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一下此处地界,又问了她家中情况,你想在此处为我治伤,只怕东西不齐备,药材也少,很难施展得开。我已问过,这附近穷山恶水,想要找到什么灵丹妙药是不可能的,待你我好好休整一番,快些回皇城要紧。你想要对我做什么,也会方便的多。” 郦清妍瞪他,“什么叫对你做什么,把话说正经些。” 栖月轻轻握住她的手,看到被热水烫得有些红的手指,尖端凝着的细细血痂被洗掉,出伤口粉的皮来,下意识就张口含到嘴里,声音含糊,“如果你实在不愿休息,就去做些吃的东西来,我不相信那村妇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能让我有食。” 郦清妍猛地把手回去,脸一点点烧起来。栖月觉得十分有趣,言语她亲她抱她都什么大反应,反倒是吻一下指尖,就轻而易举红了脸,真是可到不行。 “说不奴隶,还不是要我干这干那。”郦清妍把布片丢回盆子里,“先去给你点水来喝,尊敬高贵的宁王殿下,要委屈你在这硬木板上多躺会儿了。” 栖月只是笑,曾经那种口被得鼓囊囊的觉,又回来了。 郦清妍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端着一个糙的土碗,里头有半碗热清水,“他们也喝茶,不过茶叶看着委实不好,想你也喝不下去,便没要。”走到边,戳了戳他,“坐起来些,喝水。” 栖月抬手接了碗,凑到眼底一看,皱眉,“水气太腥。” 郦清妍想捏死他,“大爷,看清我们在哪儿是个什么处境成不成,我去哪个地方给你搞琼浆玉?” 土碗被甩回手里,那人直接倒回板上,“反正我不喝。” “你又不是没吃过苦,瞎矫情个什么劲?” “不要。” “皇上那时还是用我现烧出来的碗,也喝的津津有味,哪像你。” “明明是我和你在一起,为何总要提起不相干的人。”栖月用相同的话堵她。 郦清妍差点把那碗直接给握碎,设身处地以己度人,想到这人或许是因为一身的伤,再加又在病中,所以脆弱些,想要借此寻求一些安全,便强着快要再次爆发的脾气,皮笑不笑地哄着他,“那要如何你才会喝水?你看你的嘴干得起了皮,难看死了。” “除非你喂我。”栖月背对着她哼哼,一副我就是大爷你就得伺候我的语气,耳朵尖却竖起来,生怕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丝微弱反应。 郦清妍果然靠了过来,坐在木板边缘,上半身低。栖月还没来得及高兴,全身一麻,直接被拎着翻了个身,下巴被捏住,剧痛让他叫出声,发涩的水随即灌进来。 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栖月甩回板,郦清妍拿着空碗起身,笑的张扬魅,“你就是欠收拾,打一顿就好了。” 剧咳之下的栖月趴在上,眼角都红了,捂着发痛口的模样,像刚被郦清妍强行猥亵过,尤为可怜委屈。 “你等着,等我恢复了,定要把你……”栖月说不下去了,郦清妍的手指顺着他的襟往里探,沿着伤口,一点点拨开本就没系紧的衣襟,指甲刮在血痂上,刮得他心肝儿直颤。 “把我怎样?”郦清妍笑得不怀好意,尾音拖得又长又勾人,“嗯?——” “没,没怎么。”栖月觉得口又酥又麻,这个傻女人在不自知地点火。对方好似非常清楚他的临界点在哪儿,及时收手,让他卡在那里不上不下,难过得不行,以至于在她指尖离开身子的时候,下意识抬起追逐上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出多么不堪的动作,顿时尴尬。 郦清妍仿佛没看见栖月的脸有多奇怪,兀自慨,“已经两天没有进食,我俩居然还有力气斗嘴折腾,真是不负怪物之名啊。”说罢不等栖月反应,再次出去了。 把人托付给大妈照应,自己钻进了丛林里面,一炷香后出来,手里拎了两只肥大的兔子,走回院子里,向大妈借了刀,非常利落地把兔子开肠破肚,收拾得齐整干净,然后将兔直接从骨头上拨下来,切成小丁,混了向大妈借来的小半碗米,将那锅炉涮洗了好几次,然后掺水下锅,熬出浓稠香软的兔米粥来。 