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管事本已在想着出来说话,见秦芬越众而出,便打住了话头,只瞧那位范夫人怎么破局。 秦芬知道周遭人都在看着,自己既不能 也不能恼,于是招过有贵和南音,又对掌柜的点点头:“我今儿来巡铺子,竟遇见这样的事。” 掌柜的早听说少 要来巡视,这时见了秦芬的排场,又瞧见有贵,哪有认不出的,一边抹汗一边上来请安。 秦芬也不去问那四个撒泼的妇人,只对着掌柜的说话:“咱们家这万紫千红庄,所进的布料都是掌柜的亲自过目的吗?” 掌柜的口齿不灵光,办事却踏实,听了主子问到这上头,倒有许多话好答:“回主子的话,咱们铺子做的是 品生意,并不图量大,所以所售布料不算很多,每一匹都是小人亲自看的,绝无遗漏。” 他为人还不算拙到家,见秦芬不曾自报家门,知道这位少 身份金贵不愿显迹,便只含混叫个“主子”。 “既是如此,那几位 所拿的布料,究竟是不是咱们铺子上的?” 掌柜的自个儿不会说,可是被问话了,答得却还算清楚:“回主子的话,这几位 拿的布料虽也在咱们的铺子有售,可绝不是咱们铺子上的,咱们铺子每一匹布料我都认得,那匹料子,绝不是咱们卖出的。” “怎么可能?这遍金陵城里,除了你们铺子能买着这暗花云锦,还有什么地方能买到?” 掌柜的上前接过那匹云锦,一看一抚,便坚决地摇了头:“这匹料子和我们铺子里所售的,的确是一样的工艺、一样的成 ,外行人看了,的确分辨不出,可是我一看就知道,这绝不是我们店里的货物!” “怎么可能?”领头的那媳妇,已有些慌了,她拿到布料的时候,卫妈妈分明说肯定是一样啊! 若是这掌柜的发愣拉她去告官,她是少不了一个诬陷的罪名,虽然不至于坐牢,可是赔钱、挨板子只怕少不了,那卫老婆子和大夫人那假菩萨,还能替她受罪不成? 其余三个见领头的发怯,也都有些慌了,一时间,竟没人与掌柜的争论了。 围观的百姓们素来知道这万紫千红庄的掌柜是个老实头,这时见了争执双方的模样,有些人已信了掌柜: “既然人家掌柜的说不是,大约当真不是。” “可别是家里下人 了银子,以次充好,这几位 误会了人家掌柜的。” 郑管事眼瞧着场面逐渐平息,知道自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然而锦上 花他还是会的,这时连忙把话递给了掌柜的:“这几位 瞧着不服气呢,掌柜的,你有什么缘故,快说给我们听听吧!” 掌柜知道说那许多旁人也不懂,看着那云锦苦思冥想片刻,忽地有了主意,举起那匹云锦道:“众位请看,这云锦是何颜 ?” “大红 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锦这料子,寸锦寸金,小店也只一年半前进过一回,大伙想想,一年半前,是什么 子?” 什么 子?先帝才龙驭宾天不久的 子呗! 这话出来,郑管事立刻接上话:“是了,那时候先帝的孝期才过,大伙儿为表哀思,少穿亮 衣裳,这大红 云锦,又卖给谁去?” 郑管事频频出言相助,由不得秦芬不多看两眼。 有贵极有眼 ,见秦芬对郑管事转了两次头,立刻凑近些说破来历:“这是柯少爷身边最得用的管事,方才跟着去太白醉谈生意的。” 柯源上赶着送好,秦芬自然不会往外推,这时见百姓们渐渐开始对着那四个媳妇指手画脚,她道事情已经平息了,便对着那郑管事微微颔首,又命有贵在这里盯着,自己带着南音,进了马车。 南音轻手轻脚地替秦芬理好衣裳,待马车动了,才轻轻问一声:“少 ,这家铺子,你不巡了吗?” “我不是已经巡过了么?” 掌柜的 子软弱,然而干活踏实,店铺的生意也经营得井井有条,秦芬还有什么可查的。 今儿两家铺子,头一家,掌柜的有些墨守成规,第二家,掌柜的欠些机变,这都不是大 病,回去对范夫人说一声,改一改就是了。 南音看主子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不追问,沉默片刻,忍不住说两句家常:“今儿看玉锁跟着那三姑爷出来,竟不知该替她高兴,还是该替三姑娘叹气。” 秦芬知道南音是个谨慎的 子,绝不会无缘无故说旁人闲话,看一看小丫头那蹙成一团的细眉 ,笑着追问一句:“怎么了?我们南音什么时候也这样多 慨了?” 