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从不信命,但宁愿相信这是种天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将这朵妖 顽强的野花,代替枯萎凋零的玫瑰,栽到了他那片干涸的土壤之上。 这株人见人厌的有害杂草贪婪地生 发芽,夺取目所能及的一切 光、雨 和营养,绽开蓓蕾,散发浓香,在他眼前放肆地摇曳来去,明 照人,使人不 生妒。 也惹人生 。 雨夜过后那天早上,佣人发现白纨素没在房间,丁老太太便带着佣人和管家假惺惺去找人,念念叨叨只说“白秘书昨晚喝了点酒,可能醉了,跑出去了。” 发现白纨素时,她躺在一片石砾上,浑身虽然 狈不堪,但却安然无恙。 丁老太太大惊失 ,白纨素藏在魏璇身后,一边躲闪发抖,一边一口咬定是封龙半夜潜入她的房间,拿针扎她、还把她扔到了沟里去。 “信口雌黄!这沟这么深,摔下去早就没命了,怎么可能身上只有这些擦伤?”丁老太太破口大骂,白纨素只是一边泪汪汪看着魏璇,一边叫他摸自己的头:“我是头朝地栽下去的,幸亏我命大!魏总你摸摸,我头都磕破了。” 魏璇见她头上果然肿了个包,破皮的地方结了痂,一双利眼瞪着封龙。封龙心虚,眼神不免要躲闪。 “ 惑人的妖 , 人!你胡说八道!叫医生来,给她检查。” “魏总,我不要检查,他们拿针扎我,给我打毒药。”她昨晚还视魏璇为一头野 ,现在也只得把他当救命稻草一样抓。白纨素说这话一半是真的后怕,一半是报复封龙。这人不光是她接近魏璇的最大障碍,还想要她的命。 魏璇将白纨素一把抱起,吩咐佣人都不许动。他叫了保镖把白纨素的东西收拾了,立即护送她去明溪潭医院,托卢院长检查照顾。 丁老太太心烦意 ,她看得出魏璇的疑心。她们是母子,但他对她心里有积怨,竟使得他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一个外人,气得发抖。 魏璇也跟着白纨素离开了庄园,他把封龙留下了,自己去了别苑。 白纨素头上那块破皮,其实是躲藏在附近的管浩他们搬动她时不小心磕的。多亏她早就安排了小弟蹲守,封龙没把她扔下去算她命大,但倘若她没有布置后手,怕也是凶多吉少。 她虽然体格强健,睡了一大觉之后又变回了生龙活虎,但惊魂未定,在医院里连做了两天的噩梦。而且自此之后魏璇竟然消失了,再没来病房看过她。 “大姐,你这大款傍得不值了吧?啥也没捞到还 了一身伤。要说算计,还是有钱人会算计,咱们哪里算计得过他们啊。”管浩偷着来看她的时候随口说的一番话让白纨素不服了,想起在庄园里的种种 狈,偷 不成险些蚀把米,她气愤得直磨牙。 她不是还什么都没丢吗?那就还有的是资本再和他们这些人周旋,翻江倒海,分一个输赢给他们看看。没达成目的、吃了亏就夹着尾巴跑路从来不是白纨素的风范,她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 自打魏璇对她不管不问之后,她便说头摔坏了,头疼下不了 了,躺在病房里昏睡起来。 饭也不吃,天天打葡萄糖和营养 ,白纨素哪里捱得住,只能嘱咐管浩给她送吃送喝。 好在魏璇终于来了。 “我真的一直在睡觉呢,医生说我脑袋摔坏了以后睡不安稳,还学会梦游了。”白纨素胡话张嘴就来。 但魏璇似乎心烦意 ,再没有心情去辩她的真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你就放心在这里住着,好好休养。公司我给你请假了,等你康复出院再回去上班。” 一听魏璇还要她回去上班,白纨素来了 神。但同时又对装病后悔不迭,恨不得马上出院。 “这是什么?”魏璇注意到她枕头下边 出来的物件,伸手抓起一看,便瞬间变了脸 ,“这东西从哪来的?” 白纨素被魏璇的黑脸吓了一跳。定睛看时,是一枚银耳坠、一枚小相框。 “捡的,”白纨素见他目 狠戾,着实被吓白了脸,却不愿 出半分害怕的神情,半真半假答道,“我被扔进沟里的时候,在沟里捡的。” 