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师叔已经不是云麓弟子,按道理不得再出入后山隐秘之地,但我两都没打算按道理。 三更时分,我两门门地绕到后山,找到连接悔莫峰的铁索,将她渡了过去。 这事儿干得明目张胆,因为掌门师父她不会不知,她既然没有出来阻拦,就说明不想阻拦,其实她阻拦一下也好,我还能再多看她一眼。 只是,掌门师父没有来,来的是三师叔。 我们隔着絮羽般的飞雪对望,风灯柔弱的光照在三师叔脸上,她笑容慈祥,喊我:“花花。”声音却得极低。 我也跟着笑:“花花见过三师叔,”又微低了头道,“师父她不许我见你们。” 三师叔不在乎:“所以我这不是就来见你了么,”她上前拽过我手中的铁索,朝着对面的山峰努努嘴,“你过去吧,我帮你守着。” 我有些反应不能。 三师叔轻推我一把:“你们是有要找的东西吧?快去,等天亮被发现就遭了。” 我眨眨眼:“您不会等我过去之后,就把铁索撤掉吧?” 三师叔道:“我是吃了撑的吗?” 我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有对一切的了然。 云麓的八卦集大成者,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我点点头,抓紧铁索,转身一跃而下。 我从未来过悔莫峰,头一次来难免好奇,但四下转了一圈,发现实在没什么东西。山壁上生着坚硬虬结的藤蔓,攀着藤条往下,便可抵达一个宽敞的,这就是受罚的弟子面壁之处,可以猜测最早的时候不是住着狗熊就是住着蟒蛇。 二师叔将我拉进中,蹙眉道:“检查过了,没什么异样。” 我问:“去到最里面了么?” 二师叔点头,面上难掩失落。 我指一指口:“那就继续往下吧。” 二师叔愣住。 经年累月长起来的藤枝,紧紧绕着往下生长,一眼望不到底。 二师叔抱着我,拽着藤枝跃下,在山壁上借力起伏。寒风刺骨,夹着雪片打在脸上,我紧闭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脸颊都冻到麻木了,二师叔忽然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山的入口。 进入中,刹那间冰寒雪冷都被关在了外头,二师叔放下我,一张脸像是被冻僵了般面无表情,又像是在制着某种情绪,板着脸,脚步却是急惶的,大步往深处奔去。 我抖着身上的雪,不愣了愣,当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见她陡然止了步,一声低呼:“天啊……” 火折子呼啦亮起,火焰照着四周景物,在我们身前,赫然是一具森然的白骨,静默地靠坐在山壁上,年年月月,不知过了多久。 我端详一番,发现白骨周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供辨明身份的物件,正要开口,见二师叔已跪倒在地,低垂着头,嗓音暗哑:“非然……我来晚了。” 凭借肩骨上一道明显的裂痕,二师叔断定这具尸骨就是雪域山庄的右护法,季非然。 我对着白骨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我的命是眼前之人以命换命救回来的,她却独自一人在这里寂寞了许多年。 一种陌生的情忽然涌上心头,我头一回清楚地意识到,原来有人在我未出生前就深切地着我了,我的母亲,两位护法,或许还有教中的长老们。 中有一道山泉从壁顶而下,冲得两旁的石头圆润光滑。我捡起一颗,砸回去,又捡一颗,又砸回去。心里想,原来这便是掌门师父的苦心用意。 至于右护法随身携带的武器、书信,或许还有《紫霄秘籍》,应当都落入了师姐手中。 师姐当年许是无意间发现此地,之后便隔三差五故意犯错受罚,好躲到此处秘密修炼紫霄秘籍,再之后,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身世,便带着右护法的贴身信物,顶替我进入雪域山庄。 可她潜入雪域到底想干什么呢?小白和二师叔搞了这么久也没搞明白。 此前我以为她是想利用魔教报复苏家,但得知她其实是苏夜来的女儿之后,这个猜测便很难成立,甚至可能是反过来的——她是在帮苏家。 苏煜从十年前开始就在各大门派布下暗桩,唯独雪域山庄连个门都找不见,这必定让他十分头疼。于是师姐便亲自出马,不仅找着了门,还顺利潜入了教中。 对苏家来说,只要掌控了魔教,那整个江湖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思索完,我想如果当真如此,那可真的太无聊了。 山外,风雪稍霁,天边透出淡淡微光。 二师叔下外裳,包裹住左护法的遗骨,负在身后。 沿原路返回,崖边,三师叔缩着脖子在原地跳脚,看到我们,口便道:“老天爷呀,你们可算回来了!”目光落在二师叔的背上,又道,“二师姐,这是什么?” 二师叔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摇头道:“我已不是……” 被三师叔怒而打断:“是是是!他娘的,一个你,一个花花,一个不是我师姐了,一个不是我师侄了,他娘的,我拜托你们以后照顾好自己,行吗?!就算是受了伤也不能来找我了,他娘的……” 我:“……” 二师叔:“……” *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