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花听到婚期定的这么赶,下意识就想拒绝,离过年也就一个来月,年前各家都忙着置办年货、置新衣一应杂事哪哪儿都是活儿,她还想让她男人和儿子得空了打一套家具给林菀当陪嫁,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 复而又想起前几同林菀闲聊时听她提起李砚要去松云县求学的事情,一时又有些犹豫。 她舍不得林菀太早出门。 “嫂子,这子太赶了些,既然明年不是好年头,依我看再缓一年也成,婚事先定下来,左右我还想多留菀丫头两年呢。” 张媒婆悄悄碰了碰陈桂花放在桌边的手,特意瞟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外,面担忧道:“桂花妹子,按理说婚事确实不该定的这般急,可我前几无意从同行那里得知,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选恢复了,明年三月就要开始遴选,县里已经着手摸底本县未婚适龄的女子,一旦登记造册,可就由不得你我拒绝了。” 陈桂花大惊,“啊,这...这可是真的?” 张媒婆凝眉沉片刻,道:“不敢说这消息万分准确,但是自朝廷平反战后确实好几年不曾选秀了,千万不可轻心呐。” “大选时,先由每个村的里正统一将辖区内的适龄女子画像上报县里,再层层筛选,菀丫头这样的姿容是万万躲不过啊。” “万一能被选上,有幸成为那高墙深内的贵人也就罢了,就怕中途被那些个趋炎附势的人看上捷足先登,当做攀附权贵的牺牲品,这样的女子,但凡选秀的年岁里,多不胜举,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本容不得他们的父母反抗,这些女子哪儿还有活路啊?” 陈桂花听得怔怔的,像是被吓着了似的。 林菀无语至极,这万恶的阶级糟粕,又无力反抗真是气死她了。 可是她这么快就成婚,还没同李砚建立起情。 她对他已经有了好,那么他呢? 有一点喜她了吗? 林菀把目光转向坐在她斜对面上方的李砚,含期许却言又止地看着他。 李砚坦然地接受林菀探询的视线,但她心里的百转千回他却是无从得知。 他正了正身子,斟酌着开口道:“林叔、林婶,朝廷确实有意明年进行大选,此事昨我从老师处知悉,他告诫我切莫声张,他同县令曾是同窗好友,消息定然可靠。” “大选耗时久,多方利益夹杂,上面的人并不知道下面办事的人为了邀功会如何行事,各地官/府为了政/绩难免会采取强硬手段,哪怕已订婚的女子也有可能被迫取消亲事上京参选。” 李砚话音未落,坐在正首的林正生顿时努目撑眉,大声呵斥道:“这群无之徒,他们怎敢?” 李砚虽不是官身,但是他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自是知道一些官场的黑暗,但他不将这些官场腌臜抛诸于光下。 “林叔,事关各地政/府.官/员政/绩,若是办得好,调职升迁是必然,我听老师话里意思虽然明年三月才开始遴选秀女,但各州县已要求各村里正年后就要去县里递名单。” 陈桂花彻底坐不住了,心里急得不行,豁然想起前几里正娘子找她的事,忿忿道:“怪不得前几,里正娘子还同我打听菀丫头亲事定了没?” 众人听罢,皆意识这场婚事确实已经迫在眉睫了。 张媒婆眼神在李砚和林菀身上来回落下,心头百转千回,沉片刻接着开口道:“事不宜迟,这婚期要不就定在腊月二十六吧,我先前做媒的那家也是选在这个子,慈恩寺的大师说这个子是今年最后一个诸事皆宜的。” 一直没机会开口的林明泽咂摸着子,语气不道:“今已是冬月二十八,婚礼准备的期还不足一月。” “这也忒着急了些。” 其他几人听着林明泽语气里的抱怨,没有马上发言也没有表态。 李砚无声地扫了几眼屋内的几人,最后视线回到在林菀身上。 林菀抬眸与他对视,她注意到他看自己时眼神清明,神情坦然、并未有丝毫不妥。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林菀觉得自己就是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对于婚期定得这么近是什么态度? 他不想强/迫她。 