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方夫人不是真坏,杨氏便也 上几分笑容:“六丫头的身子,究竟怎么了?” 方夫人知道亲家是个 明人,这时都赶到门上了,自然也瞒不住,她自家不好意思说,便睇一眼秦珮。 秦珮过门,一向把方夫人捧得高,否则也不能得了方夫人的心,帮着打 那个秋蕴。 这时见婆婆递个眼 ,秦珮轻轻垂下眼睛去,淡淡一笑,才要推搪,却听见四姐嗔了一句:“六丫头不许抢着说话,长辈们在这里说话,可没你 嘴的份。” 眼见着儿媳妇不曾知趣地抢着替婆婆说话,方夫人已是不喜,这时见秦贞娘又说出这么一句,她更是不悦,嘴上不说,心里却骂一句没教养。 可是秦贞娘却不是方夫人敢招惹的,她用力呼 几下,挤个笑出来:“三媳妇有了身子,偏生累着了,便有些不稳当,所以……就歇着了。” 这话还是不尽不实,秦珮有了身子,是方家这一辈里第一个嫡出的孩子,怎么会不受重视。 杨氏再好 ,也不受这一句敷衍,又追问:“珮丫头是不是硬出头要强了,所以才累着了自己身子?” 方夫人连忙摇手:“哪里哪里,三媳妇一向乖巧得很,哪里要强了!是……是秋蕴那丫头……” 话已起了头,后边也好出口了,方夫人叹口气,把实话说了出来:“也不知怎么了,秋蕴自从有孕以后一直身子不好,前几 三媳妇传了大夫进府把脉,那个秋蕴又说肚子痛,三媳妇原说把完脉了就叫大夫过去,可是秋蕴身边的小丫头说秋蕴见红了,求着老三把大夫先差了过去……三媳妇心里一急,这不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到这一步,后头的也不必说了。 杨氏不过是扯起嘴角讽刺一笑,秦贞娘却气得脸都红了,秦珮听了这些,眼圈儿发酸,若不是要强,只怕就要淌眼泪了。 人活一世,争的就是那一口气,秋蕴是先有孕的,秦珮无法,捏着鼻子喝了这碗苦黄连, 妾两个如今都是有孕,那方绥却做出宠妾灭 的事来,谁能受得了? 方夫人见亲家的母女两个都是恼火的样子,连忙又替庶子开 几句:“说来也怪,如今秋蕴都出了三个月了,胎相该稳了才是,还是这么不安生,就是我也没见过,难怪老三发急。幸好,如今三媳妇的胎是保住了,这也万幸了,只要好好将养身子就是。” 杨氏听了后头几句,终究忍不下心里的气,轻轻笑一声:“女婿是个 头小子不懂事,怎么亲家也不晓事?这样大的事,出了已是没办法,可是怎么也没人来和我说一声,还是六丫头自己递信回家。” 便是秦珮自己回家送信,才招了方夫人的忌讳。 她这人虽无本事,却要面子,眼见着秦珮过门后事事都是顺着自己的,还当这是个软柿子,如今出了点小事就回娘家告状,又哪里是个贤惠的模样? 杨氏问了一句,见方夫人无话可答,脸上还颇有不服,知道这人既愚且笨,说理是说不通的,便干脆来硬的: “三公主的百 宴就在眼前,到时候贵妃娘娘若要召见,六丫头难道还躺在家里不出门?” 提起昭贵妃,方夫人连人都唬矮了三寸,话也肯开口说了:“自然不能,三媳妇该好好保养身子,到时候进 拜见贵妃,也是她的荣耀。” 今 杨氏把架子摆得极大,方夫人先还有些不痛快,这时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想起 中那位圣眷优容的昭贵妃,再想一想那位风头正健的杨大人,不由得悔恨,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为了方家面子得罪这位秦夫人。 自家嫡庶几个儿子,一个有出息的也无,只怕以后家里的前程还系在秦家,她怎么偏生就光记得面子两个字? 杨氏也不管方夫人面上是什么神 ,将秦珮从吃喝到穿戴一一挑剔过来,一时叫换云丝软枕,一时又叫把炭盆 旺一些。 秦珮知道这是敲山震虎的意思,脸上一点委屈也没有,有一句是一句,尽数乖巧应了下来。 既是自家娘亲已这么强硬了,秦贞娘便不出言,由得两位主母打太极。 杨氏训完女儿,又说一句:“由得她们小孩子自在闲聊,我与亲家母再去喝一道茶。” 方夫人这时倒多些伶俐:“来这一趟,怎么能不用了饭再走!” 待两位夫人前呼后拥地出去了,秦珮用力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倒回 上。 秦贞娘见秦珮过着这样的 子,不由得心惊,关切地问一句:“六丫头,你还好吗?” 