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废太子被囚,百官们都想着找新的靠山,除了极少数的保皇注重二阿哥胤礽的嫡出身份,剩下的都已经瞄向了其他阿哥,希望皇上早早再立个皇太子。 已经以老卸任的国舅佟国维,居然都奏请皇上尽早立储,以备不测。 朝廷上奏请立储的折子越来越多,皇上也不能当没瞧见。 终于,四十七年十一月份,康熙爷召集诸臣道:“皇太子所关甚大……众意属谁,朕即从之。” 此令一出,宛如一块巨石投进本就漩涡丛生的滚池之中, 皇上亲自下令征求文武百官的意见,这话摆明了就是看哪位阿哥的支持者多,众心所向,即是储君。 不少大臣还没走出乾清门,就已经对好了眼,心中已有人选。 四爷下朝之后回了芙蓉院,一句话没说,靠在躺椅上阖眸沉思,眉心隆起一个川字。 尤绾无声地让下人们都退出去,悄步走到四爷身边,抬手按住四爷的额头轻轻推拿。 “是太子又不好了?还是其他贝勒们又闹出什么事儿了?”尤绾低垂着眼帘,纤细的手指在四爷眉宇间划过,启轻声问道。 四爷眼下是明显的青灰,不知又熬了几个大夜。 他道:“二哥已经不是太子了,你不能这么喊他,当心让旁人听见。” 尤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心里却在腹诽,就算现在不是,马上就又是了,到时候不还得继续称呼他为太子? 四爷歇息半晌,睁开眼道:“皇上今在朝堂上下旨,命百官推选储君人选,众意属谁,谁便是储君。” “哦,是吗?”尤绾表情淡然,仿佛是本没将这话听进心里,“皇上又要立太子了吗?” 四爷仰起头看她:“你觉得谁会成为新太子?” 尤绾移开手,顺势坐在四爷身旁,歪着头打量四爷许久。 四爷有些发懵,缓缓坐直身子:“你盯着我做什么?” 尤绾莞尔,清澈的眼眸弯弯:“您肯定看得比我清楚,您觉得会是谁?” 四爷抿起薄,眼神微微郁沉:“总之……不会是你家四爷。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意,不用细想,也能知道,最后众人推举的,定然是老八。” “八爷啊……我觉得他是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尤绾坚定地说道。 四爷瞧她认真,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为何?老八办事温和,为人圆滑,素里与朝中重臣颇有往来,有那些人的支持,他比哪个阿哥都更有优势。” 尤绾却摇摇头。 “若是皇上属意八爷,早在大阿哥举荐八爷,说出贵相批文时,皇上就该立八爷为储君了。”尤绾道,“可是事实如何呢?大阿哥被革爵圈,那个姓张的道士被斩首,大阿哥买通的人也都罚的罚降的降,这就说明,皇上本不承认这一点,又怎会被众人迫着,立八爷为储君呢?” 若是臣子们说立谁为皇太子,康熙就会听的话,那康熙肯定是脑子风了。 尤绾下结论道:“咱们这位皇上,可不是会被大臣胁迫的主儿。” 四爷脸上的郁散去些许,对着尤绾出几分笑意。 “那你说说,最后皇上立下的储君,会是谁?” 尤绾咬着假模假样地想了半晌,然后起身去隔壁书房拿了两支蘸了墨的笔来,自己握着一支,递给四爷一支。 “不如您和我把心中所想写在手上,不准偷瞧对方的,写完咱们对一对。”尤绾道。 四爷听话地拿起笔要写,尤绾急忙撇过头去,表示自己不会看他的答案。 四爷忍不住莞尔,抬笔写下一个字。 几息之后,尤绾转过头来,将手心往四爷面前一送。 男子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碰到她的指尖,四爷看见尤绾手心里一短一长卧着两横,不免诧异:“这是什么字?” 尤绾瞧见四爷的,猛地傻了眼。 糟了,忘记要写繁体字了! 怪不得她方才觉得,四爷怎么比她多写了好几笔?难道是和她想的不一样? 这“贰”和“二”,可不就差了七八个笔画吗? 第77章 .雍亲王 “那个……你看啊,你那个…… “那个……你看啊, 你那个是贰,我这个也是贰嘛。”尤绾开始睁着眼睛胡诌,把手心往四爷眼前送。 “你仔细数数, 这是一条杠, 这是两条杠, 不就是二的意思吗?”尤绾表情无辜, 试图和四爷说清楚。 四爷忍俊不,薄勾起弧度:“这是什么写法?照你这个样子,叁便画三条杠,十便画十条杠, 还不如学古人的写法了。” 尤绾弱弱地收回手, 心想什么古人写法,你不也是古人吗? 她只是用惯了, 平时常用这个算账, 却忘了“一二三四”这种记法, 早在明朝就被朱元璋改了,为防有心人改动,全换成了大写的数字。 “这样方便许多嘛……”尤绾小声道。 “虽然方便,但终究不严密。”四爷起身,走到架子上的铜盆前净手,又拿下帕子过来, 给尤绾细细地擦干净手心。 “你为何觉得, 皇上还是会选择二哥?”四爷眼睛盯着尤绾。 “那当然是因为太子适合做太子了,身份和能力摆在那里, 纵然犯了错,但皇上哪有那么绝情?只要他老人家再多想想,也知道太子爷绝不敢走到谋逆那一步。我想着, 皇上这时候说不定正后悔废黜太子爷呢。”尤绾答道。 四爷微微颔首。 这些年太子虽然行事乖张出格,但是四爷明白,太子实在是被得太紧了,逐渐变得不像以前的二哥。但谋逆之心,太子是绝不敢有的,他每战战兢兢的,还是担心皇阿玛要换了他吧? 更何况,如今这种情况,换谁都不合适。众望所归自然是八爷,但不是四爷故意瞧不起他,只是若换成了老八,那朝堂上盼着从龙之功的官员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皇上近虽被老大老二的事得心力瘁身子不适,但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 这时候,复立一个有污点的废太子,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三后早朝,众人又奏请立储一事,皇上神淡淡的,抬手让梁九功端上一堆奏折来。 “卿们呈上来的折子朕都瞧过了,你们心里想要推举的人朕也知道。今儿朕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都得想好了人选,再回禀朕。” 堂下众人都低着头,前排的佟国维和马齐换了个眼神。 朝堂上一度陷入沉静,康熙爷微微翻了翻面前的折子,眼睛淡淡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一众儿子身上。 “他们不敢说话,你们兄弟几个怎么也张不开嘴?这事儿你们难道不关心?”康熙指指几个儿子,“都说说,你们有谁想当太子,或是想让谁当太子?” 这话实在是直接,皇阿哥们哪有敢搭话的。 静默半晌,十爷最先站出来:“皇阿玛,儿臣愿举荐八哥做太子。” 九爷紧随其后:“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康熙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稍点了点头,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说道:“你们倒是听话。老八如今连上朝都不能来,难为你们还记得他。” 之前因相面一时,八爷被褫夺贝勒衔,如今就是闲人一个,自然进不了乾清门。 其他的阿哥们都不敢出声,不过有九爷十爷带头,大臣们倒是敢说话了。 有人说要立长,有人说要立贤。吵来吵去,除了几个明哲保身的,其余的人终究是都支持八爷。 康熙爷在上面看了半天,表情看不出喜怒,只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为首的马齐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八阿哥才具优裕,品端正,贤名远播,微臣及朝中同僚早有耳闻,心甚服之。望皇上尽听群臣之言,早立储君,以固江山本。” 推举八爷的诸多臣子纷纷附议,九爷和十爷瞧见这场景,脸上忍不住出暗喜的表情。 这时,一道突兀不合群的声音传来—— “皇阿玛,儿臣有话要讲,儿臣愿推举二哥,请皇阿玛恢复二哥的皇太子之位。” 四爷大步上前,一袭朝服甚是威严,站在朝堂中央,说出的话语掷地有声。 龙椅上的皇上终于向前倾了倾身子,睿智的眼眸中闪出明,朝四爷道:“你为何举荐你二哥,再细说说。” 四爷瞧见皇上的反应,掩在马蹄袖下的手心微微冒汗,心底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 * 再行立储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皇上似乎忘了他向众人征集人选的命令,在朝堂之上被四爷几句话勾起父子亲情,开始伤废太子病重一事,又将废太子过去的出格行径全都归到镇魇之术上。 被圈的大阿哥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为弟弟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皇上近乎垂泪,如此真情,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哪里还明白不过来,自然清楚四贝勒这举动是戳到皇上心坎上了,皇上这是还念着废太子呢。 下朝之后,水的太医进了软废太子的咸安,皇上亲自去探望,恢复废太子的待遇。这一举一动,都向众人表明,废太子是要东山再起了。 尤绾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自家这位爷倒不算太高兴。 一深夜,四爷和尤绾叹:“皇阿玛还是最疼二哥。” 尤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过了而立之年还无比缺的四爷,皇上这先打一再给个红枣的做法,在她看来实在算不得疼。 这种过山车式忽高忽低的父,还不如不要呢。 她困倦地掩,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摸摸四爷的头:“好啦好啦,你也是有人的,快睡吧。” 尤绾惺忪着双眼,蜻蜓点水般印上四爷的,攀着男人的肩沉沉睡去。 四爷借着帐子外微弱的烛影凝视她半晌,最终浅浅勾起嘴角,意地陷入梦乡。 康熙四十八年的节,皇上许是因为年关之前思虑过重,一直抱恙,里过节的喜气也淡了不少。 出了正月,皇上复立太子,将软了三个月的太子爷重新搬进毓庆。 废太子的风波终于过去,京城似乎又恢复一片祥和。 二月四爷随皇上巡幸畿甸,出门半月,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尤绾商量,将元哥儿带到前院。 “元哥儿也到了进书房的年纪了,按照府里的规矩,我给他在前院准备了院子,以后你若是想见他,大可往前院去,或是让人召他回来。”四爷道。 尤绾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皇孙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不能把元哥儿一直留在芙蓉院,只是心疼元哥儿以后天不亮就要起。 元哥儿倒是很愿意去,他知道哥哥们都住在前院,他过去了,自然方便和哥哥们一起玩。前院地方也大,还能带着黑将军到处跑。 “额娘额娘,我们快搬吧,我要去看我的新院子。”元哥儿动道。 尤绾点点他的小额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总得给额娘点时间,帮你收拾收拾吧。” 她吩咐人给元哥儿准备好文房四宝和书袋,之前元哥儿跟着戴先生开蒙,这些东西都是齐的,只是现在需得换一拨。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