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规的语气很平静,手里的长剑攥得也很稳。 洛月明突然觉得口极闷疼,耳边嗡嗡作响,柳仪景在他耳边撕心裂肺地哭喊: 不要!不要死!越师兄,你不要死! 你敢死!你若是敢死,我就杀了腹中的孩子! 洛月明!求求你,快阻止他,求求你!不要让他死,救救他啊! 洛月明脚下一踉跄,整个人歪倒在大师兄怀里,听着耳边柳仪景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金圈转到飞起,凌厉的罡气宛如利刃,绞得他脖颈生疼。 不要!不要!越清规,你敢死!你敢死!!!啊!!!!!!!啊!!!! 裴玄度震惊无比,明明他派人前去看守越清规,没曾想,竟让他逃了出来。 眼下场上正,所有人都对越清规虎视眈眈的。那些个道宗的小道士们这会儿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宣的出口,纷纷站了出来,脸愤,剑指着越清规,口口声声要他血债血偿 清规!你先下来!我不许你胡来!快下来!到师兄这里来! 裴玄度往前才冲了几步,很快就被越清规制止住了。 越清规摇了摇头,神坦然自若,仍旧同以前一般温润如玉,与柳仪景在一起的子,并没有将他的善意带走,笼罩在柳仪景身上的煞气,也没有蒙蔽住他的良知。 他依旧是天剑宗的亲传弟子,一个堂堂正正的修士。 面对着道宗弟子的指责,越清规并没有狡辩,也未曾反驳。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的错,他会认。 小景,我就来陪你了。 越清规一手执剑,一手运转灵力,隔空将洛月明捆住,不准他靠近。 目光深邃温柔,遥遥凝视着洛月明的脸,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他此生的罪与孽。 第230章 那样好的时光不会有了 二位师兄, 还有月明,以及在场的各位,越清规在此为杀害道宗宗主及弟子的事, 深敢歉意, 在此,谢罪! 话音未落,越清规毫不犹豫,手起剑落, 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仰颈自刎。 滚烫的鲜血瞬间自割破的血管里了出来, 在半空中呈现水柱状,身子随之缓缓地倒了下去。 越、师、兄! 洛月明艰涩无比地从喉咙里发出这几个颤音,耳边响起比方才凄厉百倍的哭喊, 震得他的耳膜几乎破碎,一度失去了听觉。 啊!啊!!啊!!!师兄!师兄!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啊! 越清规!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我要杀光在场所有人, 杀光所有人! 老天不公!不公!越师兄!!! 柳仪景撕心裂肺地在洛月明耳边哭喊,本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清规自刎而死,身鲜血地倒在地上。 甚至连伸手摸一摸越清规都做不到, 嘶吼的声音尖锐异常。 那金圈铮的一声, 竟出现了裂痕, 洛月明耳边嗡嗡响, 脑袋也昏沉沉的, 要不是大师兄从旁搀扶着他,早已失去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了。 抬手一摸耳朵, 摸到了手鲜血。 他全程清晰无比地受到了柳仪景的痛苦,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柳仪景着个大肚子,跪地声嘶力竭痛哭的样子。 原来,像柳仪景那样的人,也会这般真挚热忱地深别人。从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的眸子中,出滚烫的泪水。 可是越师兄听不见了,他听不见了。至死也不知道,柳仪景也深着他。 彼此深的两个人,他的两个同门师兄,就这般错过了。 裴玄度一度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肢体僵硬了很久,才想起来冲过去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死死用手捂住越清规脖颈上的伤口,鲜血仍旧从指间溢了出来。 怎么捂都捂不住,那脑袋软绵绵的,好似一碰就要掉了,用来自刎的长剑鲜血淋漓。 旁边还掉落了一管玉箫,也同样沾了鲜血。 清规,清规! 不同于上一次,柳仪景挟持越清规逃跑,而狠割的那一剑,这次越清规下了极狠的手,贴着上一次的伤口,生生将喉咙割开,里面的筋脉,软骨,都被一剑割裂,几乎将整个头颅都生生割了下来。 似乎害怕自己死不掉,或者是再度被抢救回来。越清规下了死手,也赴了必死的决心。 临死前,目光一直落在洛月明的脸上,望着他的小景。 清规!!! 裴玄度万般不敢置信地将人抱在怀里,双手沾了鲜血,滚烫的泪水从眼窝里翻涌而出。 这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宝贝了那么多年,竟以这种方式,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越清规死了!