秦珮却没答这句,拉住秦贞娘的手,眼泪似乎要掉下来了:“四姐,五姐今 没来,是不是恼了我了?” 秦贞娘赶紧把秦珮的手放回被子里,用力一戳她的额角:“你又胡思 想!” 她把秦芬突然生病一事说了,秦珮却面 急 :“好端端的,五姐怎么病了?她一向身子强健的,怎么会病了?” 秦贞娘见六妹到底不曾钻进牛角尖,心里适意,慢慢解释几句:“这些 子宴多,五丫头她是个最谨慎的 子,只怕一直悬着心,昨儿吹了风,积劳成疾,就病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珮点点头:“五姐就是为人太细致周到了。” 她回头唤锦儿去取阿胶糕来,对秦贞娘道:“这是大嫂送来的,我看了大夫,这几 喝药呢,吃不得这个,四姐替我带给五姐去。” 秦贞娘奇一奇:“你这大嫂,人倒热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姐妹两个又叙会话,外头便有丫鬟来请秦贞娘去吃饭,锦儿亲自送了秦贞娘出门,一直送到院门口。 秦贞娘摆手命锦儿回去,忽地瞧见边上花丛一动,立刻出身喝问:“谁!” 锦儿见了,惊呼出声:“福儿!” 花丛后头,慢慢挪出一个丫头来,锦儿对秦贞娘耳语:“这是大少 的贴身丫鬟福儿。” 那福儿还算伶俐,对秦贞娘请个安,又蹲下去装模作样地摸鞋子,口里还道袜子松了。 秦贞娘见这丫头古怪,心里默默记着,脸上只作无事,随着丫头往宴客的地方去了,寻个机会告诉了杨氏。 若是平时,杨氏也不会多嘴管别人的家事,要管,也不会当面问,然而近来秦家事多,她也没空慢慢理会方家的这些闲事,干脆在席上问了出来:“方夫人真是会调理人,把两个儿媳教导得和和睦睦,方才大少 还差个丫头去看我们六丫头呢。” 三房 妾两个身孕不稳,大儿媳那里为了避嫌,这些 子一向是不 脸的,方夫人虽然愚笨,到底掌了多年中馈,这时一下子回过味来,看了身边的大儿媳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大少 布菜的筷子竟抖了一抖。 杨氏不过是随口一问,谁料竟问出这样的事来,她才平复的心情又暴了起来,饭也不吃了,推了碗便撂下脸来: “我不曾想到,方家好好一个做官人家,也闹出这样的事来!我们秦家虽然门第有限,可也不是任人欺的,这事我不来相问,方夫人自家查清楚,给我一个 代!” 方夫人再想说两句好话,杨氏已站起身来,一手搭着女儿,一手搭着红菱,出门扬长而去了。 方夫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叹口气,转头看向大儿媳妇,眼神 鸷得不像平 那个笑呵呵的她:“你做了什么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第155章 方大少 知道婆婆为人软弱昏懦, 一向只把她当个泥菩萨供着哄着,何曾见过她发脾气,这时见婆婆沉下脸来,心里一个 灵, 不顾还在花厅里, 扶着圆桌就跪了下来:“母亲请明鉴。” 说起妒忌,方大少 确实是妒忌那位三弟媳的。 论出身, 她自家是个嫡出, 那弟媳才是个庶出, 论婚配,自家嫁的是嫡长子, 那弟媳才配个庶子,两个人简直是天上地下, 她本不该计较那庶出一房的。 可是架不住弟媳生得好,手段又高,进门短短一月余就拢住了婆婆, 捏住了丈夫, 她这进门一年余的嫡长媳,反倒被比得没颜 了。 更不用说, 那三房还有两个肚子。 方大少 进门一年多还没有身孕,原先婆婆还宽容的, 待那秋蕴的肚子一鼓,婆婆也唠叨起来。 从前婆婆还念叨什么嫡出尊贵,如今全抛在脑后, 只说什么无论是大果小果, 能结个果子就是好的,还不住说三弟媳贤惠。 方大少 嘴上不说, 心里却讥讽婆婆脸皮厚,三弟妹那贤惠可是 不得已的,难道是她自家求着夫君纳的小?还没进门,那丫头就和三弟成了事,三弟妹又不能把人给卖了! 婆婆再唠叨几次,方大少 就记恨上了秋蕴,一个不要脸的 狐狸, 过自己的主母也就算了,连家里的嫡长媳也要给她让路不成,再不能够的! 于是方大少 就借着管家便宜,给那秋蕴送了些东西。 及至后头秦珮怀孕,方大少 妒忌是妒忌的,要下手,却当真没那个胆子。 那弟媳自己如何且不论,后头有那样一个娘家,又有那样一位表姐,莫说是方家,就是圆家、扁家乃至公侯府,哪个不长眼的敢算计昭贵妃的表妹,又不是活腻歪了! 