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下其实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打。 可以继续北伐,一举拿下曾经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的胡地。也可以西征,重建盛魏时的安西大都护府。 还有安北都护府,安东都护府,单于都护府。 可以打南诏百夷,可以打吐蕃,可以打吐谷浑。 前世叶碎金坐困闱,只能看着舆图梦想这些,然后由大将军替她去实现这些梦想。 可大将军从燕云十六州便马革裹尸而还。 于是又有了新的遗憾和新的梦想,在今生便成了执念—— 让段锦活着做到骠骑大将军。 上位者的执念尤为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有比常人更坚定的意念,也往往拥有实现执念的能力。 叶碎金盯着段锦的眼睛和他的脸。 双生子。 叶碎金放开了段锦:“滚。” 段锦沉默地起身,穿上衣服。 待他勒好蹀躞带,他说:“我不娶。” “你休想我,像赫连那样娶生子。” “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人。” 他单膝点地,伏身行礼:“臣,告退了。” 段锦走出了寝,来到外面,正是一夜最寒之时。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段锦深深地了一口。 抬头看看,月轮皎洁,高高悬于九霄,遥远得让人够不着。 一闭眼,那些浪便又汹涌,如烈火焚身。 睁开眼,现实里白雪皑皑,冷冷清清。 一个夙愿在今夜得以实现。 足了吗? 天亮后,门开了。 昨夜宴许多人酒醉留宿了中,要等第二门开才能离去。 云麾将军段锦第一个离。 他回到自己的府邸。 府中人盼了他一天一夜了。 都知道宴他必是要留宿的,只没想到他回来得这样早。 好在家里什么都是准备好了的。 段锦说洗澡,立刻便上了热水。 段锦浸在热水里,闭上眼睛。身体仿佛仍有余韵。 忽然听见桄榔一声。 睁开眼扭头,却是小梅打翻了香脂膏子的匣子。 小梅话不多,人老实,拾掇起他的身边事常让段锦生出十分舒适之。 段锦在西征之前便已经十分用她。 “是奴婢不小心。”小梅忙告罪。 段锦不在乎这些小事,只说:“出去,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小梅快手快脚地收拾了,退出去。 只在出去之前,她回眸又看了一眼。 将军的身上,有许多痕迹。 脖颈上一处红痕,尤其显眼。 小梅惊心。 什么人,什么人能给他留下这些痕迹? 什么人能让将军放下执念。 将军对那个女人执着到了要守贞的程度。 她原是觉得不能理解的。世间只有女子为男子守贞,哪有男子为女子守贞的。 到后来,她无法做到,心生恨意的时候,才懂了。 原来这无关乎男子、女子。 只关乎上位者和下位者。 下位者没有筹码,守贞便成了表达的筹码。 只世间大多是男子上位女子下位,于是女子守贞蔚然成风,男子守贞惊世骇俗。 可将军与她不一样啊。 命运下来,权力下来,她本无法相抗,只能颤抖着顺从。 每次回到府中,都不敢抬眼看将军。 将军知道一切。 将军只冷冷地看着她。 将军想杀她。 将军又舍不得。 那张脸,救了她的命,又害了她的命。 小梅缓缓带上了净房的门,将烟气袅袅都关在了里面。 没人能强迫将军,惑将军。 她试过的,差点就死了。 所以,只能是那个人。 只能是,将军思夜想,在梦里,在醉时都唤着的那个女人。 今生,全都不一样了。 在门扉合闭之前,小梅抬起眼,从隙里看了她的将军一眼。 将军夙愿得偿,足了吗? 足了吗? 段锦睁开眼,盯着水面。 怎么可能呢。 人自诞生于天地间,便以贪心力了世间其他一切生灵。 一个执念足了,便有新的执念诞生,人的贪婪,永无止境。 此才是,人心。 庆功宴之后几,大家都没见着女帝。 谁也不知道女帝在哪里。 最后,还是三郎找到了叶碎金。 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太庙。 如今登基大典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太庙也已经被打扫一新。待过几祭告了之后,就要将叶氏祖先请进来。 只现在,太庙还空着。 三郎推门进来的时候,甚至觉有些森。 空的殿中,叶碎金坐在蒲团上,独饮。 三郎过去笑道:“以后再在这里喝酒,小心二伯托梦揍你。” 哪有在祖宗牌位前酗酒的,这是梦里找打。 叶碎金笑了,非但不知悔改,还递了一只酒杯给三郎:“一起呀。” 挨揍当然要兄妹一起扛。 再说现在祖宗们还没请进来呢。 三郎欣然应邀,与她共饮。 兄妹二人对着空空的木案、木架喝酒。 三郎慨:“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叶碎金问:“三兄,你做好准备当宗室了吗?” 三郎叹息,怅然道:“南征没我的份了是吧?” 前魏有许多弊病,宗室权大,节度使割据,宦官朝。 以叶碎金对权力的执着,和她的手腕,显然不会犯与前朝相同的错误。 待她登基,叶氏便成宗室,叶碎金对军权控制得如此严密,必然不会再让宗室掌兵。 “我怎么也得捞个王,才不亏吧。”三郎笑道。 叶碎金也笑:“叔叔们都是亲王,兄弟们有军功的是亲王,无军功的是郡王。”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