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念着姑娘平 的懂事,还是打算轻轻放过了。 秦芬知道秦贞娘定是使了力的,这时也不虚客套,动手替秦贞娘盛了碗粥:“四姐来得急,一定还没吃饭,请先在我这里将就两口,等你的早饭来了再吃就是。” 秦贞娘看一看桌上那碟拼盘,笑着摇摇头:“这帮婆子还真是会做人,不过也忒小气了,一样才拣了一个。” 秦芬知道秦贞娘 吃烧麦,便夹起那包子咬一口,却是玫瑰细沙的,这咬过的东西,却是不能再换给秦贞娘了。 秦贞娘知道秦芬不 吃甜的,笑着道:“我说的可不错吧?一样一个,怎么够吃?”说完便回头吩咐:“等会我的饭送来五姑娘这里,我们一道吃。” 蒲草和桃香互相看一眼,心里均是欣喜,姑娘受罚是不得已的事,太太和四姑娘这样关照,也算是好坏相抵了。 不一时秦贞娘的早饭送了来,姐妹俩吃完,秦贞娘一挥手:“你们出去,我和五姑娘坐着说说话。” 秦芬轻轻啜一口茶,龇牙咧嘴,原来今 看秦贞娘来访,两个丫头给茶里搁了足足的玫瑰酱,甜得人牙都倒了。 秦贞娘却没被秦芬这副怪样子逗笑,眉头拧在一处,捧着茶好半晌也没喝,良久才道:“五丫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无缘无故的,说什么故事,秦芬与秦贞娘到底也是多年姐妹了,这时立刻想到秦贞娘是有事要说与自己听,她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究竟是什么事,还得假托故事的名头才能说? 第138章 蒲草和桃香出得门来, 脸都是喜气,她们两个一夜不曾睡好,只担心姑娘失了宠,如今太太赏了昭贵妃的喜饼下来, 便是雨过天晴了,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人望一望太 ,都道恐怕是个热天, 正商议着去耳房给秦芬煮一壶薄荷饮子, 却见梨花急急忙忙赶来, 二人连忙拦了,指一指屋里:“四姑娘在呢, 梨花姐姐请稍候。” 梨花赶得火急火燎,听见秦贞娘在, 头脑倒冷静一些了,她知道五姑娘如今受罚,凡事都不能招摇, 也不急着开口询问, 慢条斯理取出帕子擦擦汗,说句不相干的:“这大热天的, 我们进屋说话。” 进了耳房,梨花才低声问一句:“姑娘怎么叫太太 足了?姨娘昨晚就听灶上婆子说了, 只不能 出急相来, 心了一夜,一大早就催着我来请安了。” 桃香笑着摆摆手:“罢了, 里头的事情, 姐姐也不必多问了,姐姐请回去告诉姨娘, 贵妃娘娘诞下公主,太太把 里的喜饼赏了姑娘两块呢,四姑娘又来陪着姑娘,姨娘可千万别 心,都没事了。” 从前在梨花面前,桃香且得低头做人,如今秦芬身份高了,梨花对桃香也得避让三分。 譬如这时候,梨花听见桃香说话 一半藏一半,也不来多问,只点头应了,又说一句家常:“方才听见你们要煮薄荷饮子,里头搁些紫苏叶,更出味呢。” 说了这句,梨花也不提来做什么的,急匆匆地又往回赶。 徐姨娘连早饭也吃不下,扶着门框不住眺望,看见梨花回来,赶忙出来问一声,梨花摆摆手:“四姑娘去看姑娘了,给姑娘带了两块贵妃娘娘的喜饼,应当是无事了。” “阿弥陀佛。”徐姨娘长长松口气,忽地又问,“什么喜饼?” 梨花把昭贵妃产女的事情说一遍,又问徐姨娘,“太太和四姑娘对我们一向都是好的,咱们要不要做个什么,给贵妃娘娘送去?” 徐姨娘摇摇头,巴结昭贵妃,那是主君和主母的事,她只要巴结好家中的主子就行了。 “想来四姑娘的婚期也不远了,咱们给四姑娘做个大斗篷。” 外头还是一派家常,屋里姐妹俩却打起机锋。 秦贞娘诗书皆通,讲起故事自然引人入胜。 不知道哪年哪月,坊间有一乡绅,家资颇丰,坐拥良田千亩,家里生了七八个儿子,个个都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大儿子力气最大,和邻居争起田来最敢出头;二儿子是大老婆生的,自幼得父母厚望;三儿子是个残废,虽然能干,却不能继承家业;四儿子最稳重,办起事来钉是钉铆是铆。 后头还有几个儿子,都各有本事,不必多说。 老爷子原本是要把家产都 给二儿子的,谁知这个二儿子拿着家里的钱财挥霍赌博,老爷子自然不能自毁家业,便给了大儿子二十亩田,叫他自立门户去了。 剩下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大老婆生的,也不讲究什么出身了,老爷子挑了个最会办事的四儿子,把家业传给了他。 四儿子办事着实是一把好手,可是为人呢,却有些疑心病,他知道二哥对自己始终是个隐患,还听说这二哥时常对自己破口大骂,便想了个法子,要除去二哥。 他编了个谎话,说二哥家里藏着强盗的凶器,往县老爷那里去告状,县老爷使人一查,果然在二哥家里搜到了刀子、匕首等利器,于是便下令将二哥捉拿归案,以待秋后问斩。 故事并不算晦涩难懂,甚至算是引人入胜,可是秦芬听完,在大热天里,身上却起了一层冷汗。 听见三儿子残废,她已猜到了秦贞娘讲的是什么故事,及至后头听见四儿子诬陷二哥 除之而后快,她不由得紧紧扶住了椅子的扶手,仿佛不这样她就要摔倒地上去了。 