更何况那三弟不过是个庶子,将来分家产也是有数的,她这嫡长媳又不是傻,去较那多余的劲。 方大少 把帕子 得好似碎花,一行哭,一行诉:“母亲,我和三弟妹虽不说亲密无间,也是她敬我,我敬她,我又不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对她一个好人儿下手?说得难听些,我怎么敢害秦家的女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嘴里这么说着,方大少 还是在肚子里道一句秦珮矫情做作,不过就是晚看了一会大夫,怎么就气得胎动见红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却还记得瞒了秋蕴那一节去,念叨两句秋蕴无福,便算是表过态了。 方夫人看大儿媳哭得涕泪横 ,长长地叹口气:“罢了,这也都是天意,幸好那丫头的胎保住了。” 这“丫头”说的是哪个,却不知道了。 方大少 且喜自己平 里装相装得好,这时只当无事了,扶着桌子便要起来。 方夫人见大儿媳脸上泪水还没干,眼中却已 出喜 ,不由得摇头,轻飘飘地道:“秦家那里,也不能不给个 代,秋蕴的事情得有人顶起来,既福儿被秦家四姑娘瞧见,便是她出面去顶这事吧。” 方大少 还没站起来,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次当真是既惊且惧,撞得膝盖生疼。 福儿可是她最得力的陪嫁丫头,就这么随随便便推了出去,以后她在婆家和娘家,都难做人了。 她原以为是软面团的婆婆,原来是个兵不血刃的笑面虎,原以为是糖人的三弟媳,却是个背后有靠山的孙猴子。 她这嫡长媳,以后还怎么当? 婆婆好像嫌她不够烦恼似的,又抛出一句:“家事你也先 回我这里,且顾着修身养 吧。” 方大少 被“修身养 ”这四个字惊得心里一沉,偷眼去看婆婆,却见婆婆笑面佛似的脸上,多了些讽刺。 方夫人懒得理会大儿媳心里想什么,唤过贴身婆子,叫绑了福儿送去秦府。 杨氏到家,先换过衣裳喝过茶,再命腊梅叫了徐姨娘来问,腊梅才出门,又回来了:“太太,门上来人,说方家来人拜见。” 杨氏讽刺地一笑:“这方夫人还真是雷厉风行,瞧着平 笑呵呵的,这时却……” 当着女儿,她也不好多说人家是非,只命张妈妈去料理这事,自己仍叫了徐姨娘过来问话。 徐姨娘来了,且还顾着礼节,先与杨氏寒暄两句出门的事,然后才将女儿病情慢慢道来。 她知道主母是尽了心的,便有意说得和缓些:“大夫说,五姑娘的病虽急,却不险,好生保养些时 ,也就是了。” 杨氏听了,眉头却是一皱:“三公主百 宴马上就要到了,五丫头不去,可不大好。” 徐姨娘知道这是主母对女儿的恩宠,越发把笑摆在脸上:“太太和四姑娘去了,便是娘娘的娘家人去了,等五姑娘病好了,总有福气见一见三公主的金面。” 杨氏摇摇头,不曾再说话。 范离办成了鲁国公的差事,算是功成名就,他如今才二十出头,皇帝对他已是赏无可赏,昭贵妃送了信出来,说皇帝打算给小两口赐婚。 既是要赐婚,主角必得出场的,这次三公主百 ,自家的贞娘不去都不打紧,五丫头却是必去的。 中的事情,杨氏与徐姨娘却说不着那许多,再问几句秦芬如何,便挥手放了徐姨娘出去。 不多时张妈妈就回来了,如今她年岁已高,头上的头发已经花白, 常在家只坐着替碧玺撑个排场,少有亲自办差的时候了,这时回来,平 一双昏昏 睡的眼睛晶亮有神: “太太,那方家夫人还真是有手段,您刚到家,她就拿了罪魁祸首送来。” 杨氏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讽刺几乎盖不住了:“哦?方家给的说法是什么?” “方家来的婆子说,那个丫头是记恨秋蕴以前恃宠生娇,所以就下手害了秋蕴,咱们家六姑 的事,却只是个意外,断不是有人下毒手。” 杨氏点点头:“嗯,我料那方家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六丫头下手。” 倘若当真是方家下的手,那方夫人和方大少 也不敢好端端地在杨氏面前出现。 秦贞娘听见娘亲和张妈妈都不再说什么,不可思议追问一句:“这事,就这么完了?” 杨氏轻笑一声不曾答话,是张妈妈开口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