那大妈看着郦清妍水葱似的手指,再看她身上从未见过的好料子做成的血红嫁衣,以及那天仙似的样貌,浓如泼墨保养极好的长发,不用问也知道这姑娘从未干过重活,可是此刻这样的麻利,隔壁邻居家本来要说于自家儿子大牛的小翠,一瞬间被甩开十万八千里。 大妈不上手,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这兄妹二人一看就来历不凡不能轻易招惹,她真想把人留下来,做大牛的媳妇儿,这四邻八乡的,大牛若是娶到如此天仙儿似的又能干活的姑娘,得多长脸啊! 郦清妍打了个嚏,茫然的着鼻子,是哪个在说她坏话? 大妈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勺子,那还是大牛小时候用来喂他米汤的,山里人喝粥哪里讲究那么多,端着大碗唏了呼噜就下肚了,这姑娘不依,两人互相比划了半天,大妈最终妥帖,把勺子找来给她。 郦清妍端着一碗粥,拿着洗了十来回又用滚水煮过的瓷器勺子走回石屋,栖月正无聊地数着他的头发。 “这是你做的吗?”看到有吃的,从上麻利地翻身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材料就这么些,你想吃什么致的点心是没有的,将就着果腹吧,我尽全力了。”郦清妍用勺子舀了一勺不那么白的粥,炖烂的粒夹杂在黏稠的米粒里,卖相委实不好,香味却很勾人。她吹了吹,凑到栖月嘴边,“张嘴。” 栖月没想到她会亲自喂自己,甜的忘了言语,听话地乖乖张嘴含进去,连什么味道都忘了品尝,意思地咀嚼了几下,就直接给咽了。 “很难吃吗?”郦清妍面有异。 “不啊。” “那你为何得那么快?”像因为滋味欠佳,不愿让其在口腔多待,要赶紧下去结束苦恼一样。 “因为我饿。” “……哦。” 在郦清妍“温柔细心”的服伺之下,那碗粥很快见了底,栖月准备再次张嘴时,听到勺子与碗底碰撞的声音。 “吃完了。” “啊,没了。”栖月咂咂嘴,有些可惜,可惜之余又觉着有些不对,以方才郦清妍喂水的方式,不该是把碗直接扔在这里,任自己自生自灭吗?他觉得这人肯定有谋,却又猜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忍不住问,“我没伤着手,你干嘛亲自喂我?” “这是美人计的一种用法啊。”郦清妍语调轻快。 “嗯?” “刚才我在厨房尝过,这粥味道的确不如何,若不用点计策,你死活不吃怎么办?这东西又不像水那么好灌,若我亲自喂你,你自然注意力全在我身上,而忘记了口中觉。”亮出碗底给他看,“你瞧,结果喜人,吃得干干净净。” 栖月看着她的笑脸出神,“你对别的人,别的男人,也这么好吗?” 郦清妍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退下去,对方立即意识到问错话了,却已经收不回去。 “我只对值得我好的人好。” 栖月还未再次开口解释,院子里传来推门的动静,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喊着,“阿娘,我回来了。”然后有重物落地,应该是卸下了柴火一类。 让郦清妍奇怪的是,这人说的话虽然不同于她的,却能听懂。既然叫的阿娘,应该就是方才熬粥时大妈口中不断冒出的那个“阿牛”其人了。 石屋本就不大,郦清妍站在边就跟站在门口没什么两样,那男人一抬头就将她瞧了个完整,先是和大妈一样的反应,愣住,然后嗓子顿时放开了嚎,“阿娘,这咋回事儿,咱家咋来了个仙女儿呢?” 大牛那反应很是滑稽,让郦清妍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没看见背后的栖月脸瞬间垮了下去。 他的昀儿,岂能容山中野夫所能窥看! 