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明接起后问她:“什么事?” 许晚张了张嘴,道:“启明,你在深城对吗。” 沈启明:“嗯。” 许晚:“律师说一会儿要来找我,我到时候应该在铭德上班,你一起来吗?” 沈启明顿了一下,果然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我去干什么?” 许晚听着电话里儿子悉的冷冰冰的声音,不知怎的有些想笑,咳嗽了一声才道:“妈妈第一次上班,工作上遇到很多困难,想跟你请教。” —— 金窈窕想着今天估计得打场硬仗,特地早早来到公司,连金父也跟着一道早起。 金父皱着眉头:“这么多审查部门一起过来,肯定不正常,但咱们公司的手续绝对没有问题。” 金窈窕拍拍他:“别紧张,兵来将挡。” 金父其实是为这个变故背后代表的信号在难过,叹了口气:“没想到,师门一场,最后还要兵戎相见。” 父女俩到公司时还早,保安倒是都就位了,老爷子们穿着制服正聚在大门口看今天最新的报纸,时不时高谈阔论,一个不少。 真齐嘿,果然是一起出的门。 孟爷爷看见他俩,点了点头:“来啦?” 金窈窕看了眼时间,深城的地铁确实该开了,但一群老人家赶那么早,她有点担心他们休息不好:“孟爷爷,你们起那么早,能休息好吗?” 孟爷爷摆摆手:“年纪大了觉少,呆着也没意思,还不如赶在早高峰之前来。” 是哦,深城地铁早高峰出了名的拥挤,住市中心也不容易的。 金窈窕了然点头,叮嘱他们小心受风后才走。 背后一群老人家又开始讲起了报纸上刊登的政治新闻,有理有据,对国际形势了然于。 金窈窕父女俩进门,公司前台的位置上,许晚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登记簿,看到他俩,也是一笑:“来啦?” 金窈窕又是无奈:“许阿姨您也太勤奋了吧,这才几点啊。” 许晚:“在家呆着无聊,不如来公司转转,加上饮水机的水昨天也喝完了,我早点过来换上烧好,大家一会儿上班也方便泡茶。” 金窈窕:“……” 真是个非常用心的前台。 说话间公司大门被推开,金窈窕还想又是谁到的那么早,回头看到来人,却猛然一愣:“沈总?” 沈启明一身正装,着晨光踏入小小的铭德分公司,见到她亦是顿住脚步。 目光相对,金窈窕问:“你怎么在深城?” 沈启明看着她,片刻后张嘴:“来开会。” 金窈窕好笑地看着他:“那到铭德来干什么?” 沈启明睫颤了颤,许晚赶忙道:“窈窕,晶茂那边有文件给我,刚好我有工作上的难题请教启明,就让他过来了。” 金窈窕:“……工作上的难题?” “啊。”许晚乍一听也想了想,是啊,前台能有什么难题呢。 她回头看了眼饮水机,终于想起来一个:“饮水机刚清理完,水桶我不是搬不动嘛。” 金窈窕:“……” 金父:“……” 沈启明:“……” 金窈窕回头看了沈启明一眼,实在不知该做何表情,许晚说完以后也觉得后悔,站在那有点不敢看儿子的表情,可眼下气氛尴尬,她沉默了几秒后只好再次开腔:“……启明……” 沈启明瞥了瞥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进门后把带来的文件袋丢在前台,径直走向饮水机,修长的手指一握,单手抡起了墙边的水桶,背影动作利落漂亮得演电影一般。 果然装得又快又好。 装完后还回头看金窈窕。 这下连许晚也:“……” 金父有点想不通的样子,金窈窕沉默片刻,给他鼓了下掌。 行吧。 —— 铭德公司几百米开外,几辆车缓缓停稳,下来了十几号人。 打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龙行虎步,很有几分威严,眯眼看了下手上的资料表,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建筑,他问身边的人:“是这里没错吧?” 车里钻出来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抖了下外套,笑道:“就是这。” “夏总啊。”那中年人道,“您说珍珑好好的,跟这么个小外地公司过不去干嘛呢,人家也不容易。” 夏仁呵呵一笑:“给您麻烦了,反正是公司的意思,也是我表哥的意思,具体不好多说,才劳烦您来跑这一趟。” 中年人看着他不愿退步的样子,几不可查地叹了声,这位夏总是尚家那位尚总的表弟,尚家在深城面子不小,请到头上,他实在不好推。 但心里也是有点抗拒的,不由道:“其实要卡人家,人家办手续的时候就该卡了,拖到现在,确实不好作。” 夏仁提起这一茬,脸变得有点不好看起来:“实不相瞒,最开始我们就卡过,谁知道这家公司使的什么招托的什么人,硬叫他们给办下来了。” 中年人皱起眉:“一家外地公司,尚总居然都搞不定?” 夏仁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家里都猜测铭德能顺利在深城把分公司开起来,尚老爷子那群留在尚家的徒弟们可能偷偷出了力。表哥如今虽然管着尚家,那群羽翼丰的厨子们却未必听他的话,即便有怀疑,为了安抚他们,家里也不可能说出来。 夏仁只好摆摆手,含糊道:“没那么复杂,您放心好了。” 