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最疼的便是小妹妹会关心人这一点,虽然年亦兰如今才十一,但是心思细腻格温和,浑然不像别人家的姑娘蛮横无理,年家上上下下也都宠着这最小的女儿。 年羹尧喝汤之时,年亦兰细心地给他递上帕子,问道:“二哥这次是跟着哪位阿哥办差啊?” 年羹尧头也不抬:“是四贝勒。” “四贝勒是……” “你肯定不认识,四贝勒是德妃娘娘的儿子。这位贝勒爷倒是个务实的人,可就是太冷了些,也不知变通。这次差事没办好,问题出在太子身上,他偏偏将罪过全揽了下来,害的你哥也跟着惹了一身腥,半点功劳没有。” 年亦兰听哥哥发牢,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原来是这样啊,哥哥你如今和四贝勒相吗?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年羹尧摇摇头:“一般般吧,不怎么。” 他继续舀了勺汤,忽觉不对,猛地抬起头来,黑眸紧紧盯着自家妹妹,神晦暗不明:“你怎么突然对四贝勒这么上心?!” 他知道妹妹养在深闺,从未关心过府外的事,这次怎么忽然问起外男来了,这绝对有问题。 第74章 .桃花酥 年亦兰被哥哥…… 年亦兰被哥哥如炬的目光牢牢盯着, 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移开眸去,脸上显出几分惶然来。 “我、我只是关心哥哥, 想知道你的上级是什么人, 办差辛不辛苦。原来这个是不能问的吗?那我下次不问了。”年亦兰小心翼翼地说道。 年羹尧本有些狐疑, 但瞧见妹妹脸都白了, 怕是被他突然发问吓坏了,连忙收了脸上的沉,道:“倒也不是这缘故。这次不过是皇上让我跟着四贝勒办差,以后哥哥和四贝勒想来应该没什么集, 你不必问他了。” 年亦兰只好点点头, 道:“我都听哥哥的。”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年亦兰叫来自幼侍奉她的丫鬟花, 这丫鬟是家生子, 阿玛额娘都在府里当差。 年亦兰吩咐她:“你让你额娘替我打听打听, 如今的四贝勒府都有些什么人,四贝勒有几房妾室,膝下又有几个阿哥,都事无巨细地回来禀告我。” 花听见这话,忙道:“小姐,这四贝勒可是皇阿哥, 您怎么突然问起他的消息?四贝勒可是外男, 小姐您不该……” 年亦兰直直看向她,稚清秀的面容上是与年岁不符的沉稳冷酷, 花看见这样的小姐,忍不住被吓得后退几步,道:“奴婢、奴婢知道了, 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的。” 年亦兰面无表情地颔首:“这件事别让老爷夫人知道,也万万不可走漏了消息。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 花连连点头,眼底出几分恐惧。 * 这个冬天,四爷佯装重病,在府里躲了两个月,连带着年关也是草草走个过场。眨眼间,时间便来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二月,皇上再一次巡幸畿甸,太子、直郡王、十三爷,并上十五十六十八三个小阿哥随行。 四爷“久病初愈”,推了朝中的事,带着一家子来到温泉庄子上休沐,看那样子,京中的事他倒是半点不想过问。 这次不同于往,之前尤绾来庄子上,都是四爷单独带着她,这回府上除了生病的福晋,其他人都跟着来了。 庄子上的管事嬷嬷提前被四爷知会过,安排院子时,自然将尤绾和元哥儿安置在离前院最近的院子里。 李侧福晋瞧见连哼好几声,大格格站在她身侧,冷冷瞧了李侧福晋一眼:“额娘鼻子也不舒服吗?要不要女儿和阿玛说一声,让您回去和嫡额娘作伴?” 李侧福晋忙收了声,抿了抿嘴,脸上神讪讪。 这次来庄子上,因着大格格是女眷,又到了年纪,不方便在前院住,四爷便让她跟着李氏住同一个院子。 