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枝之前在陆家做园丁,自然是见过陆嘉鱼的,此刻看到陆嘉鱼出现在这里,她多少有些惊讶,下意识喊了声,“陆小姐?” 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陆嘉鱼只觉得恍如隔世。她很羞愧,望着赵月枝,轻声说:“阿姨,叫我小鱼吧。” “小……小鱼。”赵月枝下意识看向儿子,是想让儿子解释一下的意思。 陈谕道:“先进屋吧,进去再说。” 陈谕拎着陆嘉鱼的行李箱先进了屋。他直接把陆嘉鱼的行李箱拎去了他隔壁的房间。 那是间次卧,平时因为没人住,久而久之成了堆杂物的房间。 陈谕把陆嘉鱼的行李箱放到墙边,然后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把上的杂物拿走,一边收拾一边说:“这间房平时没人住,你先坐会儿,我把房间收拾一下。” 赵月枝见儿子一回来就忙着收拾房间,再看陈谕拎回来那个行李箱,联想到陆家最近出的事,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她也不再问,拉起陆嘉鱼的手到外面客厅去,“小鱼,来,到外面坐会儿。” 她拉住陆嘉鱼的手,才发现小姑娘的手很凉,不由得道:“手怎么这么凉,到这边来烤会儿火。” 她拉着陆嘉鱼到沙发边坐下,把电烤炉的火调到一点,推到陆嘉鱼面前让她暖暖身子。 陆嘉鱼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在受到温暖的炉火时,终于没忍住掉了下来。她不想叫别人看到,一直垂着头。 可赵月枝还是看到了不停砸在电烤炉上的眼泪。 她之前虽然觉得陆嘉鱼这女孩儿脾气坏,可此刻看到她不停掉落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心疼。 说到底,小姑娘从前脾气再不好,也还是只是个孩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承受得住。 赵月枝心疼地抱了抱陆嘉鱼,轻轻拍她后背,温柔地安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啊,都会过去的。” 陈谕从次卧抱着一堆杂物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嘉鱼伏在他妈妈肩上痛哭。 他哪里见过这场面,也不知道怎么安,索把这安人的事情给他母亲,他去柜子里抱了干净的单被褥,又回次卧忙碌去了。 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把次卧收拾出来,简单打扫了下卫生,看着差不多了,才从次卧出来。 客厅里,陆嘉鱼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正在和赵月枝说家里的事。 赵月枝之前只知道陆家出了事,因为王叔打电话来告诉她,说陆家散了,以后也不用再麻烦她每周去陆家打理花园。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赵月枝也不太清楚。此刻听到陆嘉鱼说她爸爸判了七年刑,家里房子也被法院强制执行抵债了,一时间只觉得唏嘘不已。 她坐在沙发上直叹气,陆嘉鱼也垂着头坐在旁边,气氛说不出的悲伤。 陈谕实在看不下去,他走过去,对母亲说:“妈,时间不早了,您先休息吧,我有话跟陆嘉鱼说。” 赵月枝抬头见儿子给她使眼。 母子俩一向默契,她一眼就看出陈谕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不要再提陆嘉鱼的伤心事。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些后悔刚刚一直在问陆嘉鱼家里的事。她心疼地握了握陆嘉鱼的手,安她道:“小鱼,先不要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复习,备战高考,知道吗?” 陆嘉鱼点点头,忍着哽咽的声音,说:“我知道,谢谢阿姨。” 赵月枝知道明天还要上课,也没再多耽误他们,说:“那我就先睡了,你们俩也别聊太晚,早点睡。” 赵月枝回房以后,陈谕才坐到陆嘉鱼对面。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看到她哭红的眼睛,这时候才终于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晚上拎着行李在外面?” 陈谕不问还好,一问,陆嘉鱼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只觉得过去十七年都没有这段时间掉的眼泪多。 陈谕了一张纸巾给她,“你最近住在哪儿?不会一直在外面吧?” 陆嘉鱼摇摇头,把她这段时间住在舅舅家的事情告诉了陈谕。 陈谕听得皱眉,“所以你舅妈就把你赶出来了?” 陆嘉鱼擦干眼泪,说:“也不算吧,我确实给人家麻烦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陆嘉鱼,现在只觉得自己到哪里都是个大麻烦。 陈谕见惯了陆嘉鱼从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只觉得好像看到了公主落难。 他一时间又觉得世事无常,看着陆嘉鱼哭得红肿的眼睛,他又不会安人,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别哭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太还会升起来。” 又道:“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就暂时住我家吧。反正次卧一直空着,你先将就住着,看看缺什么,周末我陪你去买。” 陆嘉鱼红着眼睛望着陈谕,她有很多话想说,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最后只说了一句,“陈谕,就当我欠你的,将来我一定报答你。” 陈谕也不想她住得有负担,淡淡回了一句,“随便你吧。” 他起身去电视机旁的斗柜里给陆嘉鱼找了张新巾和一把新牙刷,说:“过来,我教你用热水。” 