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蛇的身形随之涨大,将秋之神整个人都层层圈住,周围的空间猛然撕裂开来,被蛇束缚的神明竭力挣扎,然而,仿佛有无数只手从背后的裂隙中伸出来,将他们一起扯进了那不可探知的空间裂中。 “莫尔肯斯之蛇,”之神又惊又怒,忍不住看向浮岛上呆若木的银发少女,“那是黑暗神的宠物,怎么会在你手上?” “……” 苏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残忍的真相—— 艾希娅大概是受够了自己盯着她的手镯看来看去,才不耐烦地以贵族打发乞丐的姿态甩过来。 不过,现在看来,黑暗神冕下的举动恐怕也是有深意的。 她早就料到了今天这一幕吗? 萨缪回过神来,夏之神冷笑一声,“它也只能救你一次了。” 路克雷西皱起眉,微微侧过头,用一贯冷淡的语调说:“快走。” 他手中的镰刀在空中绽出一道雷霆般辉煌的光泽,重重上了冬之神当头劈下的战斧! 在地动山摇的力量冲击中,苏玟重重一跺地面,脚下的冰层轰然坍塌,出一个不规则的大坑,碎冰和水珠飞溅在空中,她也迅速地钻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海水中黯淡模糊,涌动的水隔绝了本来就微弱的光线,同一时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触蔓上的肢。 然后,苏玟觉自己就像是飞了起来—— 这种说法不太妥当,因为她依然置身于水中,而且还是深海之中,死亡冰海的深度惊人,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拉进了海底。 紧接着,她仿佛被一头兴奋过度的鱼龙咬住了身体,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出去,在他们的身后,水翻卷撕裂几乎拉出一道波涛涌动的浪线。 她隐约能瞥见隐藏在泥沙中的尸骸,一些来源不明的巨大而残缺的骨架,半边掩埋在海沙中,还有五颜六的珊瑚,泛着冷光的贝壳和瑰丽的海星,前方密密麻麻聚拢的鱼群受到了惊吓,向着四面八方溃散开来。 苏玟来不及欣赏这种罕见的海底景观,哪怕她知道自己所见的一切生物都是魔兽,因为死亡冰海这个地方,普通的生物不可能存活,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们的行进速度太快了,快到所有的景物都是一闪而过,倘若她不是个恶魔,恐怕什么都看不清楚。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海面上方的浓雾已然消散,明亮的光线从稀薄的云层中倾泻而下,照亮了千年不化的皑皑雪山。 苏玟沉默着从水里爬了出来。 海浪不断冲刷着沙滩,留下无数晶莹的颗粒状碎冰,在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冰块如同洒落的钻石,明晃晃地蔓延了整个海滩。 “……这里是钻石海滩,我们离开了死亡冰海。”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望向前方绵延不绝的雪山,“寒月山脉。” 她现在的状态不是特别好,因为刚刚死了几个大天使,这种事相当消耗神力,更别说,她还要一直混淆那几个次神的知,让他们对周围有什么人一无所知—— 黑发的海妖站在浅谈的海浪中,水珠顺着漉漉的头发滴落,半的身躯泛着珍珠白的光泽。 “所谓的大陆界地,位面极北之处。” 海妖仰起头,隽秀的侧颜在光中格外美好,“几百年来,我来往于大陆以南的海域和万象之城,如果不是阁下,我也许永远不会来到北境,更别说这里。” 他的间有整齐紧密的鳞片,再向下却并非是海妖最常见的鱼尾,而是半透明的、在光下闪烁着辉彩的带状触须,那些触须并没有盘和倒刺,它们单薄又轻柔,美丽到梦幻。 “这真是……”苏玟艰难地将目光从他的下半身移开,“不过,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死亡冰海或许算是一个有利于霜巨魔和海妖的战场,但是漫天的元素以及海底沉眠的神级变异魔兽,让那片海域变得相当混。 譬如说不容易知到神明的降临。 