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旋大约明白了赵雪鸿的意思。 也就是说,从普通人所能观察的角度看,十洲五岛互相平行、互无 集,但在 擅虚空大道者看来却是互相 叉、处处重叠的,也许他们就站在 冥派,一迈步便能跨进其他洲域。 十洲五岛就好像一张纸的一面,背面便是其他洲域,只不过纸只有两面,一界却有十几面罢了。 “虚空大道难成,能以此法横渡者少之又少,玄元之分、十洲五岛的概念能人尽皆知,却是因为每隔三万年便会出现众多通道,连通十洲五岛。” 陆照旋立刻想到朝家的元门传承。 赵雪鸿似乎正是要她有此联想,微笑道,“你去了西海,是否见了朝家人?” 郁听然指点她去西海,果然有赵雪鸿的意思。 “我听说朝家于两百年前妄图夺下本宗,最终覆灭。”陆照旋颔首,“但又有朝家覆灭是因其元门传承的缘故。说法各不相同,难辨真假。” “朝家得了元门传承是真,妄图夺下本宗也是真。”赵雪鸿缓缓道,“若说覆灭原由,则既非前者,也非后者。千不该万不该,朝家不该妄图改 冥为元门。他们犯了忌讳,朱楼顷刻倒尽也是应有之理。” “忌讳?” “你前世生于 洲,今生又生于凤麟洲,前者不见玄门踪迹,后者却是玄门独大。如此天差地别,好似泾渭分明,不觉奇怪吗?”赵雪鸿反问道。 “真君的意思是,这是有谁刻意为之?” “每当通道开启,也就到了 时。”赵雪鸿淡淡道,“每隔三万年,必有一场玄元之战。” 陆照旋吃了一惊。 她从未听说过什么玄元之战! 况且, 洲并未敌视玄门,凤麟洲也不痛恨元门,若真有这三万年一战之说,那互相之间应当抱有敌意、早早戒备才是啊? “三万年。”赵雪鸿哂笑,“蜕凡修士寿元不过一万载,元婴更是活不过三千年,什么样的仇恨能记挂三万年?一代故去,已是烟消云散了。” 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居安思危是智者必备的素质,纵使仇恨淡化,危机意识总该有吧? “你知道为什么是玄元之战,而不叫十洲之战吗?”赵雪鸿温和地道,“为什么道统不胜数,大道唯有玄元?” 赵雪鸿上一次这么问,是问她为什么 洲、凤麟洲各有玄元独大。 莫非……这也是有谁刻意安排? 赵雪鸿给她两个问题,却不给她答案了,转而说起朝家,“总之,别家也就算了,这凤麟洲上三宗是绝不许改道统、只能向玄的。朝家得了元门传承,便要被打 ,他们自然不甘心,便生了妄念,打算夺下本宗,一齐向元。” “自然,凤麟洲容不下他们。” 赵雪鸿说得含含糊糊,半点不解释为什么 冥派若随朝家修了元门,凤麟洲竟就容不下了。 陆照旋却从中听出玄机——凤麟洲,乃是指凤麟洲玄门。再与那“玄元泾渭分明”之问、“上三宗只能问玄”之语联系在一起,所谓“凤麟洲”分明是指传下玄门道法、一手扶持三上宗的问元大能! 只有问元大能才能 纵一洲道统,也只有问元大能能隐于所有的窥视和揣测外,高高在上、不为人知。 凤麟洲玄门,竟出自同源。那 洲元门之后,必隐藏着一位元门问元道君,而 洲众世家传承想必也同出其源。 陆照旋在 洲生长千余载,从不知道这等事。 “当年朝家实在势大,又牵扯甚广,本宗虽然刮骨去毒,却并未赶尽杀绝,元婴以上自然尽数斩杀,元婴之下却留了些,任他们去了。” 赵雪鸿不再提这些,“这些人得了一命,本该好自为之,偏不甘心,后来又为人引 ,四处勾结,也就有了你西海之行。” “真君的意思是,是朝家主动联系啸平,而非反过来?” “你与虞靖婵一同归宗,是否想过郑明铎为何如此重要?为何世家一脉非要杀了他?他究竟牵扯了什么?”赵雪鸿反问。 陆照旋恍然。 赵雪鸿的意思是, 冥派之所以没对朝家斩草除 ,是因为世家一脉还与其藕断丝连、一力坚持。而郑明铎之事,则是这藕断丝连的延伸。 “之前任他们去,是因为无伤大雅,且我师徒一脉羽翼未丰,如今不容他们,却是因为有人别有用心接近,他们倒还真愿为王前驱。”赵雪鸿笑意渐冷,那如有轻烟笼月的双眸渐透出如月夜青霜般的寒光,“三万年将尽,通道已渐渐开启,当初朝家便是通过开启的一处得了元门传承。” “玄元之战,差不多只有八百年了。”赵雪鸿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这些隐秘同你说了,你想必十分不安,不知缘由。” 