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他切了一声,“就知道信口开河。” “从来只有人说朕一言九鼎,你居然敢说朕骗人。” 郦清妍撇嘴,“哄人的话你也信。” 慕容曒去拿酒坛,才发现早空了,惊讶道,“你不是喝多了就倒么,今夜怎的撑着说了这么久的话?” “我说过我很厉害的啊。” 慕容曒向身旁伸手,一道黑影闪过,手上顿时多了一个坛子。郦清妍看得直眼,“这是你的暗卫?” “是不是觉得厉害?来,继续喝。” “你的暗卫就负责送酒?既然送酒,为什么不加两盘下酒菜?” “……” 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只能看见一个轮廓的小山上,四面还风的亭子里,一个假海量和一个真海量如同相知多年的老朋友,一个不计较对方的尊卑不分,一个不计较对方的前言不搭后语,看似高谈阔论实则胡言语,相谈甚。 亭子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夜风轻轻起他宽大的衣袍,顺道带走从他指中簌簌落下的被捏成粉末的青玉酒杯碎屑…… 第84章 酩酊大醉之后, 郦清妍晕晕乎乎从上坐起来,头痛裂,手指用力着额头, 好半天才睁开是血丝的眼睛,想要叫个人熬碗醒酒汤来喝。然后她发现身处的这间屋子是个完全陌生的所在。 身下是巨大的圆,被褥是全新的触, 脚踏之下铺着用金丝绣成麒麟的毯子, 一直漫延到屋外。蓝田玉为坐黄金为盖的香炉里缓缓飘出青烟,是千金难求的瑞龙脑。清一金丝楠木的家具, 进门还有四扇曲折相连的镂雕九龙破云的纯玉石屏风。屋宇很高, 从梁上垂下的帷幕用的是皇家贡品里最贵重的缎子,这样大面积的使用, 等于挂了一万两黄金在那里。 郦清妍咂咂嘴, 要是能把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部运走卖了,包绝对会鼓到让人羡慕。不过, 一番打量下来, 她还是不知身在何处,栖月和慕容曒喜的风格太相似, 她无法断定自己是在谁的房间。头疼的越发厉害, 没有力气起, 郦清妍唤了一声, “来人。” 须臾便有两个丫头打起帘子进来,一个粉面桃腮平和近人,一个俊眼修眉气度不凡, 俱是宝蓝撒米黄碎花下裙,配着藕粉乌紫藤蔓纹褙子的装扮,不是拾叶香二人,又是哪个? “你们也回来了?”转念一想觉着不太对,“我在哪里?” 拾叶笑她,“小姐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昨个儿在里喝得烂醉如泥,还是宁王殿下亲自送你回来。连夜去府里叫咱们过来伺候,怕小姐住的不习惯,又担心醉了一晚醒来难受,一直热着醒酒的汤药,等着你醒了用。殿下说早上让你多歇息,用过午膳了再来接你入。” 絮絮叨叨的一通话,郦清妍因为难受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模模糊糊抓住一些个字眼,用如同煮开了的浆糊一般的脑子理了好半天,才发现拾叶本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我在哪里?” 拾叶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可着她解释了半天,小姐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认命地说了人话,“小姐你在宁王府的宁王殿下的寝屋的上。” 香没忍住笑起来,“没看见她正难受着?听棋说去端醒酒汤,这么久没来,究竟端到哪里去了?” 郦清妍才晓得自己醉晕后被栖月抱了带走,却一点印象也没有,果然以后还是不要喝这个东西,每次都和慕容曒喝到人事不省,前世的教训还不够深似的。 “宁王殿下呢?” “王府里的姐姐们说,昨夜殿下抱了小姐回来就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那就好,郦清妍松了口气,总比被宁王府的下人们公然看见自己和栖月抱成一团,一觉醒来得面对一片或羡或怨恨的目光要强。 在几个丫头的心伺候下喝了汤药,沐浴更衣。一天闲着没事干的季焕然,第一次有了个实打实的机会给他心中铁板钉钉的宁王妃送殷勤,热情到巴不得事事亲力亲为,被拾叶打了出去。此刻未来宁王妃穿着整齐从屋子里出来,他早准备了最可口又雅致,绝对能得对方喜的早点,躬着上半身请人移步用膳。 结果郦清妍本没有吃东西的打算,带着得体却疏离的笑道,“歇了一夜,多有打扰,这厢就回去,早膳就不用了,多谢季管家。