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把手心覆盖在蛋壳的小眼上,指甲忍不住挠了两下蛋壳。突然小里又伸出什么,啄了她一下,用的力气极小。夕霜只到并没有痛,仿佛是里头的小东西,换着法子在安她。想到这里,她不低头笑了起来。 那笑容仿佛拨云见月,让看着的人,更是心里喜。苏盏茶瞪着夕霜嘴角微微的扬起。她知道,自己怕是不能这样笑了。有些过程,一旦经历,再想回头,怕是做不到的。 “你在我房里,偷了什么,还要我追究吗?”苏盏茶得了那块傀儡镜,没来得及好好利用就不见了。所以,看着夕霜怀里的那颗蛋,各种不顺眼。这才多少灵力,也敢养这样的东西,不怕被其反噬,丢了小命。不过这样也好,自不量力,怪不得别人。 于是,苏盏茶收敛起落落寡的表情,走到韩遂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侧过脸,挑着最好看的角度与他说话:“小韩,我答应与你站在这里,不会让人进来伤害甘家的任何人,无论来的是什么,对你我而言,没有差别。”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你记得尉迟酒吗?”韩遂冷不丁提起这个名字,苏盏茶不设防下表情细微有些变化,她知道躲不开韩遂的眼睛,实话实说道,“记忆里头有这个人,算不得什么人物。后来说是下落不明,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会养尸控尸的怪物,去哪里,都不会讨人喜的。苏盏茶说的是事实,夕霜在天秀镇待了十几年,从没有听过有人说起这个名字,连死后的灵牌应该是放在祠堂最角落的位置。她无意中经过几次,从来不蹭发现。到底是谁把他的灵牌放在那里,是被谢安在的娘带走的那个女儿,还是另有他人? “可我记得,他曾经对你示好。”韩遂的话一出口,苏盏茶沉下脸,显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当年对她示好的男子实在太多,她要是面面俱到,哪里来的功夫,哪里来的时间!连当时的韩遂,她其实都没有正眼多看过几次。不过因着一些机缘巧合,对他一直和和气气,方才有了如今五百年后的机缘巧合。 “重新布个阵,这门实在看不过去。”苏盏茶双手向身后一挥,裙摆无风自动。夕霜连忙退了几步,她整个人宛如要腾空而起的孔雀,华美夺目,被镜辉笼罩,苏盏茶的镜辉与旁人不同,是一种银光芒,映衬着她那张脸美丽无匹。夕霜突然有些自卑,在这样的绝面前,韩遂怎么还能看得见自己? 苏盏茶一心要展示本事,让韩遂看明白谁才是最适合最有能力与他携手前行的那个人。双手在半空中,绘制出美丽的图形,十指翩翩起舞一般,又仿佛是末夏初,怒放的兰花,幽香扑鼻,引人入胜。 一道又一道的银光线,从她的指尖飞出,她是最美而灵巧的织娘,把整个甘家的院门破开的大,全部给织补起来。 韩遂连忙配合他,结下阵法。夕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认真而谨慎的韩遂。他总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多难的事,都不放在他眼里。原来只是因为,没有能与他并肩而战的伙伴,能力相当的朋友。 夕霜想走得离他近一些,想问他一句,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与你这样四手结印,毫无纰漏。 等两人几乎同时放下手来,院门被金银两种光线重新编织出新的阵法。苏盏茶笑着,用指尖波动一下,光线发出琴弦,动听的声音:“小韩,这一手当年还是我教你的,记得吗?” 韩遂闻言,五官柔和下来,显然是回忆打动了他:“当然记得,我那时候笨,学了三四遍都不会。你耐心甚好,前后一共教了七遍,直到我牢牢记清楚,再无差错。我埋头苦练,方能把阵法勉强囫囵画下来,没想到,这个阵法我后来用了很多次。” “用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苏盏茶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地加深试探。 “怎么会不想!想你意外陨落,想那个抓不住的凶手,想我这几百年游离在外,哪怕得到一点消息,都要追查过去。我要找到是谁伤害了你,找的那个人,为你报仇。”韩遂说的都是真心话,毫无掩饰。 可站在他身后的夕霜,心间一寸寸成冰。原来他,摒弃了外貌,抛开了身份,几百年,游离地像个浪汉,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为了苏盏茶,为了替她报仇。这人驻扎在他的心里,到底分量有多重,不言而喻。 她心里难过,虽然知道几百年前并没有自己的存在,可她还是难过,心口一阵阵揪起来。她真想苏盏茶这时候回过身来,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她还能趁机放肆与其舌战一番。 