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娘家的联系并不紧密, 心中对父母有积怨,只有不得已尽孝道之时才会至贺府, 与王氏更是少之又少,唯有上回她打听盛京闺秀时, 王氏曾与她说了几句,并未深。 更何况这冬天寒,好的夫人们都少有走动。 贺锦兰只觉古怪, 缓缓行至门口才舒展眉头, 大方得体地迈过门槛。 头珠光宝气的王氏瞧见她,站了起来,面上……也说不上如何,但笑容似有勉强。 两人寒暄片刻, 接着说起近来家世与盛京近况, 聊了有一刻钟, 贺锦兰表情淡下来, 直接问道:“大嫂今前来所为何事?” 她还要去远儿院子问…… 王氏叹了口气:“这不是因昨遂远之事而来。” 贺锦兰闻言坐稳了:“昨何事?” “你也知昨长公主办宴, 为这些小辈们牵红线, 遂远他……大概与刘府的二姑娘起了些误会,冒犯了人家, 昨午后刘夫人来府中坐了坐,脸不大好。”王氏悄声道,像是在说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有心结两姓之好,这误会不可谓不大。” 贺锦兰眉头一拧:“大嫂慎言,我何时说与刘家结两姓之好,此言对刘家姑娘名声不好,往后莫要再谈。” 王氏一愣,打了一个磕巴:“可、可京中都在如此传,上回你不是说……” “传何?”贺锦兰打断她。 王氏道:“言你意刘家二姑娘,有意让她进门。” “胡言语!”贺锦兰瞪大了眼,掌心拍了下桌,回忆了一番这刘二姑娘,愠怒道,“我分明只在数月前私底下打听过小姑娘,眼下远儿无需我担心,如此传言岂不是平白惹臭人小姑娘的名声。” 况且,远儿与尺玉娘的婚事还不见影踪,如何传言着实烦人。 “竟有如此长舌之人!”贺锦兰气道。 王氏视线落到了别处,半晌,皱起眉心试探问道:“如此说来,遂远好事将近?” “自然。” “是哪家姑娘?” 贺锦兰顿了下,道:“不好说,待二人成婚之时,大嫂便可知晓。” 落在王氏耳中,便以为姑娘的家世低,苦口婆心劝道:“遂远的婚约,你可千万要好好把关。你瞧静乐当初嫁了一穷小子,如今只能待在一小地方,遂远起码要门当户对。” 她劝着,贺锦兰冷着脸敷衍了几句。 最后王氏话锋一转:“……至于宋家与刘家的误会,娘的意思是,遂远到底是男儿,还是你亲自登门解释清楚为好,总归两位大人同朝为官。” 贺锦兰攥紧手中帕子,冷笑了一下。 王氏转达完后并未多坐,离开了宋府。贺锦兰静坐了片刻,忽地伸手将茶杯扫落在地,四分五裂。 侍女不知为何,纷纷劝道:“夫人息怒。” 贺锦兰阖眼撑住额角,膛烈起伏。 方才乃假装,眼下她真的气极。她的父亲母亲,谋划了她的婚约不算,竟然将手到了遂远身上。那刘二姑娘,不正是王氏介绍予她,这言又能是谁传出。 与当初的她何曾相似,有青梅竹马,却被亲娘推入水中让其他男子相救,言一起,只能嫁。遇到宋文行是她之幸,却也曾目疮痍。 她到底低估了父母,连咸少接触的远儿都要算计,当年断得还是不够彻底。 鹤栖院。 过午后,院麻辣飘香,天寒更显那一方暖。 若说云休回到镇国公府,有何处不适应,便是一应膳食皆有为医的爹爹把控,清淡、滋补,小猫的嘴巴被养重口了。 故此宋遂远让小厨房做了些调料重的菜。 宋遂远坐到桌旁时,鼻尖都不免有些发,他虽然未少吃辣,但铺桌也确实少见。 尺玉更是:“阿啾——” 宋遂远抬眼,对面云休抱着崽,听到他打嚏又抱远了一些,不过崽像了他爹,打过嚏又看着一桌红彤彤、油亮亮,圆眼睛里渴望,小胖手往嘴巴里一下:“啊呜!” “啊呜也无用,这些你都不能吃。”云休重新靠近坐下,挥一下手。 尺玉闻言,小胖脸黏糊地蹭过去:“爹~” 云休弯起眼笑,故意曲解他:“好,爹爹啊呜。” “哇啊吧啦哇!!”小音生气。 宋遂远轻笑,抱过气呼呼的小胖崽,在他撒娇之前道:“爹爹说的对,尺玉太小,再大一些才可以吃。” 尺玉哼哼唧唧,但还算听话,不再闹腾。 “哇!尺玉偏心父亲!”云休道。 爹爹说就不管用。 尺玉转头就趴在了父亲怀中,十足亲昵,宋遂远扬了下眉,护住了柔软的小脊背。 