然后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只要郦清妍一分神,栖月就哼哼。 板太硬躺不舒服哼哼,口太疼哼哼,高热烧得头晕哼哼,水难喝哼哼,郦清妍碰他哼哼,不碰他也哼哼,反正没事就哼哼,只要对方时刻在他眼前,寸步不离就是了。 郦清妍的拳头彭的一声砸在板上,“你到底有完没完!” “昀儿,我难受……口疼的要死了……”栖月眼泪花花地看着她,像雨里浑身被淋得漉漉的小狗,浑身都写着“我很可怜”。 聪的男人,永远知道如何把身上的优点发挥到最大作用,以及适时适度服软,以前是他不开窍未参透其中髓,后来把永安睡前听的那些个话本子全部翻出来重温了一遍,终于知道该怎么讨女人,不,讨他的昀儿的心。 “那你就疼死吧。”郦清妍没好气地说,手却按在栖月脉上,他的脸不好,这点不是装的,只是难受被放大了说而已。再说她又不傻,栖月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她? 大牛中途来过一次,直接被栖月要杀人的眼神给吓了出去。 如此折腾到夜里,郦清妍实在扛不住了,谢绝了大妈提出的和她同睡的建议,守在栖月身边,然后头一点一点的,慢慢歪到他怀里去,最后睡死。 栖月将她揽在怀中,摸着她的头发,吻了吻她的额头。 郦清妍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醒来,睁开眼,是浮雕着致祥云花纹的篷顶,她裹在温软的毯子里,毯子被抱在栖月臂膀中。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马车里。 咬了咬手指,确定不是梦,微偏了头,看到闭眼浅眠的栖月。衣裳换了,头发梳起来,长长的睫之下是淡淡的影,脸依旧苍白着,隐隐透出青,看着情况委实不好。 他还睡着,或许问一问前头赶车的马夫,能问出点事情来。想要在不惊动的前提下从他怀里慢慢挪出来,结果才动了一下,对方就醒了。 栖月将她抱紧,“做什么去?” 郦清妍用眼神示意四周,“什么情况?” “听到那野夫一下午都在慨你的好看我的可怕,所以连夜把你带出来,找到集市,买了两身衣裳,顾了辆马车。就是这么个情况。” “你这醋吃的……”郦清妍嘀咕一声,“伤怎么样?” “不怎么样。”栖月捂着口,“你太重,抱的时候扯开了。” “活该。”郦清妍磨牙。 栖月就笑起来。 下巴抵在郦清妍头顶,莫名其妙的一句,“我真后悔。” 需要他后悔的事情太多,她不知他说的哪一件。 郦清妍所能想到的诸多事件的确很全,却没能猜到答案。本来,她在猜栖月时,从未猜对过。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妍妍和月月的船是绝对有的,也快了,相信小冷,绝对是大肥章,到时悄悄的看哦,嘘~敬请期待吧,哦嚯嚯~ 第168章 永安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长公主, 这一点慕容曒和栖月深有体会。 长公主们在学女红,永安在学骑马;长公主们在学琴棋书画,永安在学舞刀剑;长公主们躲在屏风后面, 偷偷看着挑选出来的驸马候选人,羞红了脸,永安则忙着为栖月找王妃而忙得脚不沾地, 每苦口婆心劝说以求此人开窍;长公主们捏着驸马寄来的书信, 脸红着说悄悄话,永安忙着为慕容曒的后妃传递情信给栖月, 赚得盆钵盈。 相比起其他长公主, 永安实在不怎么合格。 耐不住慕容曒和栖月宠她,她喜什么, 便给她最好的来, 连教她武艺的师傅,也是选择身手一等一, 子极是耐心的人, 长此以往,如同男孩般的教育, 以至于最后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格。只是无法无天也就罢了, 偏这人三天两头的鬼点子, 想到一出是一出, 折腾的瑶华从未安宁过,底下伺候的人苦不堪言。 