秦贞娘话里的意思,她听得分明,此次鲁国公造反,分明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的圈套! 秦芬心里,一下子涌上许多问题,她想向秦贞娘问个明白,可是却又怕惹了祸患,只好借口茶冷了,走到圆桌边上去倒茶。 暑天还没全过去,茶哪里那样容易冷,秦芬分明是害怕了。 秦贞娘自然明白,不待五妹发问,又说了起来:“这些话呢,都是娘在 中听到的一些零碎消息,自己推测出来的,也未必就是真的,你别太担心了。” 秦芬用力点点头,拎起茶壶却忘记倒茶,又原样搁了回去,捧着个不 的茶杯又回来了,浅浅喝了两口 茶,忽然觉得这温暖甜 的茶水这样叫人安心。 她沉默半晌,提了一个与朝政不算相干的问题:“四姐,你说,范离此去,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事?” 这话一出来,秦贞娘也捧起茶来喝,隔得许久,才道:“范离为人 明,武功又高,便是从前办再大的案子,也没听说受这样重的伤,这次听说躺在 上到现在还没醒来,我觉得……事情仿佛有些蹊跷。” 秦芬心里不期然地冒出“兔死狗烹”四个字来,大暑天的,她竟然浑身发冷,当着秦贞娘,再没了平 的稳重:“四姐,你说……他会不会死?” 秦贞娘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天生不会说谎,也不像秦芬一样善于安 人,这时只能说老实话。 秦芬心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对那少年起了惦记,这时听了秦贞娘的话,她好像被 干了灵魂,怔怔坐着,连动也不会动了。 范离出身大族,然而过得颇为不易,好容易挣得体面功名,却也落了一身的伤病,秦芬最先对他是敬而远之,后头知道他外冷内热,又渐渐起了敬重,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竟发现,那少年生得颀长英俊,是个顶好的样貌。 秦贞娘见秦芬失魂落魄,终究不忍,说出一句明白的:“范离他不曾变,变的是老天爷罢了。” 这话若给有心人听见,一个非议朝政的罪名是免不了了,秦芬一时顾不上伤心,赶紧对秦贞娘摆摆手:“四姐慎言!” 瞧见秦芬这样小心,秦贞娘反倒没什么好怕的了,她一向知道这五妹胆小,必不至于走漏风声,这时想了一想,干脆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一气儿倒了出来。 原来,鲁国公虽然不曾谋反,却在鲁州 痛骂皇帝,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虽然鲁国公无诏不得踏出封地,可是旁人却是能出来的,他说的话,便不知怎么传到了京里,又传到了睿王、秦王等人的府上。 今年的 闱,睿王便 纵了一起舞弊事件,已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如今还敢和罪人勾连,皇帝更是一并恨上了睿王秦王,一头派了范离出京去办事,一头派了副指挥使荆保川盯着京里动静。 秦芬听了这些,倒顾不上只想着一个范离了, 低声音问:“那,京里也会有大变了?太太可把这话告诉了老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贞娘摇摇头:“这些话都是娘自己猜出来的,哪里好随意和人讲,娘说因为你以后身份不同,所以才嘱咐我告诉你一声,爹那里,只说昭贵妃有话叫他谨言慎行,爹那副 子,叶子落了都怕砸破头,听了是表姐说的话,肯定小心做人。” 都这时候了,秦贞娘还不忘拿父亲开句玩笑,要么是跟秦芬一起呆久了,学得心宽了,要么就是故意哄秦芬高兴,无论哪一样,都值得秦芬笑一笑。 于是秦芬给面子地展颜一笑:“四姐如今,可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秦贞娘见五妹终于肯笑,点了点头,面上一副赞许的神 :“娘还怕说给你听了惹得你惊惧害怕,我就说你不是那样的 子,纵使担心,也不会天天把事情顶在头上过 子。” 秦芬平 确实是个心宽的,这时笑了一笑,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四姐,你说,范离此次回来,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若是他知情,便算是背叛了良心二字,若是他不知情,皇帝又能不能放过他?” 这话秦贞娘也拿不准,她想了又想,道:“我猜,范离是不知情的,甚至他受伤还是皇帝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坐实鲁国公谋逆的罪名。” 秦芬知道,自己与范离定下婚事, 子不会过得轻省,她原以为是女眷之间的应酬多些,她小心应对也就是了,谁料到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她竟已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她一头想着造化 人,一头也为杨氏母女的胆识和厚道而 动。 