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不回来,那我上去把衣服换了。”方麒年站起身,径自往楼上而去。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种无处可说的荒唐——商禄简直是疯了,正常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你在看什么?”一旁传来商牧枭不快的嗓音,下一秒,脸就被掰了过去,“很好看吗?”商牧枭脸上吝啬着笑意问道。 往里我总会哄着他,让着他,毕竟我比他年长许多,可今我突然就有些腻了。 于是我回道:“嗯,好看。” 他眼角一,瞪着我的表情着实可怖,仿佛不敢置信我竟然会觉得方麒年好看。 我不再看他,移开视线,专注于面前的茶水。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商芸柔一声轻咳打断。 商芸柔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举起酒杯,微微笑道:“我们先吃吧。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商牧枭不得已只能收回钉在我身上的目光,举起酒杯。 “新年快乐!”不怎么走心地说完,他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白葡萄酒。 我迟疑片刻,也举起杯子道:“新年快乐。”话毕,同样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商家吃饭没几个人,菜却不少,模样更是道道致。可惜我实在没有胃口,只是一杯杯的喝酒,很少动筷子。 眼看一瓶干白都要被我喝完,方麒年才姗姗而来。脸上已卸去浓妆,身上也换上了居家的衣长,彻底变作了我在学校见到过的俊雅青年的模样。 而随着他的到来,寂静的餐桌才算有了话题。他询问商芸柔最近的工作情况、情生活,商芸柔一一作答,两人谈畅,看着相处融洽。 “北教授是教什么的?”方麒年可能怕我这个客人到沉闷,忽然将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 哎,其实他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哲学。”我两口把酒喝完了,道。 “哲学啊。”方麒年惊喜道,“我很喜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是本充智慧和哲理的书,有机会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我笑了笑,问:“如果真有理想国,你想去吗?” “去啊。”方麒年毫不犹豫道,“我很好奇,哲学王是否真的能统治好一个国度。” 苏格拉底始终认为哲学家才能当好君王,否则人类将永无宁。可事实是,哲学家往往过于理想化,又很天真,从政惯来凄惨,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能,哲学家做不好政治家。”我不看好。 方麒年大笑:“所以是理想国嘛。” 捧着酒瓶的佣人又要给我倒酒,商牧枭一掌盖住杯口,让她换成水。 我没理,只作不知,但也没再碰那杯水。 撇去糟糕的开场不说,这顿饭其实不错,菜不错,酒不错,方麒年也不错。不过商牧枭应该觉得不怎样,一餐饭下来,他那边气越来越低,到最后简直要凝出实质的云。 喝完餐后清口茶,还不到八点。正常来说该再坐坐,但我这身份来吃饭已经很奇怪,再坐保不齐商芸柔心里要怎么骂我。 我正琢磨着怎么走,那头商牧枭却开始让佣人准备客房。 “准备客房做什么?”商芸柔问。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这么晚了,又不放心老师一个人回去。”商牧枭看向我,眼里好似都是柔情,话里挑不出半点病,“就想让老师今晚住在这儿,明天再走。” 不是,你才不是不放心我,你就是没气到你爸,心有不甘,想让我留下来明天继续表演“甩面”。 “老师,好不好?”他过来拉住我的手,又是那幅故作哀求的模样。 他知道我吃这招,知道我会惯着他,会难以拒绝,所以越发肆无忌惮,恃宠而骄。 我完全可以甩开他的手就此离开,或将“不好”两个字冷冷甩在他脸上,看他如何作答,但我没有。 或许,酒对我也不是那么不起作用。我注视着他,突然也变得疯狂起来。 “好。”我点头应允,想看看事情能发展到哪一步。 商芸柔的表情变得很彩,方麒年还是一贯镇定,只是角多了抹看穿一切的哂笑。 “那就住楼下吧,楼下方便。”方麒年端着茶杯道,“还好去年商先生骨折时装的那些东西都没拆,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商芸柔深口气,显是忍到了极致。 “那我也住下吧。”她说。 之后方麒年提议看电影,问有没有人和他一起,无人响应,他耸耸肩,自己一个人去了地下室。 佣人很快整理好客房,与商芸柔打过招呼后,商牧枭推着我穿过客厅,走了小段,进到一间宽大的套房。 如方麒年所说,松软整洁的大旁,方便起身的扶手都还没拆,看来商禄去年伤得是腿。 “好了,你出去吧。”我直接下逐客令。 身后静了半晌,商牧枭没有出去,反倒从身后轻轻怀抱住我,用一种甜腻又乖巧的口吻道:“老师,你生气了吗?” 他的就贴在我耳边,每说一个字,我就到一阵麻。 “你们家已经这么彩,实在不用我砖加瓦。”我偏了偏脸,躲过他的纠。 他一顿,收紧手臂,锲而不舍地再次靠上来:“我的确想借由我们俩的事气气我爸,让他知道我不是他手中的玩偶,也会反抗,但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还是想带你见见我的家人,和你一起过除夕。” “没有事先告诉你,是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如果你为此生气,那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原谅我吧。” 