魏璇红了眼,手里紧紧攥着那相框,攥得手腕发抖,指节青白。 白纨素从未见他如此震怒。他目光猛然一转,朝她身上投来,她心脏便跟着一跳,咬紧了牙关。 “魏总,有人找你,在楼下接待室。”小护士在门口敲了敲门。看得出魏璇分了心神,白纨素暗自松了口气。 他丢下白纨素转身出门下了楼。坐在一楼接待室里等他的果然是那位“老先生”。 “我有急事要找你,公司里找不到你,听你的新秘书说,你来明溪潭医院探望病人了。”见到魏璇,老先生和颜悦 ,“听说你搬到别苑去了?” 魏璇不答,紧紧握着手中之物, 到一阵刻骨铭心的刺痛,似乎已经将它们 进了 里。 他只是冷笑一声。 “你们毕竟母子情深,又是共患难,又是相依为命的。”老先生装作若无其事地试探,“到底为什么事,值得跟你母亲这么生气?” “母子情深?”魏璇从牙 里挤出一句,“既然母子情深,她就不会在魏婉死后,还把她的东西扔进沟里去。” “那还不都是为了你。”老先生咧嘴一笑,“她要是不 死那个魏婉,你怎么得到的继承权啊。” 魏璇神 凝滞,如同波涛汹涌的水面突然冻结。 “……您说什么?” 第84章 重逢 那个困扰了七年之久的噩梦, 那尖锐刺耳、像幻听一样挥之不去的刹车声,女孩子洁白的飞扬的裙角,以及…… 一切都是母亲做的? 魏婉明明是他开车撞死的。他亲手撞死了她! 这么多年,他都活在愧疚, 以及永远的遗憾里。 “是啊, 是你母亲丁老太太杀了魏婉,为了得到魏氏产业的全部。”老先生拖长了声音,魏璇似乎已经魂游天外。 那个风光明媚的夏 午后, 他正试驾母亲给他买的新车。车上明明有教练,道路也是自家庄园的道路,宽敞平坦。 “开快一点没关系,注意,左转!” 转弯处突然冲出个少女来,双目失神,怔怔然看着飞速驶来的汽车…… 他险些窒息。教练快速开启了紧急制动,女孩的身体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 一切都破碎了。 他撞上的女孩是魏婉,魏婉死了。 医生对魏婉做了初步检验, 断定她死于车祸事故, 并未检出任何可疑。 如果当初自己试驾那辆新车的时候没那么兴奋,车速没有那么快…… 当七年后的同一天,他的车撞上白纨素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这是诅咒,是上天的惩罚。 他分明是个不信命运的人。自从魏婉死了, 他就不再相信世上的一切。 老先生摇头晃脑,见魏璇面 越来越苍白也不着急,只是用手指了指座位,将他从混 的思绪中拽出:“魏总,坐。” 魏璇愣愣地坐下,如同一座山倾倒。 “曲云通曾经给你母亲提供过一种麻醉药物,可以让人半梦半醒。经过初步代谢之后,能使得身体里酒 含量快速上升,达到醉酒的效果,且代谢很快,不留痕迹。这是鑫 制药厂研发药品的副产品,她用这种药品伪造了一场事故。” 老先生淡淡一笑:“这种药是轻易检验不出来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曲总。他当年还做过你家的家庭医生呢。” 魏璇终于从长久的失神当中清醒过来。 “白秘书昨晚喝了点酒。” 丁老太太那句话也让他生过疑,他晚上明明去了白纨素的房间,她没喝酒。 白纨素还言之凿凿地指着封龙:“他拿针扎我!” 她被送医之后,卢院长派医生仔细检查,针孔确实有,但血 里并没检测到任何药物。如果真如老先生所言,那在白纨素清醒之后,药物早就被人体分解掉了,药效也会完全消失。 在魏婉死后,她的遗物也都消失不见了。母亲说是晦气,让佣人收了起来,她其实一直想把魏婉丢到那沟里去,但她不能,她还要残忍地假用他的手…… 她扔不掉魏婉这个人,却还是把她的东西统统丢进了那条沟里,扔了个支离破碎,这是什么样刻骨的恨意? 她是发现了自己跟妹妹的苟且,还是恨魏婉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成为了她上位的阻碍,抑或是恨她天生千金富贵,拥有别人不曾有的好命。 