若殿下回来了,还劳转告,莫用到郡主府接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处理好了自会进。有劳了。” 季焕然呆呆地看人走远,秋分捧着一个致的青花盘子站在他身旁,一边吃一边说,“我就说了她不会留下来吃,准备了也是徒劳。嗯,不过味道的确还可以。” 季焕然去抢他手里的盘子,“不吃也得包起来送过去,殿下特地嘱咐过……你居然吃完了!” 秋分把盘子往他怀里一扔,拍了拍手,“再做不就成了?不和你说了,立冬回来,肯定带了好吃好玩的,去晚了铁定被抢的光。” 季焕然抱着空盘心痛,“这可是用了二十种稀世药材做出来的糕啊……” 惊蛰抱着胳膊立在院子里一株曲折的罗汉松下,有些想不明白,“殿下费时费力找那些稀奇古怪的石头让她戴着也就罢了,现在怎么开始动用药材?若是为了养身子,也不见有什么成效啊。” “殿下要做的事,咱们只管按吩咐做就是了,至于目的为何效果如何,不该咱们关心,也不是咱们能关心得了的。” 郦清妍乘辇回府,两个侍从抬着辇轿走的平稳,拾叶香在下面跟着,正在向她汇报她们回来后整理的府中这几发生的事情。 慕容玑被寒带去宁王的别苑,说是要在当地的山林之中历练历练,他走时带了丫头璃珞,也就是郦清妍随口叫小梨的那个舞女,璃珞是慕容玑给她取的名字,和前世给的是一样的,后来在娶了她时还给了一个姓,全名玉璃珞。寒对世子出门历练还带着伺候的丫鬟并无异议,事实上他们三个出发时带了一马车的东西,过半都是零嘴。 敬王府六公子聆晔来过两次,都因郦清妍不在而返回,看着像是有急事的模样,张岱问他却又不说。 温阑知道了栖月突然带走郦清妍的原因,暂停了少阁主培训,让她以太妃为重。 立冬从江南回来,带了一封信。 这个速度让郦清妍吃惊,她原以为温漠再怎么迅速也得二月中旬才能将准允函到手,之前倒是低估他在温家家主心中的地位了。 “派人去请六公子过来。”郦清妍下了轿辇,往正厅走。“衱袶和焕逐两位先生可曾回来?” “昨一同回府的。”香回答。 “请来正厅说话。” 拾叶从旁退下,去请人来。 “父亲与容儿的婚期可有定下,是哪天?” “定下了,二月十八。” “只一个月不到……子谁定的?” “卷珠说原本选出来三个子,最早是二月十八,次之为三月二十九,最后的要到六月去了,后来老爷由决定的,庆国公府那边没有异议。” 郦清妍进到屋来,一边解披风一边哂笑,“他自然希望时间快一些。” 香不接此话,转身吩咐跟着的小丫头,“郡主尚未用早膳,去取昨夜吩咐熬着的八宝羹来,听棋应做了旁的糕点,一并端些来。”小丫头答喏着去了。 郦清妍站在炉子边,将一双冻得冰凉通红的手缓缓烤热。“婉姐姐和陈四公子的婚期呢?” “也定下了,在老爷和容小姐的婚礼之后,定在的今年中秋。” 郦清妍的训练是全封闭的,事实上她每疲于应付那几个蛮横又固执的老头子,想要摸透每个人的脾,好方便以后的各种浑水摸鱼,也就没有分得出心思来关注外界发生的事情。香清楚无论是今她和拾叶进,还是主子从皇出来,首要的事情定是把所有关心的事情全部问一遍,所以昨天一回来,旁的没顾上,全部打听收集各种消息了,此刻无论郦清妍再怎么问,她也能对答如。 郦清妍翻转着手,尾指上有一枚嵌椭圆蜡的戒指,突然觉得有些不好看,取下来随手搁在一旁放置有一盆茂密兰草的高几上。 “太晚了,让父亲和齐国公商议将时间换掉,之前不是选出三个好子么,三月二十九就不错。” 香有些犹豫,“太过仓促,怕为人说道。” “一两句闲言碎语,不把它放在心上就什么事也不会有。长久留在家中,才是真正的危险。” 香觉得郦清妍有些太过紧张,“小姐怎么说的好像府里能将五小姐生吃了一样。” “未尝不是生吃。”郦清妍幽幽叹了一口气,“年中还会去一趟江南,不定能护得了她,找个人代替我,也是好的。” “家里还有其他的几个小姐,怎的不见你如对五小姐般紧张?” “清婕有自保能力,至于四姐和六姐,不是还有容儿在么?”突然出一丝狡黠的笑来,“三个四个她顾不过来,一两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那丝含算计的笑容,香觉得脊背发冷,不寒而栗。 郦清妍看了看门口,衱袶他们还没过来,复又低下头来,转着手上遇暖越发冰冷的镯子玩,香蹲在她面前,正拿着一个木篾子拨火。 “为什么你和拾叶看到我睡在宁王的寝屋,却一丝惊讶也没有?” 香诧异抬头,“必须要惊讶么?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的事情?” 郦清妍沉默,香这样回答,她反倒不好警告她们什么,和栖月已经亲密到了这种地步,只会适得其反,越解释越。 之后两人都不说话,直到衱袶和焕逐进来,香退了出去,放下门口厚重的卷帘,之后有小丫头进来上了茶。