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渊道:“我先写折子送回京中,出兵还是照商议好的来。” 写折子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孙祈看过很多折子,有些一目了然,有些看得他脑壳痛,他不得不承认父皇说得对,蒋慕渊写折子极有一套。 他也就不抢这活儿了,他写折子不及蒋慕渊,何必送回去让孙宣看呢。 就是不知道在京里的孙宣,推行效仿前朝的那一套进展得如何了。 孙祈抿了抿,他虽不上战场,但南陵这儿还是要打出些名堂来,他不能输给孙宣。 折子快马加鞭、连夜送往京中,而山中破庙,此时气氛颇有些沉。 连的大雨眼看着要止了。 这对孙睿而言不是好事。 他们能在离南陵城不过一路程的地方站稳脚跟,就是因为此处山势险峻,附近又无矿脉入口与通风口,孙璧和董之望就算猜到他们在这一带,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一旦雨止,山路易行了,这两人恐怕就要派兵士来捉拿他们了。 朝廷大军南,孙璧当然希望多一层保障。 大军巡山、一处处翻找,迟早会被翻出来,而双拳难敌四手,只要孙璧的人多,孙睿带的这些人不够用。 只孙睿自己,此刻不会留在这儿,偏生孙禛伤重,真的一路颠簸就废了。 孙睿着脸,若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他当然以自保为先,孙禛废了也没有办法,但若是有可能,他断不想给孙禛一个痛快。 “先准备个缚辇。”孙睿代道。 青川把缚辇送到孙禛跟前时,孙禛瞪大了眼睛:“哪里来的破东西!” 孙睿跟在后头踱进去,道:“你连破庙稻草都睡的,这缚辇怎么就睡不得了?” 第813章 憋屈 孙禛这几脾气极大。 他是真的憋得慌了。 出身帝皇家,母妃受圣宠,孙禛在兄弟之间,自然也就颇受看重,从小到大,有什么事儿都有孙睿心着,他这个弟弟当的是自在、逍遥、万事不用费心。 这两年岁数长了些,子不似儿时骄纵,也有了少许踏实,就算虞贵妃又了一个儿子,孙禛和幼弟岁数差距太大,连母妃多护着孙奕,他也没有半点吃味。 十几岁、眼看着过几年都要成亲的半大小子,去跟个娃娃较劲,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至于孙睿近两年沉又严厉,孙禛也只当是兄长风范,颇为老实。 可这些老实都是建立在吃喝不愁、乐子丰富的基础上的。 孙禛这些年就没有为如何消遣而费过心,现在可好,别说是乐子,吃喝都不顺心了。 荒郊野外,他们都躲难,又是雨季,人手不足之下,保证不饿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偶尔得那么一两样野味牙,跟好吃好喝一点关系都没有。 道理知道归知道,真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孙禛哪里能够平常心度? 是了,他还伤着,断胳膊断腿的,半夜里痛起来,额头上直冒汗,他只能硬忍着,在这又炎热的南陵山林之中,他只觉得自己都要长白了。 他整骂孙璧、骂董之望,思念京中的父皇、母妃,对孙睿虽有那么些怨言,可他真不敢直接顶孙睿。 要是他孙禛自己的亲随内侍还在,他也有个撒气的人,可现今看顾他的是青川,同样是亲随,可青川是长年累月跟着孙睿的,孙禛喝斥两句已经顶天了,真毫无道理地发了狠去骂,孙睿肯定会教训他。 无处宣,又动弹不得,吃喝都不顺心,孙禛整个人都憋着气,看哪个都不顺,跟个炮仗似的,见着那缚辇,像是见着了火星子,眼瞅着就要炸开了。 哪怕是孙睿进来了,孙禛都没有住火气,反而气血上头:“皇兄试试着缚辇睡不睡得!” 孙禛的语气冲动又烈,使得青川都不住打量了他几眼,在青川的记忆里,孙禛似乎很少这么与孙睿说话,真要追寻起来,大抵也就是在他六七岁的小时候,小娃儿不懂事、闹脾气时口不择言,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孙睿听了,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还轻轻笑了声:“我没有断胳膊断腿,我睡缚辇做什么?外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转晴了,若是孙璧的人找来,你不肯躺着缚辇,我也就只能” “只能什么?”孙禛凸着眼睛问道。 “把你捆到缚辇上带走,”孙睿道,“总不能把你扔在这儿吧?” 一拳头生生打在了棉花上,孙禛气了。 如今局面,孙禛怪不到孙睿头上,毕竟行动不便的那个人的确是他自己,是他拖后腿。 他的子难捱,孙睿的子就好过吗? 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躲在这破庙里,他不自在、孙睿肯定也不自在 孙禛的这些思量,孙睿当然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 孙睿这些时过得比孙禛舒服多了,他安排的对付老郭婆的人手,早早就抵达了南陵,自然也准备了不少粮食,这些人身手不错,野味说不上天天有,但比起他五六天才给孙禛吃口野,他的吃喝委实不错。 再怎么比,也比天牢里好上千倍万倍。 孙睿见孙禛老实了,示意青川看着他,自己走出来寻了人问话。 