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当即弓道:娘娘放心,奴才定不负娘娘所托,将这桩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再来给娘娘差。 尤绾颔首,又待了几句,才派严嬷嬷将陈嬷嬷送出永寿,还赏了不少东西。 陈嬷嬷办事干脆利落,不消两,尤绾便听到她将人找好了,足足有二十之数。 这些人都是中任职的老人,对于里的规矩没有比他们再懂的了,自然也都清楚那些人在贪污公中银两,简直是一抓一个准。 只过了半月,呈到尤绾面前的账册便清晰了不少,众人都明白这位贵妃娘娘虽然看着软,但办起实事来,却是雷厉风行半点不留情面。 其实尤绾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里这些人与外牵连甚广,她只是了他们的官职,罚了银子,并未夺其命,也不曾殃及家人,只希望尽量降低这件事的影响。 但中各处少不了议论的声音。 景仁。 赵嬷嬷每都会收集那些被削去职务的官职名单,呈给皇后娘娘。 主子,永寿那边裁的人越来越多了,再这么下去,这紫城上下,可都变成贵妃娘娘的人了。赵嬷嬷语气担忧地说道。 没错,在景仁的人眼里,贵妃娘娘颁出这样的命令,就是为了在中安自己的人手。至于治贪……呵,这世上还有不贪的官儿吗?无非是贪得多和贪得少的区别罢了。 再说了,谁敢保证贵妃娘娘扶持上去的那些人就不贪?有贵妃做倚仗,恐怕他们只会贪得更多,更加肆无忌惮。 主子,咱们不能坐视不理,任由贵妃一独大。赵嬷嬷低声说道。 皇后看着那一行又一行的名单,眸中浮出厌恶和不耐来。 皇上予她管理务的权力,她便将紫城上下折腾的一团。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室会做到这般吝啬小气,真是失了皇家的气度!皇后语气中带着寒意。 “那主子可要做些什么?”赵嬷嬷问道。 皇后闭了闭眸,复又睁开眼睛,道:“你留心去盯着,之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出手将人保下来。” “那这样……咱们可就是和贵妃对着来了?”赵嬷嬷有些迟疑。 嬷嬷是怕了吗?本是皇后,难道还惧她一个贵妃不成?嬷嬷若是不按本吩咐的去做,这阖上下,可都要变成永寿的人了!皇后狠狠一拍桌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 赵嬷嬷忙低头应下: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隔。 赵嬷嬷早早地守在造办处门外,按顺序,今这查贪的人就要查到这造办处来了。 造办处分属内务府,专为中制作金玉珠宝、玉器珐琅这样的家具服饰,下设如意馆、金玉作等十来个处作。 自从贵妃下令治贪以来,造办处便是人人自危。没办法,在这里任职作活,每接触的都是金银珠宝,想要趁机寻摸点带回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中内造的首饰器具有印记,不好夹带出去,但是这金银锻造起来,难免有些损耗,这损耗大小,可全由他们自己说了算。只要买通了每检查的侍卫,一切都好办。 嬷嬷,造办处的管事凑到赵嬷嬷面前,一脸苦相,哀求道,您可得救救我们。这贵妃娘娘太不近人情了,哪有说抓就抓的。往前追几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可从未如此苛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咱们造办处的账册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点造假都没有,可贵妃娘娘就是不信。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摸了两把泪。 赵嬷嬷嫌弃地扫他一眼,道:我今儿既然来了,就是来救你们的。皇后娘娘仁慈,知道你们在里辛苦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断然没有这样过河拆桥的道理。贵妃娘娘扶持上来的人,哪比得上你们技艺湛,皇后娘娘一直夸赞造办处心思巧妙。等今这一遭过了,你随我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以后就跟着景仁做事了。 管事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皇后娘娘出手救了自己,那他可就盖上了景仁的戳儿,以后再也洗不清,与景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这关头他也没得选,跟着皇后娘娘是他唯一的活路,只盼皇后娘娘能够保下他。 管事点点头,脸上了几分讨好谄媚:嬷嬷说的是,小的都明白。 