对她而言,这件事肯定弊大于利,但是,她至少也能在察觉林西出现的时候,模糊一下四季诸神的注意力,反正他们也不是咒术师,对这方面没有那么—— 只要那两位主神冕下没有回到东大陆,他们就有恃无恐。 苏玟从沙滩上站起身来,她随手召唤了一个小小的火系魔法,先是烘干了头发,然后再处理自己的裙子。 “我本来是想告诉您……” 林西显然也没预料到刚才那一幕,他传送到死亡冰海南岸时,最后那一批霜巨魔们还没有出现,海龙骑士中的几个小队长向他汇报情况,只是那些士兵并不知道有四个次神已然降临,是他觉到不对劲才亲自游过来。 “主人回来了。” 苏玟:“……” 理论上说,这场战役结束了,他们确实应该回一趟黑暗之都汇报战况——假如没有这意外的曲。 海妖惑地看了她一眼,“阁下?” 按理说,一个被冠以东大陆最出咒术师头衔的人,此时就应该用神力传讯求援了,毕竟,他们只能躲避一时,路克雷西孤身一人绝对拖不住四个次神。 话音落下,次神们的气息已然迫近。 …… 在暴雪纷飞的死亡冰海中,神明们沉默对峙着。 “你应该知道,”之神微微摇头,金发在昏暗风雪中格外耀眼,英俊的脸容上浮现出几分惋惜,“你不是我的对手,萨缪和维拉诺很快也会杀死那对小情侣——他们分别来自东大陆极南和极北的两个战区,其实还有趣的。” 秋之神被拉入了异空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夏之神和冬之神已经去追杀那两个逃跑的人了。 路克雷西也做不到以一己之力拖住两个同等的次神。 “是啊。” |之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骨节分明的手腕轻轻一转,掌中长长的战镰也随之划出一道炫目的弧度,镰刀雪亮的锋刃溢着寒芒,倒映在那疏离的琥珀眼眸中。 “他们都很招人喜。” “路克雷西,”金发的次神无奈地叹一声,“你真是……” ——|之神喜和总督以及指挥官们睡觉的传言,显然已经不止在东大陆传了,哪怕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神域,偶尔在教廷的某个圣殿里转一圈或者在广场上播撒神迹,也听说了关于这位阁下的生活作风。 “你一点都没变,不过,”之神似笑非笑地说,“以前洛芙冕下将你视为脔,如今的黑暗神……我想她更喜马修,不过这对你来说更好,不是吗?” “你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普利莫拉,摆出一副你明白一切的样子,事实上正好相反。” 路克雷西完全没有动怒。 对他而言,这种话连挑衅都算不上。 |之神轻描淡写地说,“神曾经是我的主人,而我知道你有多么羡慕这件事——” 金发神明的身影陡然消失。 下一秒,闪烁着刺目光辉的重剑横扫而来! 路克雷西一转手中的鎏金长柄,战镰横向一挡,两把神明打造的兵刃重重地撞击在一起,灿烈的火花在错的利刃之间相继迸发。 翻滚的气浪瞬间扩散而出,他们脚下坚冰凝结的浮岛,以及空中飘落的雪花,一切事物在瞬间灰飞烟灭。 神明间的战斗撼动着整个死亡冰海,他们都不愿拉长这场战斗,因此双方都没有半分试探的意思,一上来就用尽全力。 神力汇之下,刺目的光辉当空炸裂! 普利莫拉脸上浮现出绿的花纹,如同新叶的脉络,从翠绿的眼眸中蜿蜒而下,蔓延过脸颊和肩颈,他的衣袍在狂风中飞扬,袖口下的手臂肌鼓起来,化作结的藤蔓。 与此同时,路克雷西也已然暴出半边溃烂、筋白骨错的原貌,而且,这迹象一路向下,他身体同侧的皮肤如同粉尘般破碎,在风中剥落而下,出半边血模糊骨骼苍白的躯体。 两个次神如同野兽般在一片死寂的冰海上厮杀,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不过一刻钟时间,他们纠的身影倏然分开,两人同时后退拉开一大段距离。 之神前的衣襟撕裂开来,有着绿魔纹的皮肤上,赫然有一道深深的割伤,伤口里充盈着刺目的金光,那些光芒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血脉中,他整个人痛苦地战栗着,在痉挛中难以置信地怒吼。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还会有神的祝福——” 他手中的重剑坠落在冰海之上,剑刃上的圣火逐渐黯淡熄灭,大剑无声地坠入深海中,紧接着,漫卷的金光辉从他的身体里崩裂开来。 