南音到底还不是心机深沉之辈,转话题转得颇为生硬:“我听说,三姑娘如今在柯家,颇有失宠的架势。” 秦芬稍一沉 ,摇了摇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三姑娘的事,咱们旁人也不便管那许多。” 南音何尝不知道这道理,然而为着主子,她还是壮起胆子进言:“奴婢大概是过虑了,总怕三姑娘那头失宠,姑娘面上不好看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也是秦芬所虑的,她自家会不会受波及,她倒不十分在意,若是叫旁人拿住话柄说昭贵妃的表妹还不如一个奴婢,只怕 里就要不高兴了。 可是,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怎么能拐几道弯去管姐姐的闲事? 秦芬还要摇头,却听见南音 低声音道:“金姨娘病情反复,只怕是三姑娘作下的手脚。” 第214章 金姨娘和秦淑, 并不像商姨娘与秦珮那样恩怨纠葛,这一对母女,一向是亲亲热热的。 金姨娘替秦淑争得了柯家的婚事,又替她谋划了许多银钱傍身, 于杨氏和秦贞娘那头, 是贪得无厌,可是于秦淑来说, 这些是实实在在的恩情和实惠。 秦淑受着亲姨娘 护长大, 如今难道失心疯了, 要去下手害自己的姨娘? 南音似乎是看出了秦芬的震惊,轻声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事情说起来也并不复杂, 甚至可以说简单,然而秦芬听了, 却只觉得身上发冷。 玉锁肚子渐渐大了,本该在家养胎的,可是柯源带她行商一路, 觉得这妾室长袖善舞, 竟很愿意带她出门应酬。 柯源所结识的那些掌柜、老板,有的带得一两个美眷在旁, 男人们谈到要紧处,这些女子便不好在旁听着, 放她们出去 走呢,又怕生事,玉锁便是专管应酬这些人的。 在明眼人看来, 玉锁这份差事也并不光鲜, 甚至可说是下 卑微——去招待戏子清倌儿,还不够下 么? 可是在柯家人和秦淑看来, 却全不一样了。 柯家人往前倒几辈便是商户出身,只觉得玉锁这般的做派,是合了柯家 游广阔的 子,竟算得上喜 看重;而秦淑,却觉得自己的正室地位收到了威胁。 不过秦淑这人如今想法古怪,正室地位不保,她先想的不是自重自立,也不是除去玉锁,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要回府的金姨娘身上。 在秦淑看来,金姨娘如今是个没用的婆子了,若是回来,只能叫柯家想起她卑微的出身,到那时,她就更不得婆家看重了。 这么着,还能叫金姨娘回来么? 秦芬思来想去仍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一遍南音: “这消息你确实不曾听错?为着在婆家的所谓地位、宠 ,三姑 竟要出手害她自己的亲姨娘?” 南音也觉得三姑娘只怕是疯了,然而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哪敢说出来,面对主子的质疑,沉默地点个头便罢。 秦芬脸上不知该摆什么表情,忽地想起一事:“老爷太太知道这事吗?” 南音的神情,也古怪起来: “金姨娘回府的事,起先是太太应了,因此头一回是太太派人去接的,金姨娘病了一次后,太太找了个借口推了这事,后来便是老爷派人去接。可是接来接去,总是接不出来人。我想着,二位主子,只怕是知道的……” 南音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秦芬在范家也有段时 了,范家有些亲眷可谓是虚伪狡诈,亦有心机深沉之辈,然而无论哪一种,总还算得上是个人,如今和秦淑一比,竟都显得温文尔雅起来。 杨氏推了金姨娘的事,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错,可是秦览呢? 他就这么瞧着女儿下手去害人,竟也不阻止? 