可不论她恨的是什么,魏婉都不是那个应该恨的人,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是纯洁的,那就只有魏婉了。 当她见到和魏婉有一些相似点的白纨素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故技重施,把她扔进那条深沟。 他一向知道丁老太太无情,但没想到能有如此残忍。 既然魏婉是那么死的,那么魏婉的母亲,甚至魏老先生…… “魏总,”老先生见他脸上彻底失了颜 ,不觉多了些神秘笑意,“你母亲丁女士做事是有些自绝后路之嫌。只不过你和令妹都是魏氏产业的合法继承人,并非一母所出,她是为了让你一人统领魏氏产业这片江山才这么做的,你也要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魏璇闭上了双眼,双手攥得更紧了,被那枚耳坠扎破的地方,甚至沁出血来。 “你换秘书了。那个小姑娘惹了你母亲不高兴,你真不打算继续要了?”老先生似乎没瞧见他的神情,风轻云淡地换了话题。 “并没有,”魏璇神 稍释,“她的专业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用,跟着我做事,什么都不会怎么行。我准备送她去学点东西。” 看来他对那个姑娘是走心了。 老先生这才畅快淋漓地笑了:“这就对了,我早就说过,身边应该有个自己得力的人。你终于听我的,要培养自己的人了,孺子可教。” 提到喜 的女人,魏璇的脸 也没见好,依旧凝重。 “告诉你点儿诀窍。驾驭女人,要恩威并施,别总给她好脸 看,免得她跋扈,不把你当成一回事。”老先生取过玻璃杯,给魏璇倒了杯白水,“但给完脸 也要舍得给好处,越慷慨越好,让她对你心悦诚服,一心一意给你办事。” “老先生放心。”他已经不打算让封龙去公司了。 “鑫 制药厂失火了,曲云通被查了,我得避避风头。”老先生沉 道,“我这些天不能去找你了。你小心一些,有什么事,我会派我的人来见你的女人。” ********** “我从那个姓冯的女人那儿听说,曲云通打算停产几天,暂时关闭供货。”钟楚寰站在人来人往的新锐商业广场上,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给王帆打着电话。 “那个姓冯的还说什么了?” “她失联了,似乎怕暴 行踪。只说‘货’没了,‘那位先生’大发雷霆,曲老板很害怕‘那位先生’追责。”钟楚寰一边思索一边说,“我一时也不敢问她太多,怕暴 。” “‘那位先生’是指庄家吗?”王帆心烦意 ,“他什么身份,到底是谁?” “不清楚。如果真是你给我看到的视频里的那个人,我从没见过,他是魏璇认识的人。” 钟楚寰其实一直清楚,那个人进过接待室,白纨素一定见过他。 但一想到白纨素,他就不由自主闭上了眼,把脑子里 七八糟的东西扫了个干净再睁开。 “监听的人是谁,查到了吗?” “没查到。”王帆换了私人号码给他打电话,自从钟楚寰发现他的电话有人监听之后,他行事小心了许多,蛰伏了好些天,但对方似乎非常警惕。 “这个人是怎么监听到我的电话的?这也太离谱了吧,除非这个人认识我,跟我近距离接触不止一次。”王帆放低声音,“兄弟,我其实有所怀疑,我怀疑一个人。” “展扬。”没等他说出内心的怀疑,钟楚寰便将这名字说出来了。 王帆纳闷了:“你也怀疑他?” 他和展扬不是曾经的同学吗?展扬也做过殷冬的学生。 “我不是怀疑……”钟楚寰想到的是展扬的第二重身份,“我反而觉得,他是不可能的。” “你觉得他不可能,却还想到他?” “他可能被人利用了。”钟楚寰皱紧了眉,“要调查他吗?” 王帆迟疑了片刻。调查朋友、怀疑朋友,并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光彩行为。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