路克雷西这才从天空中落下,他艰难地撑着没有倒下,才远离了这片战场,就力地跪倒在一块破碎的浮冰上,手中的镰刀支着地面,努力让自己别栽进海里。 他抬头望向黑云凝聚的天空。 主神级威突如其来。 下一秒,俊美的红发青年陡然出现在面前,他身穿辉煌的金甲,铠上雕纹繁复,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刃。 他的目光一扫而过,恐怖的威铺天盖地涌来,一瞬间空气都变得沉重而令人窒息。 |之神摇了摇头,作为次神,他不是那么容易被主神威吓倒,毕竟东大陆的那两位主神冕下,哪一个都可以吊打神域的诸神。 “战神冕下……这真是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知道,”红发神祇表情冷漠地望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一旦你离开多洛列哥斯,我就会杀了你——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只是我还不屑手你和普利莫拉的战斗。” “我差点就相信你真有这样的自尊了,弗雷特。” 路克雷西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当你和另外三个主神一起围攻霜风之歌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呢?” 除了光明神之外,战神和大地之神以及天空之神,都参与了当年围杀霜风之歌的战斗,四个主神以及一大堆次神,堪堪杀死了末裔古龙。 虽然在书上记载伟大的光明神将恶龙斩首,但是,无论是亲自参与这个事件的神域诸神,还是在东大陆吃瓜的神们,大家心知肚明,这一战打得一点都不光彩,哪怕胜也胜得狈极了。 “呵。” 战神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他冷笑一声,猛地俯身攥住了次神的脖颈,把人提了起来。 事实上,刚才被炸伤的之神,也并没有完全失去身,只是重伤败退回神域了,想要毁掉一个次神的身并不容易,除非是炎神那噬万物的火焰,否则,一般的主神也很难让不是自己追随者的次神毁灭—— 弗雷特一把夺过对方的武器,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长柄战镰,弯曲的刀刃上泛着朦胧的金微光,如同一轮皎洁又冰冷的新月。 刀身上闪烁着一行宛如魔咒般的华丽字母。 “在无昼的黑夜中,我的心常伴于你,晚安,天明时再见。” 弗雷特低声念出了这句情诗般的神语,他讽刺地牵起嘴角,将手中的次神重重地扔了出去。 同时,在璀璨的白焰光里,他手中浮现出一把沉重的黄金长柄巨锤,锤头两侧布棱刺,这把名为胜利颂歌的神器辉彩闪耀,曾经将无数的敌人粉身碎骨。 下一秒,战神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天空中,他高举起渴望着鲜血的胜利颂歌。 惊天动地的巨响贯穿了整个死亡冰海,无数漂在千米之外的浮岛悉数破碎,在海底沉眠的魔兽甚至都被惊醒过来,慌地四处奔逃。 天穹中沉层层的黑云逐渐散去,奇迹般泻出一缕明媚的光,金芒穿过支离破碎的雾,落在神明们的战场上。 金发碧眼的神祇挡在路克雷西身前,她身后竖起墙壁般的金屏障,左手高举盾牌,硬生生拦住了这毁天灭地的一锤。 不过,她也被砸得跪倒在地,膝下坚固的浮冰化为齑粉,倘若不是还有余力,恐怕整个人都要摔进水里了。 少女模样的神明站起身来。 她执盾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金线织就的裙摆飞扬而起,出洁白纤细的脚踝,脚腕上挂着一串纤细的金链,链子上的铃铛发出碎玉般清灵的声响。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在昏厥的黑发青年身上一扫而过。 路克雷西还躺在浮岛上,屏障遮挡了一切力量冲击,他仿佛安静地睡了过去,腕上的手链在风中拂动,链条上那些数百年来不曾作响的金铃,此时正快地歌唱着。 金发少女边泻出一闪即逝的笑意。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