是了,秦览也并不想金姨娘回府的,他如今受了华 的警示和杨氏约束,是放任自 的了,每天搂着两个美貌丫头醉生梦死就好,哪里愿意再横生波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着,金姨娘反复病重,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秦芬拢一拢衣襟,轻声道:“三姑 的事,想必老爷太太心中有数,得顾忌着娘娘的脸面呢,他们不会过分纵容的。火,不会烧到旁人,咱们只作不知吧。” 既是姑娘已拿了主意,南音还有什么好说的,沉默点个头便罢。 到了范府下车,秦芬抬头看一看那座阔朗但却有些落魄的宅院,不知怎么,方才一路上心里的寒意,竟好似退了些。 不论外头如何,她那座小小的院落,总还是安宁的。 门口的婆子们原先只垂首问安的,今 见了秦芬下车,竟拥了上来:“七少 回来啦!” 秦芬不由得奇一奇,在这些人眼里,三房的人不过是徒有个名位,大房那两位会掀风浪的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她们何曾这般热情了。 不必秦芬相问,领头的那长脸孤拐颧骨的婆子便喜滋滋地开口了: “少 的四姐家,如今才升作礼部员外郎的姜府,给少 送报喜盒子来了!东西已送去少 院里了!” 报喜哪有向姨姊妹报的,秦芬心里知道,这不过是灵均公主的婚事作成,秦贞娘聪慧,是以这法子向她递信呢。 然而这也起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范家这些人跟红顶白,竟对秦芬恭敬起来了。 这点子恭维秦芬还受得起,闻言对婆子们微微点头便罢。 南音扶着秦芬便要回去,秦芬却摇头了:“不,先去对大夫人请安。” “少 ,您说要对谁请安?”南音犹怕自己听错,又追问一声。 对范夫人请安,是尽孝道,那隔房的伯娘,自有她的两个亲儿媳,照常也不必秦芬去献殷勤。 更何况,两个房头之间早已是水火不容了。 “今儿人家送我们一份大礼,咱们怎么能不去致谢?”秦芬并不曾 低自己的声音,一边说,还一边看一看周围的婆子们。 从前在这府里,她是新媳妇软柿子,因着那个“新”字,凡事也不好过分招摇,如今范夫人叫她管铺子,算是给她一些底气,而大房那里迫不及待地使坏,她又怎么能叫人瞧扁了去? 她头上那个“新”字,是能摘掉了,原先装出来的那副软和 子,也该收起大半来了。 秦家出来的女儿,受了杨氏多年教养,又受得秦贞娘熏陶,再加上徐姨娘给的那份谨慎小心,难道还怕这范府的妖魔鬼怪不成? 男人在外头打拼,她在家也不能净坐着享清福,该替三房讨的东西,总得慢慢谋划起来。 门口跑腿的婆子们听了秦芬的话,互相看一眼,各自使个眼 ,心里都有些忐忑。 这范府如今虽是大房当家,可是家业却是三老爷从前挣下的,从前三房无人出头,下头的奴仆们也无人计较什么公理公道,乐得一团糊涂。 往后,只怕这糊涂 子是过不下去了。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后边两个婆子的脸上已挂上苦相,只那领头的婆子眼珠 转,觑着秦芬不留意的空,一溜烟跑了走。 秦芬知道这必是去大房通风报信的,她正巴不得先打草惊蛇呢,见了也不去拦,反而对南音伸出一只手来,摆足了派头:“走吧,去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听见秦芬要来拜见,猛地一惊,竟不知做什么。 望一望下首坐着的两个儿媳,一时不知该赶人还是留人。 大少 和三少 才助婆婆算计一把七弟妹,偏生两个铺子都不曾算计成,此刻亦正心虚着,听见正主儿来了,险些惊得跳起来。 婆媳三个正大眼瞪小眼,外头小丫头急忙忙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七少 来啦!” 帘子一掀,秦芬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气进屋。 对这位新进门的七弟妹,大少 和三少 ,并没什么深刻印象。 这七弟妹出身颇高, 子文静,听说一罐子桂花 讨着了四叔公的好,怎么看也都是个家长里短的小娘子。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