他每次道歉都特别快,似乎也知道只要他放低身姿吐出“对不起”三个字,哪怕再盛怒的人对着他这张脸也不好继续生气。 而原谅来得太过轻易的结果,就是让他很难生出愧疚。“道歉”只是他用来平息矛盾的一种简单便利的工具,他并不会真的觉得“对不起”。 他才20岁,别人想要拥有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金钱、外貌、关注。来得太轻易,所以他全不在乎,包括我。 他只会珍惜那些他难以拥有的,得来不易的,比如亲情,比如商芸柔。 这一领悟让我从内而外的到疲惫,头都痛起来。 恶枭始终是恶枭。我怎么会以为他乖了一阵后就会完全转呢?他本不可能被我驯服。 暗暗叹息着,我道:“你先出去吧,过会儿你姐姐该来敲门了。” 我没有做好接受他道歉的准备,也不想和他在这里吵架,于是决定抱着鸵鸟心态,暂时将此事搁置,过了今晚再说。 “牧枭,房间还好吗?”商芸柔果然不放心我们,几乎是我话音刚落,她就到了外头。不过还算克制,没有破门而入。 “看来是被‘教导主任’盯上了。”他笑着在我腮上印上一吻,直起身道,“等她睡着了我再来找你,记得给我留门。” 我回头看去,商牧枭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见着商芸柔,半开玩笑道:“姐,你要监视我吗?” “胡说什么呢!”商芸柔快速往我身上扫了一眼,仿佛在确认刚刚我们有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门被商牧枭轻轻带上,谈话声隔着门板逐渐远离。 确定两人都走了后,我控制着轮椅来到门前,将门上了锁。 上摆放着干净的睡衣,看上去像是新的。我拿着进了浴室,一进门就被镇住了,里头的无障碍设施简直比我自己家的都要到位。 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再出浴室时,人都轻松几分。 路过房门,不经意瞥到门锁,想了想,到时候商牧枭进不来说不定要撬门,不知道又要出大多动静。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锁门。 带着点微醺,我早早上了。 半夜睡得糊糊,忽然到有人在摸我。睁开眼,眼前仍是黑暗,只看得到边有个模糊的人影。 我以为是商牧枭,没有出声,任他微凉的大掌抚过我的脸和脖颈。半梦半醒的大脑尚来不及回忆起与他的不愉快,身体就已经下意识地偎向他。 那个人影也更近地靠过来,身上带着陌生的香水味。 我蹙了蹙眉,意识一点点复苏,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我努力思索到底哪里不对的时候,黑暗中忽地传来一道低沉的,充磁的嗓音。 “今天怎么睡在下面?” 我猛然惊醒,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哪里不对?完全不对,这本不是商牧枭! 第38章 你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对方的手眼看就要探进睡衣里,我慌忙出声:“等……等等!” 那人动作一顿,将手拿开,没多会儿头传来开关“啪”地一声,房间大亮。 我手肘撑在铺上,微微昂起上半身,当看清对方的面容时,一下怔愣当场。 对方有着与商牧枭相似的面容,穿着一袭灰蓝衬衫,外搭深灰马甲,手上挽着同的西服外套。眼角刻着细细的岁月痕迹,眉间纹明显,看起来成又威严。 是商禄。 活生生的,真实的商禄。 先前被商牧枭莫名其妙带回家,光顾着震惊和慌张,也没心情想别的,对于见商禄这件事便没什么真实。现在商禄近在眼前,哪怕知道这位昔偶像或许不会待见我,但出于一名影的条件反,我还是不自觉屏住呼,心跳加速起来。 明星和普通人到底不一样,算算年纪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看起来却至多四十,连一白头发都没有,当真是天生丽质。 “……你是?”商禄茫然地注视我,可能因为太过震惊,一条腿还弯曲着跪在沿,整个人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没有拉开距离。 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而言,有些过于近了。 “我……”双嗫嚅着,却讷讷不成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人类拥有世界上最复杂的语言体系,同样的词汇,重新排列组合就能成为另一种意思,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说话的艺术并非人人都有掌握。对于突发事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巧舌如簧,应对自如。 “老师,外面……” 而就在我苦恼于怎样才能向商禄表明自己身份时,那头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 商牧枭笑意盎然地跨步进来,话说一半,猝然刹住脚步,僵立在门口。 如果真有宇宙意志,那它一定幼稚又顽劣,被它青睐的人,都要接受它令人窒息的特别关照,成为一切戏剧化的主人翁。 我们三人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地打了个照面。 商牧枭脸上笑意一点点消散,表情眼可见的冷下来。 “你们在做什么?”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