林菀略微思忖,将其中利害关系,风险和不确定都思索几番。忽略掉那些不安,单就目前的形式而言,婚事确实越早办成越好。 想通了这些关节,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既然已经决定要嫁给他,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差别呢? 林菀知道在座的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她也不再纠结那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决定顺势而为。 古代盲婚哑嫁多了去了,她再不济,还在成婚前跟要嫁的人有过几次接触。对方温和有礼、谦虚有度,为人虽不甚了解,但料想不会差到哪里去,婚事也是他自己本人同意的。 人不说强扭的瓜更甜吗?他现在对她无意,谁能保证一辈子都无意,她胆子大点,主动些、还怕搞不定李砚这个书呆子? 再说对方长得如此清俊逸朗、灼灼似璞玉,配自己绰绰有余了。 林菀向主位上的林正生表示一切任凭他做主,只要求三朝回门之后带上林毓一起生活。 林正生被选秀一事闹得心生不安,又害怕夜长梦多恐生变故,便同陈桂花合计,按照张媒婆的提议将婚事赶紧办成,否则他这心总是悬着落不到实处。 李砚先前就同意了林菀婚后带着林毓,是以所有顾虑都解除了。 双方在各自的庚帖上签名,媒人盖上官媒的印章,将男女双方的庚帖互换,如此,这桩亲事除了礼未办,保亲、纳彩、问吉等皆在一天之内完成。 婚期顺利的定下来,婚礼上还有诸多细节需要注意,两方都得着手开始安排起来了。 婚事谈妥,陈桂花要留张媒婆和李砚用饭,但张媒婆说儿媳妇怕是这几要生产,她不放心,要回去守着才安心。 陈桂花也心疼侄女,便也没有强留,代说这两得空过去看望,拿了准备好的一篮子蛋让她带走了。 午饭陈桂花掌厨,林菀想要一手厨艺也因伤势未愈而被拒绝。只得退而求其次在灶下帮着烧火,她抢了林毓的活计,林毓只得出去看他的兔子打发时间。 李砚同林正生、林明泽仍旧留在堂屋内,他是客人,总不好叫他独自待着,可庄稼汉子除了地里的那点活计也无甚好说的,是以,三个人心思各异的坐下又不说话。 一时间,堂内的气氛异常静默。 好不容易熬到饭菜上桌,陈桂花招呼三人吃饭,他们才齐齐动身过来。 有陈桂花在,饭桌上的气氛活跃不少,她时不时问几句李砚的近况,学业如何?接下来的打算,连打算生几个孩儿这种问题都问了。 李砚竟然全都礼貌的回答,丝毫不见不耐烦。 林菀还佩服他的。 当然,她更佩服她二婶,想得可真够远的。 - 第8章 08 自那婚事谈妥后,林菀便安心在家养伤,后脑勺的伤口养了近一月,已慢慢结痂,正是瘙/难耐之际,林菀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去挠,又被脑中那些因为染不治身亡的场景吓得半路而止。 这一月里发生了好些事情,头一件便是张媒婆的儿媳丽娘险象环生的生产。 产妇腊月初二一早就发动了,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下来,孩子长得太好,导致母体难产,急得张媒婆老泪纵横,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那罪。 又逢大雪路难走,前去请医的侄女婿林德兴迟迟未归,眼看人要虚过去,一尸两命。陈桂花得了信儿,匆匆寻了林菀,也顾不得林菀英云未嫁,领着她就急急过去了。 刚开始,张媒婆还有些介意让林菀进产房,她这般倒不是怕林菀什么都不懂进去,而是担忧屋内的血腥冲撞了即将成婚的她,婚前见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是儿媳妇愈见低弱的痛声,又让她没有办法忽视,一时之间两种情绪天人战,让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最后还是林菀做了这个拨反正之人,她本就是现代人,这些沉珂旧俗在生死面前毫无可比。 她进到产房,让稳婆继续引导产妇生产,自己则拿出银针对着相应的位扎下去,张媒婆见状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却并未阻止。 