赵嬷嬷见他上道,意地颔首,抬眸看见一行人远远地朝造办处走来,她立即起板,摆出景仁管事嬷嬷的范儿。 * 尤绾近忙着治贪一事,每光顾着看账本对名单,就足够她累得了。偏偏肚子里的这个比前两胎都要调皮好动,总是在她肚子里游来游去,时不时伸伸小胳膊小腿,搅得她睡不安稳,故而早上都起得极晚。 今她起身时已是上三竿,连宜尔哈都动身去书房读书了。 身边人伺候她洗漱用膳,换过衣裳,便是尤绾每理事的时辰。 这时,门外忽传陈嬷嬷急报,尤绾忙让人将其召了进来。 嬷嬷此时不是该去造办处吗?怎的突然过来了?尤绾问道。 陈嬷嬷脸上出几分急愤,先对尤绾磕了个头,才道:奴才实在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无可奈何,不得已来求贵妃娘娘示下。 尤绾一听陈嬷嬷语气这般慎重,忙说道:嬷嬷莫慌,慢慢地说。 陈嬷嬷点点头,缓了缓才开口:奴才今带着人去造办处,原本想着按规矩查账,但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嬷嬷将奴才们拦住,不让奴才们进去。 赵嬷嬷?她怎么过去了?尤绾眉心蹙起。 陈嬷嬷想想道:奴才看赵嬷嬷不是一时兴起,应该是皇后派她过来的,赵嬷嬷一直坚持造办处无人贪腐,账目也无漏。但奴才知道,造办处上下没人是手脚干净的,这里面定有猫腻。 尤绾沉了沉眸子,手心处握着皇上送给她的那串佛珠,缓缓转着。 这是她入后养成的习惯,每当务让她心烦时,总是会忍不住去摸摸这佛珠,能让自己心绪平静些。 贵妃娘娘,依奴才看,皇后这是在和您争权。陈嬷嬷声音低了些,她大半辈子都在这紫城中,妃嫔之间的争斗看得多了,哪里还不明白这点玄机? 饶是尤绾不愿背后说人坏话,这时也忍不住带着怒气道:皇后如今是越发糊涂了。” 贵为皇后,不想着如何肃清闱扫除积弊,只盯着这眼前一点利益,为了虚名,竟也能容忍那样的蛀虫依旧留在内务府! 尤绾这几个月本就容易情绪波动,皇后还偏这时候来她,尤绾更加忍不下这口气了。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报,说是赵嬷嬷那边和尤绾派去的人争执了起来,赵嬷嬷仗着身份地位,直接绑了永寿的人,说是要按着打板子。 尤绾闻言,立即开口将余永易叫来:“你去养心殿门口守着,这个时候皇上也该下朝了。见到皇上,你就说本受气致使胎像不稳,以后再不敢手中事务,让皇上另择高明吧,找谁找谁去!” 余永易眉心一跳,这话他可不敢直接说,但贵妃娘娘正在气头上,他除了应下来,也没别的法子。 余永易忙不迭地出了永寿。 尤绾这边让严嬷嬷去将自己派到造办处的人带回来,摆出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连账本名册都整理得好好的,放在进门便能看见的圆桌上。 等皇上从养心殿赶过来,看到的就是永寿空的苑。寝殿房门紧闭,他独自坐在正殿,连个奉茶的小女也无。 皇上知道尤绾肯定是遇见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了,他直接吩咐苏培盛:“你去查,究竟出了何事?” 苏培盛不敢耽误,他在这东西六也是有眼线的,随便打听一下就清楚了,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和皇上说了造办处争执一事。 听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嬷嬷和永寿的人闹了起来,还动上手,有人挨了板子。 皇上听了眉心一凝,问道:可知是为了什么缘故? 苏培盛便将贵妃这些子在内务府治贪一事说了,皇上原是知道此事的,尤绾愿意费这个心思,他便放心的给她去做,没想到皇后居然会从中作梗。 胡闹!皇上甫一听完,便震怒道,造办处那里你派人接手,将皇后的人赶回景仁,当着皇后的面责八十大板。皇后不辨忠肆意包庇,着自省三月。景仁的凤印暂且收回,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什么时候还回去! 苏培盛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皇上的怒气牵连。 这皇后娘娘也太糊涂了,皇上治下一向严谨,最厌贪官污吏。前朝多少官员,就因这银子上的事儿,丢了半生的乌纱帽。 皇后娘娘做不到与皇上一条心,居然还在这后兴风作浪,试图包庇内务府那群蛀虫……皇上不生气才怪呢? 人家贵妃娘娘就做得极好,和皇上想到一块去了,还费心费神去管这事儿。这后的动静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贵妃娘娘做到这份上,皇上怎么可能不重她呢? 苏培盛心里叹声气,去外面叫了徒弟小全子进殿伺候。 他得去景仁宣皇上口谕,这永寿上下的奴才和他们主子一样,都得靠人请,皇上在里坐这么久了,也没见有谁上去问一句,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小全子战战兢兢地往里走,学着师父往的样子,给皇上倒了杯茶,放在皇上手边。 