前些天派出去探路的人手回来了,确定了路线了几处落脚点,孙睿打算循序着往北边行进。 局势此一时彼一时,朝廷进攻猛烈,孙璧和董之望是顾不上他们,但若是打得太凶,迟早狗急跳墙,挖地三尺也要把孙睿和孙禛翻出来,那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真出发的时候,孙禛没让人捆,配合着挪到了缚辇上。 孙睿没有想拿这事儿折腾孙禛,可缚辇不可能不颠簸,两头的人抬得再小心,孙禛依旧不舒服。 也亏得这些时他一直养着,年纪轻恢复快,不像刚摔下来时,碰一下都痛。 孙睿要给孙禛唱戏,安置在破庙另一侧的人手都撤走了,探路的探路,安置的安置,他们一行就七八个人,还牵着三匹在山林里撒不开腿的马。 孙禛被颠得难受,只能扯东扯西地转移心思:“这几匹马看着比我都神。” “漫山遍野最不缺的就是草料,”孙睿道,“它们吃草就能跑,你行吗?你吃都长不了几两!还没到杀马充饥的时候,你少打他们主意。” 孙禛撇嘴,他真没有想着要杀马,正如孙睿所言,还远不到那一步。 他只是觉得糟心,他们一行人来南陵时,不说阵仗庞大,但也算有模有样,哪里跟现在似的,寒碜! 这一次落脚的是个破旧的道观,哪怕残垣断壁,也能看出当年香火鼎盛模样。 孙禛仰着脑袋看损坏过半的雕像,啧了两声:“受再多供奉,也就是这么个下场。” 孙睿听见了,轻哼了声,他觉得孙禛这话有些意思,但也知道,孙禛就是随口一说,本没有多想。 他出去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破旧的殿内,席地坐下,道:“我去后殿看了看,这里山势风水极好,也难怪当年能有如此规模。” “风水好?”孙禛挑眉,“那怎么就败了?” “谁知道呢,”孙睿缓缓道,“许是传承了数代,观中道士却一代不如一代了。” 孙禛对此兴趣不大,反倒是肚子咕噜噜叫,只等着青川备好饭菜送来。 翌再出发时,孙禛刚好看见那瘫在墙角的破匾额,上头写着“全安”,似是道观的名字。 青川见他在看,道:“昨儿瞧见碑志了,说是淳华年间一位道长云游此地建的道观。” “那不是开朝年间?还古久的,”孙禛不由多看了那匾额两眼,“何时败落?” “碑志是香火最盛时立的,还没有败呢。”青川答道。 孙禛闻言,也就不问了。 第814章 震怒 孙睿带着孙禛穿山越岭往北行的时候,蒋慕渊也在不断推算着这两位殿下的下落。 先前据袁二带来的消息,蒋慕渊对他们的落脚处有大致的判断,但随着子推进、战局发展,蒋慕渊也清楚孙睿不会一直停在原地。 先前是碍于孙禛的伤势和南陵连绵的雨季,如今雨止天晴,据南陵当地老人观天象,之后小半个月也多是晴天,孙睿必然会动。 站在悬挂的地图前,蒋慕渊一边思考,一边时不时与余将军及其手下将领商议。 余将军的神一样凝重。 这些时的进攻,的确取得了一些成效,朝廷的兵势不断前,不止是几座小镇,南陵的几座与宜平地界不远的城池也陆续挂上了白旗,重新归到朝廷治下,不再听命孙璧和董之望。 按说,这样的进展并不算慢,甚至写在战报上,也是将领们领兵有方,可迟迟未有孙睿和孙禛的下落,就成了大伙儿心头的一刺。 攻克南陵,花费三月还是半年,区别不大,若是两位殿下出任何意外,那就无法对圣上代了。 众人心里都有数,排兵布阵也是以尽快打开豁口为目的,只是一没有消息,就一不能松口气。 即便是有着自己小算盘的孙祈,也要时不时摆出关心来。 “我们迟迟没有三弟、七弟的讯息,父皇想必很是担忧。”孙祈低声道。 几人亦低声附和,内心里长叹一口气。 可他们还是想少了,御书房里的圣上,岂止是担忧,他简直是气坏了。 蒋慕渊从宜平快马加鞭送回京的折子,快速通过了文英殿,由孙宣亲自到了圣上手中。 圣上打开看了一眼,扬手就把折子摔在了大案上,啪的一声,惊得一众内侍纷纷跪下。 孙宣也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虽没有跪下,但也站直了身子、垂着头不敢说话。 圣上口重重起伏,着脸道:“折子你可看了?” 孙宣不敢撒谎,便道:“路上匆匆扫了两眼,只看到孙璧极有可能是私采矿脉,他造反也是仰仗着南陵的矿山,三皇兄与七弟的下落还在寻找” 圣上缓了缓气,重新把折子拿起来,从头到尾认真读了一遍,再让韩公公把折子给孙宣细读。 “好一个孙璧!好一个董之望!”圣上强着火气,道,“朕的国库捉襟见肘,他们却胆敢霸占了南陵矿脉!孙璧在南陵多少年了,他开了多少矿?他的父亲呢?朕的父皇口中敦厚、良善、本分、诚恳的兄弟,开矿到底有没有他的份!” 南陵王已经故去多年,活着的时候名声极好,没有真凭实据,除了皇太后与圣上,谁也不能说他一个字的不好。 孙宣亦不好接圣上这话,便道:“刑部那员外郎也是命大,两次都侥幸逃出来,由他证实,七弟果真是受了重伤,这些子颠簸,着实让人担心他的伤情。” 提起孙禛,圣上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咬牙切齿道:“孙璧采朕的矿,害朕的儿子!” 如此明显的恨意让孙宣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让人告诉祈儿和阿渊,打、给朕狠狠地打!”圣上说完,还未等孙宣反应,他又大手一挥,自个儿提了笔,刷刷写了手谕,来不及等它干,便给了孙宣。 孙宣退出了御书房,走开了好远一段,圣上震怒带来的抑才从他心头慢慢散开。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