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功。”步时鸢将手擦干净之后,拍了拍宋小河的手背,说道:“不必为我挂怀,这是我应受的。” “什么应受不应受,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吧?”宋小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只觉步时鸢的手上几乎没有,一摸全是指节,连掌心都是无比冰凉的,丧失了常人的温度。 步时鸢看着宋小河,那双盛神秘的眼眸中,总是那么温柔。 她道:“小河,你且记住,人各有命,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业果,既犯了错,就要受罚,谁也无法逃避。” “你只需要坚定自己的道路,不断向前,总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宋小河想握紧步时鸢的手,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过去,暖热她骨瘦如柴的手,却不论怎么暖,那手都还是冰凉的。 她干脆在步时鸢的身边坐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伴。 也许是经历过了真正的离别,宋小河的心里对命途的变故有了具体的理解,那些令人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可以悄无声息地发生的。 两人不说话,在门口坐到了天大明。 云馥自客栈中出来,瞧见二人在外面坐着,便笑着送上了她借用客栈膳房做的饼。 朝从云馥的身后照过来,将她眯着眼睛笑的脸庞描上了温柔的金边,光落在宋小河清凌凌的眼眸中,也照亮了步时鸢消瘦的脸。 不论发生了什么,或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在这一刻,宋小河的心被一股宁静给笼罩了。 宋小河将饼接下,心道不管前路多么危险,她都要保护好身边的同伴。 这都是她不可多得的朋友。 卯时一过,天大明。 沈溪山也从楼上下来,成为队伍中最后出现的一员,随后众人出发,继续南行。 出了镇子后,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地,起初地上还有杂草丛生,一片绿意盎然。 再往前走个十几里,就看见了仙盟立在此处的碑,越过碑之后,土地就开始变得荒凉,放眼望去皆是黄土沙尘,炽热的光悬在头顶,将大地炙烤得如火炉一般。 好在众人都有灵力护体,足以抗暑气。 临近正午的时候,众人休息了会儿,吃了些东西才又继续赶路。 整整走了一天,天渐暮,太落下之后,天穹慢慢被夜空噬。 有光时尚不觉得有什么,但天一黑,宋小河就隐隐有些打悚。 这里到底也是被仙盟列为凶城的地界,周围又处处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哪怕这里寂静无声,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生灵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但宋小河还是觉得不安。 她往沈溪山边上靠了靠,轻轻抵着他的胳膊,汲取了一丝安心。 倒也奇怪得很,白里分明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到了晚上,这夜空竟然连月亮都瞧不见,几颗星星散在天幕中,也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众人纷纷拿出了提灯或是照明的灵器。 宋小河将小晷挂在手腕上,时不时看一眼,所以她知道他们是什么时辰抵达那座凶城的。 戌时将近,面前飘来了一层雾。 这雾来得蹊跷,也十分浓郁,在瞬间的时间就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浓雾将他们手上的照明之物遮掩住,收了大半的光芒,是以这个原本并不算紧凑的队伍立即失去了对方的位置。 宋小河跟沈溪山靠得紧,浓雾飘来的时候两人也站在一起,下意识抓住了沈溪山的手掌,牵着他停住了脚步。 随后前面后面同时传来了声音,是孟观行的下令让大家别妄动和苏暮临在身后的大喊。 队伍迅速朝中间靠拢,将原本松散的距离缩短许多,众人才相互看见。 孟观行尝试施法破解雾障,却没有丝毫用处,他道:“这里的雾太浓郁了,为防止有人在雾中遭遇不测,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方法将彼此联系起来。” “绳子。”宋小河马上有了想法,“可以用绳子拴在我们的上,保持一个绷直的状态,若是谁的力道松弛了,就会有人立即察觉。” 孟观行觉得可行,问过其他人的意见,皆赞同。 不过大家都拴在一起太不利于行动,庄江提出分组,二人算作一组,一组之中只需要挑一个人与后一组中的人相互系上绳子,保持在后一组人的视野之中即可。 一路走来,宋小河一直都是与沈溪山黏在一起,两人自然一组,宋小河的上系了绳子,拴在云馥的上。 苏暮临对此分组有很大的意见,极其不,但碍于沈溪山站在边上,他当然也是敢怒不敢言。 分组之后众人照常前行,宋小河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次没走多久,行了不过几里,一座城门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被浓雾重重包裹,瞧见零星几处,看起来像是被摧毁过一样,地上是石砖的残骸,或许也有血迹,但在夜和雾中看不清楚。 显然这是一座被攻破的城,城墙已经破碎,但城门边上的两石柱还算□□,就算上面布裂痕和坑坑洼洼,也并未倒下。 这应当就是那凶城的入口。 宋小河又往前行了十来步,忽而一股风面吹来,她下意识用袖子挡了一下,只觉得这股风从她的衣袖钻进去,顺着脊背过了一遍,让她莫名觉森。 分明是七月盛夏,这风却冷得很。 挡面的手刚一放下,宋小河就乍然看见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口棺材。 