施针之后,产妇的力气恢复了些,林菀递给她一条帕子,让她咬着,别再用力嘶喊。 同时,让陈桂花取了一碗温水过来,将自己带来的药丸倒出几粒,让她服下,她并未多言,连问一句都不曾,乖乖照做。 得力于丽娘的配合,加之药效起作用,这次生产终于有了转机。 然而,孩子头颅实在太大,卡在产/道迟迟下不来,丽娘力气一点点耗尽,后来连哼唧声都没了,让经验老到的稳婆都开始慌了。 一时之间,大家屏气凝神,好似认命了。 除了林菀。 她果断地再次施针,连头都没回,叫张媒婆准备好烈酒、剪子、火折子、针线等东西。 一应物品准备妥当,林菀让稳婆去推丽娘的肚子,自己则拿了剪子用点燃的烈酒擦拭干净,给产妇做了个现代的直切手术。 想是痛得麻木了,林菀一剪刀下去,丽娘连哼都没哼一声。 稳婆按照林菀的指导,顺着一个方向推丽娘的肚子,林菀则用手轻轻托着婴儿的头,缓缓地将婴儿从产妇的/道里拽了出来。 她抓着孩子的小脚用力拍了两下,顿时孩子的哭声震耳聋,中气十足,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确实有够胖的,林菀双手托着将将出生的女婴,分量十足,把她递给她的母亲看。 丽娘此刻完全放松下来,眼含泪,嘴角却高高扬起,朝林菀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产程漫长,产妇中途几次晕厥,好在大人、孩子都平安无事。林菀将孩子给孩子的,让她给孩子收拾干净包起来。 收尾工作继续,林菀用消过毒的针线把产妇的伤口给合起来,这下连稳婆都不淡定了。 她一眼不错地盯着林菀手上的动作,只见她手指翻飞间,就把三指宽的伤口给好了。 稳婆惊得目瞪口呆,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内心深处倒是对林菀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菀顾不上稳婆那热切的目光,她拿了一旁的剪子沾上烈酒把线头给剪掉,又用热巾将伤口周围的血渍擦干净,最后将放置在袖中的药粉打开均匀的撒了上去。 只见那本来鲜血直的伤口,几息后明显止住了,一刻钟不到竟然再无新的血出。 一时之间,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林菀这个女娃子会医术他们是知道,但是这么厉害的医术着实让他们没有想到。 这几个人里,要数陈桂花受到的震撼最大,她全程注视着林菀的一举一动,心中的疑惑愈积愈多。 她是知道林菀从小被公爹教导学习医术,可以往,她也就只能看些小病小伤。 最要紧的是林菀晕血,她们来的匆忙,她因着急把这事儿都给忘了。现下一切尘埃落定,她看林菀一切如常。甚至刚才手上还沾了许多鲜血,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她是藏不住事的子,心里有疑,亟待答案,急切道:“菀丫头,你不晕血了?” 林菀闻言一怔。 原身晕血?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如今被人发现突然不晕了,她该如何解释才不会馅呢? 正在她思考如何回答时,后脑勺的伤又传来阵阵意。 有了! “二婶,好奇怪,我头撞伤之后,这病好像就不治而愈了。” “当真?” “嗯,真的没事了。”林菀肯定道。 陈桂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只要林菀人没事,甭管是什么法子治好的,她都能接受。 * 李德兴领着老大夫冒雪进屋,看到屋内这么多人时不由一愣,产房内血腥味渐渐散去,子半靠在头正在吃稳婆喂到嘴边的蛋汤,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也平坦了, 李德兴愣愣地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他走了之后就生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