陆嘉鱼跟着陈谕到卫生间去。 陈谕家里条件不算好,虽然有三个卧室,但每个房间都小,客厅和餐厅也是连在一起,面积有些拥挤,卫生间更是小,没有单独的淋浴房,冲澡的地方就在便池旁边,用一张防水的帘子隔开。 不过卫生间虽然很小,水管之类的也有些旧了,但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还有清新好闻的沐浴香味。 陈谕教陆嘉鱼怎么开热水,又跟她说:“洗澡那里的水可能有点不稳,可能洗着洗着会变冷水,不过洗快点就没事,要是水变冷了,你就关了重新打一次。” 陆嘉鱼跟着陈谕后面认真地听,边听边点头。 陈谕回头看她,忽然问了句,“你不会嫌弃吧?” 陆嘉鱼连忙使劲摇头,说:“怎么会,你肯收留我,我已经很了。” 陈谕看她一眼,这才笑了笑,把巾和牙刷给她,说:“行吧,那你洗,洗好就早点睡,明天早晨六点半起,七点要出门去学校。” 陆嘉鱼点点头。 陈谕给陆嘉鱼代完,就从卫生间出来,帮她把卫生间门关上。 这时候已经凌晨过了,他想起单车还在便利店那边,又拿上钥匙出了趟门。 这天晚上,陆嘉鱼也没有睡得很好。她躺在陌生的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掉眼泪。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辗转漂泊,身和心都无法安定下来。她也不知道能在陈谕家里住多久,到底是寄人篱下,她很怕自己不懂事,给人家麻烦。 到那天,也许又要拉着行李箱离开这里。 到那时候,她又该去哪里? 这天晚上,她浑浑噩噩想起很多往事,想起她梦幻的公主房间,想起从前那些无忧无虑的子,也想起沈池。 想起在电影院里第一次牵手,也想起在她家门口第一次接吻。可是画面一转,她又想起爸爸出事后,沈池对她的回避,想起她在家里被查封那天晚上,拖着行李箱跨过半个城市去找他,想起那扇紧闭的门,想起她被沈池关在门外时的孤独和难过,她终于没忍住,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出声。 她不知道的是,陈谕家里的房间也不太隔音。陈谕睡在隔壁,半夜仍能听见陆嘉鱼的哭声。 他两手枕在脑后,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听着陆嘉鱼的哭声,也不住长长地叹了声气。 第二天早晨,陆嘉鱼早早地起了,她换好校服,下的时候把被子单铺得整整齐齐的,又把行李箱收拾好,好好地靠在墙边。 她做好了随时要离开的准备,并没有把东西都拿出来。 从卧室出来,她看到赵月枝在厨房做早餐,连忙过去帮忙,“赵姨,我来帮你。” 赵月枝正在煮面,笑道:“哪用得着你。你快去洗漱,洗好了吃早饭,一会儿还要上学。” 陆嘉鱼有一点局促,她匆忙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完了还是跑去厨房帮赵月枝的忙。 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最近这段时间居无定所寄人篱下,已经学会看人脸,和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 她有些笨拙地帮忙刷碗,虽然做得慢,但不至于会摔碎碗筷,她很小心。 赵月枝瞧着有些心疼,她从柜子里拿出三双筷子给陆嘉鱼,说:“小鱼,先别洗了,你去摆筷子,马上吃饭了。” 陆嘉鱼连忙擦干手,拿着筷子去外面饭厅。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谕坐在餐桌边发呆,看起来有点没神的样子。 她走过去,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陈谕抬头看陆嘉鱼,看到她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到底没忍心说什么。 他叹了声气,伸手拿过陆嘉鱼手上的筷子,问她:“昨晚睡得好吗?” 陆嘉鱼点点头,说:“睡得很好,谢谢你。” 陈谕也没拆穿她,淡淡嗯了声。 吃过早饭,陈谕到院子里给自行车打气,陆嘉鱼背着书包在门口换鞋,顺便帮陈谕也把书包拿出去。 她站在单车旁边看陈谕给自行车打气,好气问:“我们骑单车去学校吗?” 陈谕点了下头,问她,“你会骑吗?” 陆嘉鱼摇摇头。 陈谕道:“坐我的就行,家里离学校不是很远,遇到堵车的时候比坐公车快。” 这个时候,隔壁邻居出门上班,看到个漂亮的姑娘抱着书包站在陈谕旁边,不由得打趣笑道:“哟,阿谕,女朋友了呢?” 陆嘉鱼愣了愣,看向那位阿姨。 她有点局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 这时候,赵月枝正好从屋里出来,笑着解围道:“可别瞎说,这是小鱼,我们家远房的一个亲戚,阿谕的妹妹。” 又对陆嘉鱼说:“小鱼,这是张阿姨。” 陆嘉鱼抱着书包,礼貌地招呼,“张阿姨好。” 张萍笑着道:“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有男朋友了没?” 赵月枝道:“你可别瞎问,小鱼还在上学呢。” 陈谕这时候给自行车打好了气,跟他妈说了声,又回头跟张萍打了声招呼,就载着陆嘉鱼走了。 两个书包被陈谕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篮筐里,陆嘉鱼坐在后面,两只手轻轻拉住陈谕的校服。 从家里出来,骑车经过巷子的时候,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大爷大妈,全都认识陈谕。一看到陈谕载个小姑娘,都打趣他,“哟,阿谕,载女朋友呢?” 陈谕自己是无所谓,但他怕坏陆嘉鱼名声,每次都要解释一句,“不是,我妹妹。” 一路出了巷子,陈谕才跟陆嘉鱼说:“这边的邻里关系比较近,我是因为从小就住这儿,所以大家都认识,出门得招呼。你要是不喜也不用理他们,不用放在心上。” 陆嘉鱼点点头。 她心里很陈谕,也看得出陈谕处处都在为她考虑,怕她在这里住得不自在。 她坐在陈谕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早晨的风霜吹疼了眼睛,她又不自觉地了眼泪。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