越清规死了! 他居然敢自刎! 越清规死了,那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 快跑吧!大家快跑! 那些被指控曾经欺辱过宋子轩的修士,宛如丧家之犬,赶紧四下逃窜。 可无论他们怎么逃,始终逃不出天剑宗的校场,微风一吹,场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越清规都死了,你们凭什么还能活着?我要为我师兄报仇雪恨! 徐忆轩率先出手,一脚将要逃跑的一个修士踹倒,毫不留情地提剑刺入了对方的膛,鲜血了她脸,她也毫无惧,膛里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但凡伤害过我师兄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 大家都别怕!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咱们合力杀出去,也许还能博一线生机! 对!大家合力杀出去!我就不信,今我会死在此地! 我师兄说的对,谁的错,谁要认,我师兄都以死谢罪了,凭什么你们还能活着? 洛月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一手招剑,冷冷目视台下:今,我只杀行恶之人,但凡与宋子轩无关的修士,自行往后退!倘若谁敢包庇,那便同罪! 语罢,剑刃一翻,便当众斩下了一颗人头。 众人见此情此景,都吓坏了,纷纷往后退去,甚至有人互相指控,谩骂,诅咒,越来越多曾经参与其中的修士,被人七手八脚地推了出来。 杀到最后,鲜血几乎把整片校场都覆盖住了。 徐忆轩砍杀到虎口崩裂,眼泪和鲜血齐飞,杀的人越多,越是震怒,到了最后都心生起了绝望 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都曾经欺辱过她的宋师兄,他们当中有宗主,长老,甚至是门派中的徒子徒孙们 难以想象,宋子轩当初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折磨! 被修真界广而传的,如今只有温长羽和宋子轩,以及不被太多人知道的柳仪景。 而不被人知的,也许更多。 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大,从十八岁,十七岁,慢慢地,毫无下限地低到了十五、六岁,也许还有更小的。 而这一切,不过就是出于人心底的念,以及对修为的渴望。 身为修真界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炉鼎之体,洛月明有幸被师兄们保护,至今为止,不曾受过外人半分欺辱。 虽然他只是一个穿书的咸鱼,也没什么大出息,生平就吃喝玩乐,以及想跟大师兄逍遥过子。 但面对着越师兄的死,柳仪景的所遭所遇,以及后来酿成的无数苦果。 他还是觉得,自己必须要为此做点什么。 从今起,昆仑派,苍墟派从仙门三十六宗除名。 今,凡死在天剑宗的修士,各宗各派可以将人带回去安置,但务必将这些人从宗门中除名。 凡再肆意圈养,凌炉鼎者,死!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抗议了:洛月明!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随便手仙门三十六宗之事?你杀了人,还要我们给死者除名!你可知,他们有些人是宗门嫡系的子弟! 洛月明平静道:那便请贵宗,自当没生过这样的孩子。 那死的是长老,又如何? 那就提拔新的一批长老。 死的是宗主! 那就换一个宗主!洛月明猛然提了个音,连瞳孔都泛起了血红,提着手里鲜血淋漓的长剑,一字一顿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了。 那好,我便来问问道宗扶摇何在? 洛公子,我在。 扶摇从一群牛鼻子小道士中走了出来,神萎靡得很,脸也苍白极了。 原来你在啊,方才其他宗门合起伙来声讨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 扶摇沉默不言。 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师兄长情,是也不是? 扶摇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没有这般想。 那你认为是越师兄害死了长情?我对你的恩,抵消不了越师兄行的恶,即便你知道,他分明就是被人控制的! 这次扶摇又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宁愿从未遇见过洛公子。 洛月明也道:我也宁愿从来没遇见过你们。 顿了顿,他又问:如今越师兄已死,道宗还有什么事么? 扶摇:洛公子曾经屡次出手相助 我只问关于越师兄的事,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候在此地不走,难道是想把他的尸体拉回去,吊在宗门口鞭尸? 