这么多年来,瑶华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经历诸般折腾还在永安身边伺候的一个是大雪小雪,另一个便是她的贴身大丫鬟霁皑和劭良。寒带着二十四暗卫集体背叛栖月,带走了大雪小雪,现在永安身边除了暗卫侍从,便只有两个大丫鬟了。 劭良迈着小碎步匆匆来到瑶华后头巨大的跑马场上,看到永安正在里头边骑马边箭,不足九岁的人,穿着一身剪裁妥帖的戎装,稚的脸庞掩盖不了气势,如同一位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箭无虚发,支支红心。 “长公主,有消息了!”劭良站在马场边缘喊了一嗓子。 永安立马收箭,驱马前来,俯身从霁皑手中捞起帕子,擦了擦汗,“什么消息?” “敬王妃娘娘从江南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定国公府的夫人,皇城中与郡主,啊不对,长公主玩的好的各家小姐。王妃娘娘已回了敬王府,公主心心念念了几个月,要让皇上传旨召王妃娘娘进吗?” “既然已经回来,怎不见昀姐姐和二皇兄?” “给小的传话的那人说没有见着昀长公主殿下与宁王殿下,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有可能是昀长公主殿下随敬王妃娘娘回了敬王府,宁王殿下跟了去,所以没有回皇。” 永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从她那匹白马上下来,“三哥哥现在何处?” “早朝过后便不见了人,许是在文德殿批折子吧,公主找皇上有事情么?” “去把我的令牌找来,动作快些,我在门口等你。” 霁皑和劭良刚要劝阻,永安已驱马走出马场,走上青石板路上,哒哒哒地往皇大门而去。 两个丫鬟不敢拦,也知道拦不住,只得一人赶紧回仪元殿去取令牌,一人忙带着随从暗卫跟了上去,长公主出是小,若是磕着碰着哪儿了,才真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永安也不乔装打扮,直接骑着她的马大摇大摆要出,门口站着诸多手握着长矛的士兵,哪里见过这等胆敢在皇内院横冲直撞的人,正准备动用刀剑将其拿下,被后头遥遥的一声,“休得伤害长公主!”给吓得差点没站稳。平时里曦长公主再怎么闹腾,那也是在深之中,影响不了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小兵小吏,此刻闹到眼前来了,究竟是放她出去还是不放她出去,这是一个与命相关的问题。 “这是出令牌,尔等休得阻拦!”霁皑捏着那枚令牌狐假虎威的样子颇像那么回事儿,长成永安那个样子,又恰好是八/九岁,若还怀疑她的身份,那真是脑袋被城门给夹傻了。守门将士乖乖让出一条路,恭恭敬敬送长公主出了门。 永安/下的白马乃是万里挑一的良驹,脚程哪里是两个坐马车的丫头能赶上的,出了门不过片刻,人已跑的没影。劭良急的将手绢绞破,冲着永安消失的方向直比划,向着虚空嚷嚷,“快,沿着此处到敬王府的路,赶紧追上长公主,千万莫让她出了什么意外!”话音未落,几道黑影便冲了出去。 这一路过去都是达官显贵之家,自然有门庭若市者,也有那敢在天子脚下谋生计的酒楼饭馆,所以道路虽宽敞,却并不畅通,本想策马扬鞭的永安跑的磕磕碰碰,委实不快。她想着按照这样下去,非得撞上一两个人不可,拉着缰绳收了收马蹄子,转道穿过一个巷子,想要挑一条人少一点的路。 永远怀疑今天出门前看过黄历,想什么来什么,那巷子正是一座大宅的后门,许久不曾打开过,都爬上了一些绿叶,此刻却打开来,里头正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行动不便,在一个年轻小厮的搀扶下坐上木轮车,就要走到巷尾,再上停在那处的马车。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