平 里秦芬也自诩是个敢作敢为的好人,可是遇见这样的大事,她却未必敢预先说了出来警醒旁人。 这可是封建时代,杨氏母女两个说破的可是皇权里的勾心斗角。 此次 足,秦芬心里原还有一丝不痛快的,此时却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她知道,杨氏此次的目的不是惩罚,而是提醒,提醒她以后要面对的风雨,提醒她以后再也不能随便施舍善良。 姐妹两个说完大事, 头已渐渐高了,秦贞娘看一看外头天 ,便告辞回去,秦芬知道她事多,也不虚留,送到门口便回来了。 蒲草进来收拾茶具,见秦芬面 古怪,便试探地问一句,谁知秦芬半晌不曾说话,许久才说一句不相干的:“紫晶的婚事说定了没有,我们该给她 妆了。” “姑娘这主意打得不错,太太此次明着罚了,暗地里却又赏了,还是顾及姑娘的面子,咱们是该好好奉承上房。”蒲草说完,侧着头稍稍想一想,“仿佛说的是跟着老爷出门的一个,叫什么张怀德的,这名字倒起得大,君子怀德么。” “哼,可别是缺什么才叫什么。”秦芬不知怎么,想到了皇帝的年号“建德”,讽刺地说了这么一句。 蒲草不曾理会这里头的意思,追问一句,秦芬却不曾答话,只道,“我记得去年太太赏过我一件烧瓷的小炕屏,你拿红布包了,选个 子和旁人一起送给碧玺。” 蒲草应了,叫了桃香进屋服侍,自己转身去往库房寻东西。 秦芬看桃香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也不由得羡慕,只觉得人活得简单未必就不是福气,正这么想着,忽地又冒出一个念头来:皇帝做的这些事,杨氏都猜到了,昭贵妃不会猜不到,那么她对于皇帝的行事,究竟又是怎么个想法? 不过是一瞬,秦芬便为自己 到羞愧,昭贵妃到底还算是个宽厚人,她不该用完人的标准来要求昭贵妃,毕竟她只是皇帝的妃子,连劝诫皇帝都没有份,那是皇后的责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帝做事,昭贵妃除了顺从和沉默,又有什么法子? 再想一想,如同杨氏和秦览这般吵闹着过 子的,竟已算是很好的了。 秦芬从前不会设想什么假如的,这时却忍不住想了一想,自己倘若嫁给范离,会是个什么模样,那人看起来,可骄傲得很。 第139章 秦珮三朝回门, 秦芬尚在 足,自是不能出去。 小丫头从外头听见六姑 家来,当成件新鲜事来秦芬门口嚼舌,秦芬不曾应声, 连头也不抬, 只埋头抄食谱。 蒲草心中有数,自家姑娘是再不愿做那没 子的老好人了, 她是乐于见到姑娘这样的, 于是便出去支应, 她知道小丫头不懂事,也说不着那许多, 只道五姑娘在静心练字,命那小丫头勿要吵嚷。 小丫头原是想着五姑娘这里的姐妹们都和气, 随口拿了新鲜事来说,听见蒲草出声,才想起五姑娘还在 足, 不由得讪讪起来。 五姑娘是出不去的, 外头有多少新鲜事,也听不见看不见, 她特地拿了外头事来说,有心人还当是和五姑娘过不去呢。 见蒲草不来责怪, 小丫头已是千恩万谢,再不敢多说一个字,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秦珮携着方绥进了上房, 见父母都在, 心下不由得高兴。 她知道,照 子算, 父亲今 该去都察院点卯的,然而这时却坐在堂上,显见得是对自己和方家甚为看重了。 杨氏起头,问些新婚可还习惯的场面话,秦珮一一答了,面上既没羞涩也没局促,旁人还可,秦贞娘却不乐起来。 原先在家,秦珮总是一副冒冒失失的模样,常由秦芬和秦贞娘提点再三才记得收敛 子,此时看着,她哪用旁人提点,原来心里早有成算的。 秦珮说了几句,朝着秦贞娘身边望一望,轻轻蹙起眉 :“五姐呢?” 见她还记得问,秦贞娘心下倒好受一些,正要不 不 答一句,却听见母亲开口了:“那天五丫头陪你一夜,第二天又受些暑热,正身子不舒服呢,我便叫她歇着了。” 秦珮听了,双手轻轻合在一处,轻轻摇摇头:“这可是我的罪过了。” 她这么一说一动,旁人才看见,她一向染成大红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竟洗去颜 ,身上也只穿了件妃 绣大红遍地锦的衣裳,浑不似从前红孩儿一般的打扮了。 方绥看一眼 子,道:“母亲那里有今年新收的荷叶,倒可送些给五姐和家里,既解暑又是尝个新鲜。” 他这话自然是替秦珮做面子,荷叶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难得的是方夫人手里拿出来的,秦珮进门短短三 ,便得婆婆和夫君如此看中,也算是颇有手段了。 杨氏不会与秦珮一个小辈置气,这时听了方绥的话,很给面子地微微一笑,秦贞娘费了老大的力气才不曾哼出声来,她前几年把 子磨平,如今 子舒坦,她的气 倒又出来了一两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