可是苏盏茶没有这样做,她眼中含着光彩,星星落在瞳仁中,看的人正是韩遂。韩遂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低头与她互望。苏盏茶柔声问道:“你后悔吗?得知我没有离世的消息,看到我还活着,你后悔这几百年的所作所为吗?” 韩遂摇摇头,朗声而笑道:“见你还活着,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哪里还来的后悔。” 这答案与夕霜想的没有两样。可她能做的只有抱紧怀中的蛋,又向后退了三步。她要退得更开些,才不至于太伤心。她刚刚发现,她和韩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相差得很多很多,并不能因为韩遂救了她一命,命运就可以把两人捆绑在一起的。韩遂心中早有所牵绊的人,那个人不是她。 夕霜差些背过身,直接离开,这最简单的动作被她硬生生控制住。因为她想起自己答应过甘望梅,要来守着院门。那韩遂不过是辅助她,而苏盏茶的加入更是她原先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自己亲口答应的,怎么能临场退缩,因为自己心里那些小小的心思,大局都顾不上了。 “小韩,我发现好像想起了一点,一点记忆中遗憾的片段。”苏盏茶一发现韩遂的目光有些游离,连忙控制住主动权,“我中间缺失的那一段,里面有个人影,悉却看不清他,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你的意思是,当年害你的是人。那个人是你我共同认识的人。”韩遂果然再次集中神分析苏盏茶的话,“你确定,是人了?” “那种悉的觉,不会错,是人。我有些担心,甘家家主把我暂居在此的消息放出去,要是我没有想起来,而那人听到了消息,会不会再次对我不利。我在明,敌在暗。”苏盏茶向着韩遂伸出一只手,不知她是怕还是其他原因,指尖不住发颤,惹人怜惜。 “今非昔比,我在这里。”这是韩遂对苏盏茶许下的一个承诺,苏盏茶听懂了,笑容绽放生香,只等着韩遂握住她的手。 “韩前辈苏前辈,你们都在这里。”甘望梅布置好了手中的事,从内厅走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亲信弟子,一眼看到了地上破败的院门,还有金银两的光线,“这难道就是传闻中已经失传的月琴阵法?” “甘家家主眼力好,只是这阵法失传了吗?”苏盏茶笑着问韩遂,“这个我可不记得,你提醒我一句。” “你教会了我,后来你不在了,我没有再教会第二个人。这几百年,既然只有我会用,可以算失传。”韩遂始终没有去碰触苏盏茶的手指,他让夕霜把刚才被偷袭的经过,告诉甘望梅。 夕霜镇定一下心神,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什么都不能说。韩遂这人实在磊落,她突然气不起来,也明白韩遂的好意。这时候,她需要分心,更需要专注。 甘望梅看向夕霜眼神,藏着三分赞许,夕霜不觉得什么,身后那五六个弟子大吃一惊。要知道家主平时哪怕是对所有人中任务完成最好的白衡齐,也是不苟言笑,没有明白夸赞过的经历。这样的眼神,谁又见过,这个外人,何德何能,得到家主的垂青,难道是家主要收关门弟子了不成! 夕霜不在意这些,大致把经过整理清楚,清晰说出。当时的情形,本来就非常紧张,她能够说得绘声绘,令得在场的人全部安静下来,只听她一人声音清脆。夕霜说完,甘望梅问的第一个问题:“你没有见到攻击者的样子,你说门口有它留下的足印。” 不等夕霜回答,那些弟子全部冲到院口,通过光线往外看。硕大的足音比想象中更大,体型肯定更庞大。甘望梅很清楚今若非韩遂相助,甘家的院门怕是守不住。 “韩前辈,这偷袭者靠什么隐身?”有人忍不住扬声问道。 “有些药物可以起到暂时隐身的作用,并非是其本能。药物的时间通常有限,所以它在受到一定攻击以后,不肯恋战,匆匆而去。只要离开了我们的视线之外,它成为什么样子,并不重要。家主应该想,它攻击的目的是什么?要是院门的阵法没有防住,它会做什么?”韩遂步步引导,有些秘密,甘望梅心知肚明却不愿说出。 不会仅仅是简单的攻击,从院门外攻击到院门内,要知道甘家至少有几十上百的弟子。自家地盘上,哪怕对方体型庞大,力气无穷,要对付这么多修灵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夕霜把刚才心里那点小忧思全都抛开,琢磨韩遂的问题。 如果防不住,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甘望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消耗太久,扭头问夕霜:“你看着院门的时候,可有别人回来过?”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