她在看见的一瞬间汗倒立,后背唰一下出了一层冷汗,吓得心脏一紧,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刚停下,沈溪山的声音就传来,“怎么了?” 宋小河只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惊到,稍稍稳了下心神后,才道:“前面有棺材。” 他一直与宋小河并肩走,自然也看见了棺材,面上却一派平静,道:“你仔细看看,这棺材上有锁链。” 宋小河认真瞧了瞧,果然隐隐约约看见棺材上有什么东西,但其实这距离有些远了,棺材的大半都藏在雾中,看得并不分明。 很快其他人也跟了过来,瞧见棺材之后便立即提高了警惕,纷纷将自己的武器拿出来,朝着棺材走去。 待靠近了,才看见那棺材的全貌。 整体要比寻常棺材大上好几圈,乌黑的颜像是大量的墨倒在上面一样,倒映不出一丁点光亮。 最诡异的是,这棺材上捆了腕子的锁链,棺材边沿处敲了密密麻麻的铜钉,看起来像是镇什么祟一样。 棺材就坐落在这片空旷的地上,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片死寂。 众人手中的提灯散发的光芒落在上面,有着说不尽的森恐怖。 从这锁链和钉子上看,这棺材里必定是什么令人无比惧怕的东西,否则寻常封棺不会用那么多钉子,更不会在外面捆上那么的锁链。 宋小河站在边上,就觉得这棺材实在是有些大了,比她都要高,若是里面躺着的东西当真是这尺寸的话,那一定不是寻常人,或者说,连人都不是。 众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绕着棺材默默观察。 沈溪山在棺材的一处地方上捻下一小片纸,上面的颜几乎褪尽,只剩下了微微的黄,他低眸看了两眼,忽而道:“这是符箓。应当是钉了这棺材的人,在上面贴了很多符箓,但后来又被撕掉了。” 宋小河凑过去,捏着他的指尖仔细瞧了瞧,没瞧出什么名堂来,就问:“要把这棺材打开看看吗?” “不可。”孟观行否决她的提议,道:“既然这棺材封在这里,应当是有其缘由,我们还是不要妄动为妙,继续往前走吧。” 队伍有了变换,孟观行与庄江行在最前面,两人处于十分警戒的状态,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定能马上察觉。 城门和城墙被毁坏得太厉害,宋小河无法依靠视觉来辨认这座城究竟是不是师父拓印的那座,绕过棺材之后,从断壁残垣中跨进了城中。 待众人进城后走远,完全被雾气没了身影之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被大雾笼罩的森之地,仿佛没有生灵存活的痕迹,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黑羽乌鸦,扑腾着翅膀落在了高大的城柱上头。 那鸟转了转头,冲着柱子顶端挂着的一块牌匾啄了几下,挥舞的翅膀像是散了些许浓雾,让牌匾在夜中显现出来,上面有三个陈旧的大字:不辞。 走了一阵路,宋小河将手中的提灯暂时给沈溪山,而后拿出了那张灵器所拼成的地图,尝试着结合面前的路线研究。 城中静得可怕,连脚步声都像是被什么给没了,又因为周围都是雾,宋小河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对黑暗的未知难免有几分害怕。 可若是城中真有什么凶残的祟,这种情况相当于我在明敌在暗,他们无法在凶城中分头行动,只得抱团一起走,提高警惕,以防有东西突然袭击。 除却寂静之外,所能看见的视线范围之内,还有随处可见的,战争之后的景象,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碎石,还有各种建筑瓦解粉碎之后的残骸,往前走还能瞧见地上陆续出现森森白骨。 有些还算健全,但大部分都是肢体不全,白骨四散。 宋小河被这城中密集的白骨吓得脸铁青,不敢落脚。 她越看越觉得揪心,这里那么多的尸体,就说明当年城破之后,敌军直接屠戮了这里,将无辜的百姓也屠杀殆尽,地上这些白骨,大约都是在逃命当中被杀死,然后随意地扔在路上,二十多年的岁月翻过,才有了这些骨头。 宋小河不忍再看,盯着地图研究,对前方的人道:“孟师兄,这地图上画了,进城之后沿着主路一直走,路边会有一座庙。一般庙都有地灵庇佑,我们赶了一整天的路,先去庙中生火落脚,然后再探寻这城如何?” “那我们便寻来看看。” 这么一找,还真就找到了一座庙。 宋小河便在这时候确定了,师父当初来到南延暂歇之地,就是这座城。 而后他在离开时,用双鱼神玉拓印了这座城,并且留下了一份城中的地图,虽然宋小河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但最起码现在能够明确,她手里有一份这个凶城的地图。 只要不在雾中失方向,就能省很多事。 城中其他房屋楼阁被毁坏的厉害,但这座庙还算完整,约莫是建造的时候就造的颇为结实,才得以保存下来。 众人进了庙中,才发现这庙中竟然有人来过的痕迹。 庙中的地上有燃烧的火堆的痕迹,灰烬的旁边还躺了两具白骨。 那两具白骨身上,穿着仙盟猎师的宗服。 宋小河几人看见这一幕,面同时变得沉重,些许哀伤染上了眉梢,沉默地进了庙中。 这是曾经奉仙盟之命,前往这座凶城中探查的猎师。 皆是不惧危险,为庇佑人间安宁而赴死的勇士。 几个猎师将两具尸骨用布包裹起来,搬到了墙角放下,其他人则在灰烬上置了新柴,点亮了火光。 火带来了光明和温度,驱散了黑暗和空气中的冷。 有了光亮之后,众人一直绷着的神经也总算能得以放松,他们围着篝火坐了一圈,火焰的光芒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城中这累累尸骨了心情,庙中一时静默,无人开口说话。 宋小河挨着沈溪山,转头看他的脸。 他眉目间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在一众充警惕的人中显得很不同,坐姿也有些懒散,盘着的双腿是很适合枕上去躺着的样子。 就算是散了修为,沈溪山较之以前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先前在前往酆都鬼蜮的黄沙城里,他就是这副模样。 可能是经历的危险太多,去过的危险之地数不胜数,这些对他来说早已成了家常便饭。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