都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表达自己的情,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喜是诅咒,一但说出口,他喜的东西就会离开他。 北佳不置可否,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还是那句话:“五点了,该走了。” 徐临风很怕她再也不要自己了,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畔郑重认真地重申:“我不会离开你。” 你会,你马上就要去巴黎了,而且你有喜的人。 北佳忽然特别烦躁,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贪图一时的快不顾后果的寻作乐么?明明是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非要抱有期待和幻想? 他来渝城并不是为了她,他吻她也不一定是喜,男男女女间有很多种相处模式,没人规定喜一个人就必须要做什么事,或者做了什么事就一定是喜,而且他是天才,她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会喜她?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叹了口气,北佳直接换了话题,干脆果断地把这件事翻篇了:“穿衣服吧,我妈还让我去买东西呢,再晚一会儿就关门了。” 徐临风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出了她的失望,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她,因为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无奈之下只好松开了她,但内心依旧很忐忑,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冬天短,等两人穿好衣服走出教室,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冷冷清清,从教学楼到校门口,两人一路无言。 北佳去门卫室还钥匙的时候,李叔还奇怪地问了她一句:“怎么逛了这么久?” 北佳做贼心虚,垂下了目光,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道:“太长时间没回来了,还去教室里坐了一会儿。” 李叔笑着回道:“有空了就多回来看看。” 北佳道:“恩,知道了。”跟李叔道别后,她就和徐临风一起走了,今天中午出门前她妈让她回来的时候去铺订半头羊,但她也没忘了带着徐临风去梅林的事,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去梅林也不太合适,权衡了一下,她对徐临风说道,“梅林附近没有路灯,晚上什么也看不见,要不明天再去吧。” “行。”徐临风知道自己犯错了,现在对她唯命是从,“我都听你的。” 北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讨好,但是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徐临风快步跟上,一路上他都在悄悄地打量她的脸,忐忑不安又不知所措。 临近年关,镇子里的商铺关门都早,等北佳来到铺的时候,老板都已经快清理好案板了,她走到铺前,一边拿钱包一边说道:“郭哥,我要订半头羊。” 谁知郭哥竟然回道:“丫头你来晚了啊,没货了。” “啊?”北佳有点意外,“这不是才小年么?” 郭哥无奈一笑:“这都小年了,你才来订,肯定没货了。” 既然没货了,北佳也没办法,叹了口气:“行吧,谢谢郭哥。”然后她拿出了手机,走到一旁给她妈打了个电话,跟她说了一下羊没货的事。 “没货就没货吧,不吃了。”常红在电话里说道,“本来还让小徐尝尝你爸亲手做的火锅呢。” 北佳现在心情不好全是因为徐临风,所以听到她妈这话她就不服气了:“我刚回家的时候也没见你们俩这么热情似火地对我啊。” “人家不是客人么?不给客人吃好的难不成让人家天天吃糠咽菜?而且人家孩子过年家里没有人,来你们家就是为了有个年味,你不好好对人家行么?”常红越说越生气,觉自己闺女不懂事,“我说你这丫头这几天怎么了?脾气怎么这么大?吃炸药了吧?” 在她妈的强权下,北佳瞬间蔫了:“我没有……” “你要厉害死了,还没有?”常红毫不留情,“你赶紧找个对象嫁人吧,省的天天在家烦我。” 北佳:“…………”我真的是您亲生的么? 常红还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显得心累无比:“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做饭了,不做你和小徐的饭了,你带着小徐去咱们镇东吃夜市吧,记得一定要带着小徐喝镇东夜市的牛汤啊,小年最后一天开业,明天人家就关门回老家了。” 镇东夜市的牛汤还上过省电视台的美食特约节目,从此之后一炮而红,每天去喝汤的食客络绎不绝,这些食客中不仅有渝城本地人,还有特别多来旅游的外地人,而且一碗汤的价格才十五,绝对的物美价廉,可谓是渝城的一大特了。 不过汤好喝是真的好喝,但队也是真的难排,更何况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期。 北佳第一次为她妈的热情到苦恼,但又不敢反抗,蔫巴巴地回道:“行吧……” 常红没再说多废话,直接撂了电话。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