皇上没接,扫了小全子一眼,朝寝殿的方向示意道:去问问贵妃如何了? 小全子不敢去,只笑笑道:余公公说了,贵妃娘娘动了胎气现下正在躺着,该是睡着呢。 皇上冷冷看他一眼,小全子脸上笑容挤不出来了,嘿笑两声,手忙脚地转身往寝殿去。 起初皇上听到余永易这样来禀报,心里也是慌的,但来到永寿,发现这上下没人着急,也没请太医,皇上便明白,尤绾应该没什么大碍,就是被气到了。 他看着小全子小心翼翼地敲开门,和里面人讨好地说了几句话。 过了半晌,寝殿里才终于传来动静,将殿门打开。 皇上连忙起身,理了理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大步往里走去。 刚踏进门槛,便瞧见尤绾素着一张小脸坐在梳妆台前,身上只穿着玉的里衣,发髻被拆了,乌黑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皇上挥了挥手,寝殿里伺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他走至尤绾身后,在镜子中与她对视,只听得尤绾冷哼一声,撇开目光,就是不看他。 皇上瞧见她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刚睡醒似的,不由得笑了起来:不是说动了胎气吗?怎么看你这样子,倒像是睡了一觉才起? 尤绾见被他看穿了,面上有点端不住。她原本确实是生气的,但是气着气着就困了,实在是肚子里的这个太闹人,皇上又迟迟不来,她就没忍住,睡了一会。 今下朝晚了半刻钟,没能及时过来,别生气了。皇上轻拍她的背,声音柔和几分。 尤绾闭紧不说话,皇上又说道:造办处的事我都知道了,也都处理好了。以后你大可放手去做,不会再有人拦你的。 尤绾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不生气?不会多想吗? 生什么气?皇上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这桩事在他看来是好事,这里的风气早该下重手整改一番了。紫城年年花钱如水,拨再多银子都能烧完,不仅前朝要查补亏空,后也要跟着整治。 尤绾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皇上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她朝皇上招了招手,皇上俯身而下。 我是想问,你会不会介意我借此机会,培植自己的人手?尤绾透过镜子,直勾勾地注视着皇上,说完这句话,她抿抿瓣,倒是显出难得的紧张来。 皇上扬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尤绾沉默片刻道:方才你没来的时候,我和严嬷嬷说了此事。嬷嬷告诉我,皇后之所以会出手,不是看中了造办处,而是不愿我再将里其他人撤下来,换成自己提拔上去的,她怕我借治贪一事,在中各处都安上自己的眼线。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看皇上,没发现皇上有不悦的神,便继续道:其实我本没想过这个,只是想将其换成那些能清白做事不贪公银的人。但不能否认,他们好像……都是我提上去的。” 尤绾情绪有些低落,如果皇上和皇后一样,介意这一点,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再管中事了。 皇上静静听她说完,对上尤绾润润的眸子,他抬手轻敲她额头,低声斥道:“傻子!” 尤绾捂住额头,小声嘀咕道:“我才不傻,我想的法子可有用了。” 皇上按住她的肩头,将尤绾转了过来,道:“我让你接手务,自然不会拦着你培植自己的势力,不然何苦让你劳累?” 尤绾闻言愣愣抬头,她顿了顿说道:“我怕你会多想嘛,前朝那些皇帝们不都是这样,不仅忌惮朝臣,还忌惮着枕边人。我不想和你离心……” 这内务府和前朝牵连甚广,每一任内务府大臣都是皇帝钦定,几乎囊括了整个廷生活的方方面面。她如此大刀阔斧地整改,虽不是出自私心,但还是怕别人怀疑她另有企图。 皇上忍不住勾,他清楚尤绾的子,若是可以,她能每只想着吃吃喝喝,如今被自己硬着接手务,能劳她费心已是不易,她却自己想了莫须有的污名,已经快把自己编排成妖妃了。 “你只管去做,出了事儿有朕担着。不许多想,这后让你看着,朕才能安心,不然你愿意将务给旁人,眼看着她们把朕的银子都掏空吗?” 尤绾忙摇头,皇上给国库攒银子不容易,不知在外面担了多少骂名,怎么能被里的人拖后腿呢? “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就不许再推辞。”皇上用手扣住她的脸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上轻碾,“你若是不用心,看朕会怎么罚你!”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