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叶碎金和裴泽两个人,是真的实实在在过过捉襟见肘、掰着手指头算粮草的子。 两个人当家人该大气的时候当然自有襟,该计较的时候, 也毫不客气。 两人锱铢必较, 寸步不让, 计算着怎么瓜分才算不吃亏。 让人脑壳疼。 十郎佩服:“阿锦厉害, 还能跟里面待得住。” 又抱怨:“裴家的小孩子讨厌死了。叭叭叭, 叭叭叭的。” 终于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看得出来,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双方都意的。 “如此,裴公,我们延岑城下见。”叶碎金抱拳。 裴泽还礼:“一言为定。” 裴泽和儿子押着粮食离开。 路上,乔槐大力称赞:“叶家厚道。” 严笑也说:“我们检查过了,居然一点都没掺沙子,非常厚道了。” 时人卖粮、卖盐,往里面掺沙子才是正常作。 厚道还是猾,在于多掺还是少掺。 叶家给的粮就是纯粮食,秤,实实在在。 这样做出来的军粮饼,不硌牙。 虽然粮食买回来,自然会用筛子再筛一遍,可沙子是不能完全筛干净的。吃饼硌牙,是当兵的常事。 都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吃的。 裴泽点头:“叶大人有大气度。” 此时全然不提叶碎金是怎么跟他掰扯兵力、粮草的了。 裴定西道:“叶家的三郎哥哥十分亲切,给我讲了许多邓州、唐州的事。” 他虽有义兄,可义兄其实就是比较亲信得力的将领。给“义子”的名义就跟皇帝给裴泽、叶碎金赐鱼袋、犀玉带差不多,是一种亲近和恩宠。 叶三郎才真正给人一种“兄长”的觉,令小孩向往。 “十郎君就不大行。”裴定西摇头,“他罗里吧嗦的,还跟我瞪眼睛,十分孩子气。” “不过,三郎哥哥教训他了。”他开开心心地说。 众人皆莞尔。 “三郎人不错的。”严笑跟叶三郎一路行来,还算投契,也道,“叶家诸郎君我们在比基本都见着了。还切磋过。他们叶家实不错,是马战法。” 乔槐肯定道:“叶家人多,心齐。” 裴定西羡慕。 裴泽叹息。 叶碎金回到邓州,叶家军已经集结四千人。 叶碎金视察了匠营。 匠营里什么时候都热火朝天。匠人们挽着腿,光着膀子,皮肤被炉火燎烤得油黑发亮。 叮叮咣咣,火花四溅。 火红的胚一入水,滋啦啦冒起白的水汽,滚烫。匠人用鉄钳夹着,身子却往后仰。若离得太近,直接烫伤。 多大的官进来了,也不停手。因要看着火候,快一步慢一步都是不行的。 便是叶碎金来巡视,都没有人停下手中工作。 叶碎金恨恨:“皇帝也太小气了。不晓得赏点铁啊甲啊的,我都教八叔这么哭穷了。” 紫金鱼袋和犀带在盛世太平时候自然恩宠和荣耀。赵景文也给别人赐这些东西,段锦就都有。 可这玩意搁现在有个用。也不能卖钱。 叶三郎安她道:“算好了,好歹免了三年税。咱那石头,也确实有点不讲究。” 手艺有限,不是特别真。所以就用车子高高地拉着游街,还盖着红绸,不让百姓靠太近看。后来就给抬进里给供起来了。 三郎特别嘱咐了最好放屋里。 可别雨淋了,嗯,容易,嗯……懂的都懂。 换一间工棚,在制甲。 主要还是制作皮甲。 小工们有的正往甲片上刷漆,要涂两到三层漆,才能让甲片变得更结实。也有的在用朱砂染丝绳。 大工们在打孔、用染好的丝绳穿甲片,打结。 结打得必须有技巧,还必须有力,够紧,才不会松。 叶碎金拿起一副半成品,用力地扯了扯,意地还给大工。 告诉叶三郎:“下次跟老关说,生牛皮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不嫌多。” 牛是农家重要的资产,魏律里甚至规定了不许随意宰杀耕牛,违者不仅罚钱,还要坐牢。 整个中原地区都是农耕地带,制作皮甲用的是生牛皮,自然不可能从中原出。 这是上一次关将军从北地回来的。 他运了南货过去,拉了许多北地的东西回来。这其中,比起貂皮、老参、香料这种奢侈品,叶碎金当然更生牛皮。 关将军懂她。 跟瑞云号分成的时候,她把生牛皮全留下了,奢侈品分给瑞云号。瑞云号把那些东西贩运到南边,又能赚取利润。 大家各取所需。 更有大小攻城器具。 带着轮子的云梯,近城下用的巨盾,破门用的攻城锤和撞车。 十郎在里面上蹿下跳,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恨不得每一个都亲自作一番。 这一次出征,老少将领齐聚。 叶四叔把叶五叔硬摁在了比,也跟着来了。 叶碎金先做战前动员。 “此次,跟往都不一样。大家都得明白这一点。”她道,“别把均州当成唐州。” “唐州跟邓州一样,自宣化军散了,再无大股军马,都是一盘散沙,我们一个个收拾过去,轻轻松松。” “均州可不一样。” “这次,是我们第一次对上正规军。且均州和裴家一直有冲突。当年均州已经侵入房州,裴泽也入了房州,在那里扎,把均州的人打退了回去。他们就此结下梁子,多年互相犯边。实战经验都远超我家。” “大家须都收起轻松心态,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叶家第一次,打真正的攻城硬仗。 四月二十六,均州还在念叨“怎么京城那边还没个音信,不会路上出事了吧”的时候,万想不到,同时收到军报,邓州自东北、房州自西南同时攻来。 他两家,明明中间隔着整个均州呢!是怎么勾结到一起去的? 难道是巧合,可又不可能巧合成这样! 延岑城被迫两面战。 叶碎金使一队嗓门大的壮汉在城外叫阵:“奉大晋皇帝之名,讨伐均州!尔等贼,速速开门受降!” 均州城楼上喊:“我们均州已经去了使者向皇帝上表称臣!” 城下喊:“一派胡言,我方使者才从京城归来,领了陛下谕旨!奉旨讨伐!” 这一“奉旨”,延岑城的军心就开始动摇了。 不免有人说:“既都已经上表称臣,那不如……” 城里连斩了两人才住了军心。 上表称臣和被攻占岂能一样。 称臣后,原来的首领还是首领,军权还在自己手里。不过是名正言顺了罢了。 被攻占,脑袋能不能保住不知道,权力是肯定保不住的。 必须战。 延岑城分派两员悍将战两边。 裴泽出战。 当年护他出逃的不足百人,后来离剑南道出走与他汇合的也不过两三百人。 带这几百人的队伍,年轻的世家子从来不能躲在后面,战战亲征。 段锦看裴泽,觉得他身上不仅有贵气,甚至有读书人的文雅。岂不知,下衣裳,裴泽身上伤痕累累。 这般伤痕,也只有前世的大将军段锦可与之一比。 裴泽的武器是长柄掉刀。 长柄刀中最有名的是青龙偃月刀。掉刀又不同,刀刃笔直,刃首上阔,两面开刃。 战鼓咚咚,马蹄烈,裴泽眉眼暴戾,他一骑当先,领着裴家兵浴血冲阵。一柄长刀抡起来,正手反手,刀刀收割人命! 这种正面战场其实没有太多的兵法可用。 拼的就是武艺的高低、力量的强弱、杀人技的练。 就像硬石与硬石相碰,碎屑迸。 城上鸣金,守军缩回了城里。 城上弓箭断后,截断了追兵去路。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