三人都入坐,焕逐没想到郦清妍这么快就从皇回来了,有些意外,可能对方是被拾叶直接从上叫起来的,收拾的有些匆忙,眉边一缕鬓发有些,除此之外倒是没有过分的仪容不整。 “下午便要回,一会儿还要会见客人,时间不多,也就不和两位先生虚礼。请两位来,是想问一问,有关前朝的闱之事,两位先生知道多少?” 衱袶看向焕逐,这个问题基本上没有他什么事。 焕逐道,“不知少阁主具体想了解些什么。” “我想知道煊太妃从入开始,所有好与恶的人,生平大事,以及她和先皇后,先皇后的三个孩子之间的关联。” 焕逐与衱袶相互看了一眼,“妃位以上都有记载,只是手边卷册不齐,需得和九宿昆熳对一对,整理出来才能于少阁主。” “嗯。”郦清妍应了一声,“上回焕逐先生给我的傅皇后及她心腹的行程里,提到有两个人,身份地位都很低微,专为皇后联系外的人。找机会把这两人做掉。” 衱袶和焕逐为她平淡的语气给惊着了,“少阁主的做掉,是指……” “不着痕迹让两盒人消失,这种事对衱袶先生来说不难吧?” 焕逐提醒道,“突然断了联系,傅家这边怕是不好处理,很可能顺藤摸瓜往上查。” “所以才要不着痕迹,查到别人头上也不会查到这边来。我的命令是让人消失,至于怎么做,后期怎么处理,衱袶先生自行定夺。” 第一次见郦清妍发号司令,衱袶明显有些不习惯,良久才点头,“遵命。” 郦清妍笑起来,“先生不必紧张,我不过布置几样任务罢了,之前如何,以后依旧如何。” 衱袶越发不自在起来,见接下来郦清妍说的事都由焕逐负责,便退下去布置事情去了。 焕逐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纸来,递到郦清妍面前,“这是少阁主要的人手布局细图,请过目。” 很大的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郦清妍打开来,把手边茶几上的茶盏拿远,摊在上面细看。 皇城之中所有世家,基本上都有十二禤阁的人,郦清妍不停咋舌,只怕他们一三餐吃的什么菜式,米饭煮的是生是,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能不能用好这柄武器,郦清妍对自己的能力略微怀疑。 看着那些世家的名字,一条清剿的路线浮现出来,不由又陷入沉思。之前她就好奇为什么慕容曒放过了其中的一些,而这些幸存的世家并不比不幸的那些忠心,若要详查,个个都恶贯盈,可偏偏他们活了下来,成为极位人臣。反倒是死的那些里头,包含了诸多忠义之士。 没有共同点的世家,一场大刀阔斧却并算不上彻头彻尾的肃清,栖月的袖手旁观…… 郦清妍突然想起煊太妃和慕容曒同时提到过的一个人,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大胆想法冒出来,按都按不住。 如果,慕容曒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某个人呢? 焕逐站在离郦清妍五六步远的地方,看她长时间的出神,看她眉头微蹙地思考,看她突然回过神来,问了一个让人意外问题。 “焕逐,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与先皇情深似海,悲痛绝,碰死在先皇的棺木上。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少阁主。” “真的是因为殉情么?皇上登基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为何现在除了宁王和长公主,对其他的兄妹那般冷漠,为何他想方设法要除掉单将军,除掉一大批肱股之臣,为何他将先皇的所有妃子驱逐出,强制落发为尼,偏留煊太妃一人在中独享荣华?我有很多个疑问,焕逐,你能给我答案么?” 焕逐逆着光,静静看着她。 郦清妍抬手遮住眼睛,“我突然发现,也许自己一开始就分析错了……” 焕逐缓缓说道,“既错了,那就从头再来吧,如果还来得及的话。” 这头嘱咐完两位宿主,拾叶说聆晔已经到了,引着郦清妍一边往花厅走一边说,“送口信的小厮在半路上碰见的六公子,便把邀请他过来的事情说了,恰好六公子没有旁的事情要忙,直接过了来,倒是节约了好些个时间。” 两人走远,香进来收拾郦清妍落在正厅的东西,结果那枚蜡戒指怎么也找不着了。小丫头见她寻东西,便问一句寻的什么。 “方才小姐放在这里的戒指哪里去了?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个地方的。”香将高几前后看了几圈,又在兰草里翻找,还是没有踪影。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