她正说中陆照旋心事,后者索 坦然颔首。 “与你说这些,自然是因为你身份不同。”赵雪鸿定定地望着她,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陆照旋的心头,“你的转世——不觉得蹊跷吗?” 第24章 反复试探,大 金乌 陆照旋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赵雪鸿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转世是用了纯元弥生符, 能有什么蹊跷之处? 不知为何,赵雪鸿此言一出,陆照旋竟觉心头一紧, 冥冥之间似触及了什么极度危险的领域,令她甚至不敢再去多想。 这警觉让陆照旋的心一沉。 修士顺天寻道, 修为愈高便愈能体察天机,涉及己身的大事有所预 是必然的,修为越高,这预 便越清晰。能让她如此恐惧, 竟不敢稍加多想,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样的隐秘? “你别怕。”赵雪鸿柔声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请真君教我!”陆照旋半点不敢大意, 郑重道。 “我有什么可教你的?”赵雪鸿反问, “我不过蜕凡修为,寿元不过万载,一生见不到两次玄元之战,自家转世便罢了,安能指点你这等不沾因果的?” “若要我提点, 倒是有两句。”赵雪鸿和声细语道,“第一句, 转世只是转世,莫妄以为重生。” “第二句,红尘俗世里,人皆有因果。” 她说罢, 轻轻拂袖,声音柔和若 暖风,磅礴如静海清波,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且去吧。” 陆照旋只觉身形一轻,转瞬已立在天枢殿外了。 赵雪鸿的话语却还在耳畔,“ 洲有无上剑法,我凤麟洲也有不二道术。你尚未凝婴,我便送你三道法术在身,若遇上元婴修士,权且自保吧。” 陆照旋立在天枢殿前拜谢,立直后,罕见犹疑地望了那 室一眼,思忖片刻,这才化为灵光远去。 赵雪鸿赠她的两句话似乎十分莫名其妙。 第一句说转世只是转世,不是重生,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确定的界限吗? 她转世于凤麟洲,因果全消,一切重头再来,为何不能称之为重生?是因为她并未经过胎中转轮吗? 第二句,人皆有因果,这与她的先天不沾因果似乎有所冲突,是在告诫她身上仍有因果。然而陆照旋再三确认自家转世后确实不带因果,实在不解赵雪鸿之意。 而赵雪鸿忽然提及她的转世,与之前所说的玄元之争、十洲五岛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没理解错赵雪鸿的意思的话,这十洲五岛要么全修元,要么全修玄,由这洲传道的问元大能的道统决定,而玄元之争正是这些问元大能一手主导的道统之争。 道统之争不是意气之争,问元大能主导道统之争的原因不是陆照旋这个层次能理解的,但显然并非你死我活,有玄门没元门,故而并不需要门下弟子摩拳擦掌三万年、刻意制造仇恨,甚至有意淡化这些。 这便是陆照旋两世皆觉玄元并非对立的缘由了。 那么,她这个转世重修玄门的元门修士,到底为什么会被赵雪鸿看重?她与这玄元之争又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她的转世与此又有什么关系? 陆照旋百思不得其解,自知身处低处,不见山巅风景,差了太多隐秘,自然难窥全貌。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她现在想破脑袋也没用,不如去办当务之急。 比如,北海。 敖锡孟在自家 里跳脚,“敖正铭那狗东西,一天到晚跳跳跳,天天来说 话,就是不把你的鳞甲还来,自家儿子都不顾了,什么玩意!” 整整一个月以来,啸平龙王敖正铭天天在瀚 外与敖锡孟叙旧,一会儿兄弟情深,一会儿儿女亲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敖锡孟把敖境成的鳞甲还来,敖信瑜的则继续保留在啸平龙 。 