中年人将信将疑,夏仁把带来的文件往手心拍去,索一马当先地走向了铭德。 他气势汹汹,愣是走出了叱咤风云的凛冽,脚步迈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铭德公司跟前。 推开大门,他领着人就往里走,后头忽然一声窗响,安保亭的窗户被推开,传出道苍老的声音:“你哪儿来的啊?” 夏仁并不理会这些小人物,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走!” 那苍老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等等,进公司之前先要登记!” 夏仁冷笑一声,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跟着他走,余光却下意识瞄了保安亭里,眉头颤了一下。 安保亭里,一位穿着安保制服的老年人正皱着眉头打量他,年纪虽大,却肩宽阔,视线炯炯,眼得不得了。 在哪儿见过他呢…… 中年人下意识地琢磨,琢磨着琢磨着…… 他双眼发直,脚下跟圆规似的画了个圈,停住了。 “孟孟孟孟孟孟……” 他拿手心在腿上使劲儿蹭了一把,板得笔直,几乎想敬个礼鞠个躬。 安保亭里的孟爷爷咳嗽一声,打断他的结巴,把登记簿朝桌上一拍:“咳,少废话,先登记,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 嘿这老保安! 夏仁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瞪大了,心说你知道你拦住的人是谁吗?扭头就想骂他没眼,谁知定睛看去,跟自己来那中年人却已经迅速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乖乖拿笔登记起来。 夏仁哪儿受得了这个,立刻上前要挡住中年人登记的手,瞪着那老保安骂道:“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吗就敢让我们登记,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 那老头还没说话呢,胳膊上一把巨力,夏仁觉自己成了一片树叶,被人推得几乎要飘起来,落地之前就听中年人道:“别听他的,登记登记,都赶紧的登记!身份证掏出来都!” 夏仁:“???” 跟着中年人来的那帮小年轻听领导发了话,虽一脸懵,可都本能地照做了起来。 “咳。”孟爷爷看了眼中年人的身份证,“姓郑啊?” 中年人笔站着,闻言当即雄赳赳开腔:“是!” 孟爷爷赶忙看了眼院子里头的公司方向,瞪了他一眼:“……小声点,别说话啊。” 中年人立刻知道意思了,气若游丝:“……是。” 孟爷爷扫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夏仁一眼,拿起座机听筒:“我打个电话给老板?” 夏仁刚要吱声,中年人已经抢在他面前开口:“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找他,自己找他。” 他哪敢让这老爷子帮自己打电话啊。 孟爷爷听完,却还是拨了个电话:“喂,老刘啊,外头有人找老板,你们出来领个路。” 片刻之后,公司里出来了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保安,夏仁倒还好,中年人一看清他们的面孔,脑子一沉,差点就晕过去了。 刘爷爷跟孟爷爷打了个照面,瞅了眼这位面苍白的访客,一摆手:“走呗。” 中年人好半晌才如梦似幻地醒过神,碍着孟爷爷的话,又不敢叫人,领着人怔怔地跟上他们的脚步。 夏仁着自己刚才摔到的位置,茫然地跟上来,莫名其妙地说:“……你也太遵守纪律了,跟个保安还……” 中年人瞧了眼前方听到话后微微偏头看来的几个老爷子,下意识又是一推,夏仁再次树叶似的飘了出去:“?” 他踉跄地站稳,就对上中年人僵硬的笑容:“夏总,您不用跟我过来的,先去安保亭登记了再说。” 夏仁:“????” 中年人已经转开头跟着保安们进了办公楼。 楼里,刘爷爷还是很有保安素养的:“已经叫人通知老板他们了,各位先在这坐一坐,部门里的员工还没来,老板说去拿资料,一会儿就好。” 中年人身后的下属们刚要催促,便听领导雄声回答:“好!” 刘爷爷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中年人:“好!好!劳烦各位了!” 妈呀这几位大佛可算走了,他后背都快僵了。 刘爷爷奇怪地看了这位访客一眼,临走前朝茶水间打了声招呼:“人带进来了,前台给泡杯茶。” 茶水间里传出一声好听的应承,中年人确定老保安们真的走了,才胆战心惊地拖了张休息区的椅子坐下。 不多时果然闻到茶香,有人把放一次纸杯的托盘搁在了桌上,应该就是刚才被打过招呼的前台,中年人擦了把汗,点头说了句谢谢,前台平静地回答:“不客气。” 声音倒是有点好听。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