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给口水呛到,虚张声势地拍桌子:“哎呦,我现在肚子好饿,什么也想不起来。” 话落,只听啪的一声,木梳被甩到桌上。 师姐发出一声冷笑,五指按在我的肩上,掌心内力涌动,仿佛在克制着想捏碎我的骨头,挨在脸颊旁的低柔又森地吐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今晚我再帮你想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下。” 我愣了愣,往旁边挪一挪:“都说了,别靠我这么近讲话……” 身后人不再言语,镜中一双眼定定注视着我。我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动作,忍不住提醒:“我头发还没梳好呢。”然而她仍是一动不动,我想这人真是有病。 “我曾想过,需要多久,你才会原谅我。” 忽然,在肩上的手掌松了力道, 身后人的声音平静,却隐隐含着某种狂妄和执拗:“多久都没有关系,但前提是,你必须在我身边。”说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我斜眼瞟着镜中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若无其事地拿起梳子,将遗留下的发丝梳拢整齐。 三月末,江南雨连绵。 随着郡主婚期将近,整个王府也渐次忙碌起来,连君先生也一天到晚守在南王的慎园里,生怕这位王爷一个不小心思虑过甚,还没把女儿送出门就提前呜呼。 而我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一个皇家贵女出嫁是何等的麻烦。要整理嫁妆财物、要计划陪侍人手,还要安顿远来的客人、提点干活的下人,甚至将来路途中的安全问题,也得早早做好周密打算,可想工作量之庞大。 会知晓这些,是因为阿莹每天傍晚都要来西园找我,倒豆子一般对我抱怨一通。 说起这事也是奇妙,自打彼此亮明身份底牌,见面的次数倒比从前更加频繁,起初还会装模作样商议正事,议着议着就又忍不住回到从前的相处方式,看得小白连连皱眉。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阿莹实在找不到可倾诉的对象,偌大的王府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她放心的人,而如今知晓她底细又不会威胁到她的,便只有我了。这就好比有些男人明明有有妾,还要隔三差五去青楼里找姑娘谈心,谈到深处还会哭一鼻子,姑娘十分动,于是陪他睡个好觉,双方都很意。这说明以利益维系的关系往往比情更为坚固牢靠。 这天傍晚,难得雨过天晴,我们坐在王府后山凉亭中,眺望天边的晚霞。 阿莹端详我的神,意有所指地道:“如今府中事务繁忙,侍卫统领责任重大,难得开身,她怕是顾不得其他事了。” 我摇摇头:“你若真想万无一失,届时她必不能留在王府。” 阿莹面犹豫:“这人心思深沉如鬼蜮,我怕做得明显了,让她起疑……” 我看她一眼,这话是存了几分试探之意的。 后山地势高,凉亭就建在半山,我将目光移至脚下,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南王府。 “我娘生前也喜登高,”阿莹顺着我的目光望去,面上有思念之意,“小的时候,她常常带我来这里,夏天的晚上,林子里会有好多萤火虫,聚在一起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十分好看。” 我侧头看她,见她嘴角浮出一丝凄凉笑意:“那时候,她身体还好好的。” 良久,我开口道:“魏鸢的事情,郡主就不用心了。” 阿莹皱眉:“可是……”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略冷了下来,“听丫鬟们说,这几你夜夜都睡在魏鸢房中,你可别——” “郡主,”我打断她,语声低缓,“你只管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夕的余晖一点点沉落,山巅浮现出弦月的浅影。我不动声仰望着,淡淡道:“你放心,本教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想了想,又笑道,“说不准,没等我动手,就有人替我们动手了。” 阿莹面微变:“有人替我们动手?谁?” “再等等,”我微微摇头,角勾起一丝笑意,“再等一等。” 暮四合时分,我们下山回府。 当王府西侧门出现在蜿蜒小径的尽头时,沉默了一路的阿莹忽然出声,带着几分探究地道:花花,那你虽说了许多,但我仍是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转着手中一枚梅花镖,嘴角含笑斜睨着她:“我要做的?那可多了。” 她似是不我的敷衍态度,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顿了顿,我饶有兴趣地反问她:“假如你想要得到一个人,会怎么做?” “什么?”眼前一双杏眼圆睁,目光狐疑地打量我一会儿,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什么想得到的人,况且,‘得到’?什么才算是‘得到’?” 我瞅她一眼,口中啧啧两声,摇头走开:“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身后阿莹大叫:“诶,你这人——” 前方,花木掩映的院门前挂着一盏致的细木灯笼,垂着长长的苏缀子,朦胧光晕之中,一个颀长的身影斜靠在门边,目光轻抬望过来。 我凝望着那道身影,脚步缓缓,朝她走近。 晚风拂过藤萝花,漫漫新绿之间,淡紫的花朵低垂着拢起花房,宛如将坠未坠的水滴。 什么才算是得到? 我想要得到的人,是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