敖锡孟怎么可能理他发梦? 然而事情好似调了个个,本该着急的敖正铭悠哉游哉,本该悠哉游哉的敖锡孟却不耐烦,见天跳脚。 “父王稍安勿躁。”敖信瑜早便习惯了敖锡孟这副模样,神 平静,仿佛鳞甲在别人手里的不是她、婚约未退的不是她一般,“这敖正铭整 来 外转悠,却绝口不提还鳞甲,想来不是为了挨骂的。” 敖正铭为人圆滑,不然也不可能哄得敖锡孟与其结为亲家了,若他真有心忽悠敖锡孟,后者此时虽绝不至于眉开眼笑、前嫌尽释,好歹也会消消火。 故而敖锡孟的跳脚多半是敖正铭有意为之。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故意惹怒我,是想试探什么?”敖信瑜一提,敖锡孟便立刻反应过来。 “啸平四处逢 ,必有所图,多半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敖信瑜揣测道,“恰逢那陆照旋出手,让啸平以为咱们搭上了 冥派,急急慌慌来试探咱们到底知道他几分老底。” “那他 前来挑衅却是……”敖锡孟思索片刻,忽道,“不对!” 敖信瑜以目光相询。 “这狗东西!”敖锡孟冷笑,“他是怕咱们借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搭上的 冥派,这是来试探 冥派到底有几分看重咱们,从而判断咱们是否揭了他什么重要的老底!” 在敖正铭看来,若这瀚 父女真的向 冥派透 了他的重要隐秘、搭上了 冥派的大船,那 冥派不说对他们有多看重,起码会出头把敖信瑜的婚给退了—— 冥派这等庞然大物,这点投桃报李的气度还是有的。 敖正铭在此试探,倘若真有 冥派元婴出手,那不必再猜,必是朝家之事 了,他赶紧弃了西海逃命去要紧。 若没有嘛……那他且还安稳。 敖信瑜听罢,忡怔片刻,“这就麻烦了。” 到底有没有搭上 冥派,敖正铭不清楚,难道他们父女俩自家还能不清楚? 他们哪里搭上了 冥派?分明只是陆照旋一个化丹修士伸出了橄榄枝,这背后或许有郁听然示意,可郁听然没有自己来,这便已是态度了。 他们到底去哪找个 冥派的元婴来? “公主,上次那个 冥派的女修求见。” 敖信瑜一喜,“快请进来。” 陆照旋一进瀚 ,便觉气氛十分凝重,结合她一路听说的传闻,不由微微一笑,主动道,“在下今 是来履约的。” “咳,小友,不瞒你,敖正铭那狗东西磨磨蹭蹭,到现在也不愿换鳞甲。”敖锡孟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颇觉颜面大失。 人家一个小辈,将将化丹便敢单 匹马赴西海,独斗十数同阶,当着无数人的面将敖境成的鳞甲硬生生扒下来,送到他手里。 他一个和敖正铭同阶的元婴二劫修士,手握敖境成的鳞甲,竟然还是对敖正铭那狗东西无计可施,白瞎了人家的胆气手段。 “我来时也听说敖正铭 来瀚 纠 不休。”陆照旋轻轻颔首,并未 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罢了。 敖锡孟见了她这副神情,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这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人无端安心,信她必能妥善处理一切。 这特质与修为无关。即使陆照旋忽然修为尽失,成了凡人,她说能办成的事情,也一定能办成。 “陆道友,我们思来想去,这敖正铭大约是误会了。”敖信瑜忙将自家父女俩的揣测同她提了。 陆照旋一听,便知敖正铭到底在试探什么,无非便是 冥派是否知道啸平龙 与朝家之事罢了。 敖正铭也有些觉悟,知道自家与朝家勾搭上, 冥派绝不容他,无非是何时收拾的问题罢了。 偏贪念与觉悟无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时发觉自家有暴 的可能,又开始心惊胆战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