扶摇彻底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今,他也不过是废人一个,师兄死后,他心只有报仇,如今仇怨已报,对这个世间也没什么留恋的。 自觉亏欠洛月明太过,扶摇忽然拔过身旁道士间的长剑,也跟着自刎了。 自此,恩怨两消,谁也不欠谁的。 洛月明喟叹一声,沉痛地闭上了眼睛,那个吃地瓜不知道削皮的傻道士,也没了。 耳边很快响彻了小道士们慌的喊叫声。 可再也没人指控他死扶摇了。 因为他们都没资格这么说了。 谢霜华见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抬手将头顶的结界打散,在场还活着的修士,都经历了一场血洗,每个人的身上都多少沾了点血。 每个人的神都颇为复杂。 也不知道是谁先离开的,其余人也纷纷拱手告退了。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忆轩才疲力尽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着气,而后才像个小女孩一样,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周身横七竖八躺了尸首。她的脸上,身上,手上,全是血。 哇哇大哭,喊着她师兄的名字。 大师兄,越师兄死了,你会不会到心痛? 洛月明突然问了一句。 谢霜华微微一愣,很久才摇了摇头,他并不是那个同越清规等人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大师兄,又身为蛟龙,对凡夫俗子本就没有任何情。 他只知道,如果今死在他面前的人是洛月明,那么他一定会当场癫狂,杀光在场所有人。 可死的是越清规。在他眼中,只有洛月明和其他人之分。 因此,他不心痛。 霜华,玄度,清规,仪景,还有月明,我们五个人在一起,才是天剑五月。 谢霜华摇头:我不明白。 洛月明听罢,一阵怅然若失,抬眸望向头顶的晚霞,红得如火如荼,依稀想起当初师兄弟五人结伴下山游历。 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夜里睡觉还要挤一间屋子。 当时还年少,洛月明只觉得他们烦,影响他跟大师兄独处了。 现如今才知道啊,那样好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我们师兄弟五人,死了一半了。 洛月明才叹了口气,那脖颈上的金圈咔擦一声,断成了两截,他抬手接住,眼睁睁地看着金圈又幻化回了金簪。 耳边那凄厉的哭声,也渐渐消失殆尽了。 第231章 山上又起风了 洛月明昏睡了很久, 梦里又入了此前那片密林,可他几乎掘地三尺,怎么都找不到柳仪景的下落。 也看不见任何小蘑菇了, 甚至连半分绿植都没有。 漫山遍野的雪白, 大雪将那里完全冰封,死一样的寂静,全然没有半分鲜活气。 洛月明找啊找,找遍了柳仪景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连犄角旮旯都不肯放过。 可柳仪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洛月明也寻不到他的半分踪迹了。 他独自在雪地里蹲了很久, 肩头落了积雪,长睫上都凝结着冰晶,祈求着能与柳仪景再见上一面。 洛月明比任何时候都迫切见到柳仪景, 也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能救下柳仪景腹中的孩子。 如今,越师兄已经死了,那个孩子就成了越师兄最后的一点血脉了。 洛月明等啊等, 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整个人几乎都被大雪掩埋了,也未曾等到柳仪景。 再度醒来时,竟已过了三天三夜了。 大师兄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寸步不移, 好似怕他会想不开, 再行出什么事情来。 望着大师兄眼底下的青灰, 洛月明很镇定地起身, 抓着大师兄的手,轻轻拍了拍,表示自己没事了。 裴师兄的意思是, 既然越清规同柳仪景已有了道侣之实,生前虽未表明过情义,但越清规死前,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他唤了一声小景。 便提议,将越清规和柳仪景葬在一起。 可问题是,柳仪景的身体已经灰飞烟灭了,即便买个双层棺,也得空出一半啊。 洛月明听罢,便道:不如将他们的法器放入棺中,随越师兄的尸首一起下葬,墓碑上便刻二人的名字。 清规的命剑,已经随主身死,而化作一块废铁,被我封存于后山地,挂名执剑长老之命剑。这是当初我答应了柳仪景的。 说起这事,裴玄度的神伤起来:其实,即便没有柳仪景的请求,清规也配得上当执剑长老。算了,不提了,那柳仪景的法器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