云休故作叹息:“爹爹伤心了,所以要全部吃光!” 宋遂远含笑了尺玉的脑袋,小崽子在他怀里气出小猪哼哼,他眼看着云休兴致高昂还想打趣,忙食指抵让他安静下来。 云休乖乖闭住嘴巴,摊了下双手。 宋遂远勾着角,朝他做口型:“吃饭。” 一桌大菜废了不少时间,尺玉方才已喝过羊,暂时不吃也无碍,宋遂远抱着他吃了半,小家伙才正儿八经又想吃东西,于是喂了他一些菜泥与佛跳墙汤。 随墨正是此时前来道夫人来院里了。 宋遂远扫一眼,桌上被云休扫了光,铺底的佛跳墙汤还剩薄薄一层,他将小勺子递给一直张开要抓的小胖手,道:“撤下去吧。” “你娘来了。”云休道,转身走,“那我回寝屋等你。” “不必。”宋遂远叫住他,“我娘过来,为何我们要分开?” 云休:“……是哦。” 又坐回来。 “哒!”尺玉抓着对他来说有些大的勺子,还在努力学父亲放……在小碗中,再拿起来,就被父亲抱着转移至别处。 宋遂远与云休在正厅等了不久,便见贺锦兰带着侍女走进来。 “娘。” 贺锦兰原只提着角,意料之外看到宋遂远怀中的小崽子,伪装的笑真诚了几分:“尺玉今也回来了?” 她又看向屋内样貌有些陌生的漂亮孩子:“这是云世子吧。” 云休圆瞳转了转,忽地有几分拘谨:“嗯。” 宋遂远温声接过话道:“云世子昨送尺玉回来,我留他们住几。” “好好。”贺锦兰笑道,“云世子多住几,昨是歇在遂远院中?府中有空院子,我让人打扫出来。” 云世子多住几,不就意味着尺玉也能多住几。 “娘,不必麻烦了,宋府除过主院,便是我院中最暖和,云世子住我院中便好。”宋遂远无奈。 尺玉嘴巴里叼着小勺,附和地点了点脑袋。 贺锦兰瞧着小崽如此机灵还有些动,想着遂远所言有道理,叮嘱他好好招待,转头问起云休有关尺玉学武的事情。 “骨上佳,三岁可练体,五岁能习剑,后会比我父亲出。”云休淡定回道,他当年便是如此。 有模有样的,听起来仿佛真有这么回事,宋遂远桃花眼低垂,不动声地勾了下。 尺玉听懂爹爹在夸自己,挥小勺子:“哒!” 贺锦兰彻底高兴起来,尽管曾说文官家的孩子学武不算话,不过谁家不喜后辈优秀:“瞧他才如此大,便有挥长的气势!” 云休附和地点点头。 宋遂远抱着不安分地小胖崽,摸了下鼻尖,轻咳一声:“娘今怎么过来了?” 贺锦兰想也便知云世子昨同样在场,便不做避讳道:“我听你大伯母言,昨你与刘家二姑娘起了误会,所因何事?” 对面二人皆愣了一下。 宋遂远余光瞧着云休,淡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也想问您,您与刘夫人有?” 贺锦兰道:“自然未有。” “那您与谁提过刘家姑娘?”宋遂远掀起眼帘问她。 “我想想……好多姑娘,这谁还记得。”贺锦兰面上苦恼。 “无妨,此事您无须多虑。”宋遂远温和下了结语,眼底思绪被藏起,这许久未曾听闻的大伯母不正是一条线索。 贺锦兰便不再多问,只是想到京中传言,隐晦提了一句:“虽说你在外的名声……债多不愁,但是这论起婚配,严肃之事,莫要让人误会。” 让“人”,还能有谁,就在身边。 宋遂远眉心一动,道:“您说的对,我昨都认不出刘二姑娘,这传言着实荒唐。” “你那时年幼,记忆浅,这么些年未见,长大又是另一番模样,换做我也难以认出来。”贺锦兰无所觉道。 尺玉玩着小勺子抬头,圆眼眨了眨。 挠一挠小脑袋,似乎哪里有不同。 宋遂远余光瞥见身边人平和下来的神,颔首:“嗯。” 贺锦兰又抱了好一会儿小尺玉,看过他自己翻身坐起、说“父”、拍小手,一脸足和不舍地回去了。 她走后,宋遂远身后扑过来一道人影,环住了脖子,小声道:“她不是你的青梅哦。” 宋遂远轻声回:“嗯?我的青梅唯有书籍。” “嗯,你是小书呆子嘛。”云休翘了翘角。 “不错。”宋遂远道。 被双亲语气误导,尺玉眨着智慧的大眼睛,举起两只小胖手:“哒!” 尺玉也要做小书呆子! 第60章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