可是大格格还没有忘记李氏当初不问她意愿,便要将她嫁进乌拉那拉家的事,用自己的亲事为二弟三弟置换靠山,大格格心里还藏着怨气呢。 她叫上身边的嬷嬷丫鬟,带着自己的箱笼先李氏一步进了院子,收拾好东西便关上房门,一直到用膳时才出来。 元哥儿头一回来这庄子上,甫一落地,就跟着四阿哥和五阿哥跑得没影了,嬷嬷们都在后面追着跑,免得小主子们出事。 尤绾让下人们将房间收拾出来,这院子宽敞,元哥儿的屋子就在她旁边,院子中央还有四爷提前让人定制的螺旋滑梯。 待房间收拾得差不多,元哥儿跑回来找尤绾,追着她问:“额娘,我的小狗呢?我怎么没瞧见。” 尤绾一时愣住:“小狗?你哪来的小狗?” 元哥儿举着手比划:“就是这么大,黑乎乎的。” 尤绾茫然地摇摇头。 元哥儿又提醒她:“额娘不记得了吗?你说过的,元哥儿是在庄子上出生的,庄子上还有小狗,现在元哥儿在这,可是小狗不见了。” 元哥儿滴溜地转着大眼睛,拽着尤绾的衣角:“额娘是不是把小狗藏起来了?” 尤绾这才听明白,元哥儿怕是以为来的这个温泉庄子就是他出生的皇庄,想在这儿找到小狗崽崽。 尤绾告诉他两个庄子并不在一处,元哥儿想要的小狗还要离这有十里路呢。 元哥儿的心愿泡汤了,亮晶晶的眼眸黯淡几分,失落地垂下头。 他背着小手,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尤绾看元哥儿这么闷闷不乐的,心里也有些不忍,吩咐膳房中午给元哥儿多加一碗鲜虾羹。 元哥儿喜这个,但尤绾往担心他吃多了受寒,极少点这道菜。 没想到傍晚,元哥儿抱着个黑黝黝的小狗进了院子,胖嘟嘟的小脸笑成花。 “额娘你快看!我的小狗。”元哥儿费力地举着怀里的狗崽向尤绾展示。 尤绾仔细瞧了瞧,这狗崽崽顶多三个月大,浑身漆黑,唯独额头正中央一撮白,黑琉璃般的圆眼睛十分可,机灵地看着周围。 “你这是从哪抱来的?小心等会大狗来找你,把它叼回去。”尤绾问道。 元哥儿咧嘴笑了两声:“是阿玛送给我的,大狗要找也是找阿玛,不找我。” “你阿玛送的?” 这时四爷从门外进来,伸手接过元哥儿怀里的小狗。 “元哥儿下午去找我,说是想要小狗。我就派人去了旋风那里,刚好它前三个月才下一窝,便挑了只给元哥儿送来。” 四爷抱着小狗可比元哥儿稳当多了,尤绾看这小狗可,忍不住上手逗,嘴里道:“它才三个月大,元哥儿又不会照顾,到头来还不是我们养着。” 四爷笑了笑:“无妨,我给元哥儿两个养狗的小太监,免得他不知轻重,将这小狗养伤了。” 元哥儿在旁说道:“阿玛额娘,你们不要再叫它小狗了,我给它取了名字。” “哦,那它叫什么?”四爷饶有兴趣地问道。 元哥儿摸摸小狗的头,认真说道:“它叫黑将军,等它长大了,就是狗狗里的将军。你们说,这个名字威不威风?” 尤绾原以为元哥儿只能取出小黑大黄这样的名字,没想到比她想得要好得多,不由得问道:“你怎么想到这个名字,谁教你的?” “十四叔啊!十四叔说大将军威风,那我就封小狗当个黑将军,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它。”元哥儿语气十分霸道。 四爷听见这话,道:“老十四自从入了军营,看起来是稳重多了,没想到还是玩闹,把元哥儿都带得淘气了。” 尤绾心想元哥儿本来也不算乖啊,怎么就成十四爷的锅了,四爷这话要是让十四爷听到,还不知道十四爷会委屈成什么样呢。 元哥儿自从有了黑将军,这院子就再也关不住他了,天天带着黑将军出去晃。 五阿哥他们到了庄子上依旧要读书做功课,元哥儿这会多了小狗作伴,也不像之前那般,总是想要找哥哥玩了,庄子旁边的山林和马场才是他的乐园。 尤绾想着元哥儿也就这两年能好好玩玩,等到了进书房的年纪,按照四爷教儿子的习惯,怕是半点都不得闲。故而也不强把他摁在身边,吩咐伺候的人好好跟着,不让元哥儿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天气渐渐转暖,庄子上比京中的气候要温和不少。不过二月底,庄子上的桃花便开了大半,众人都换上轻便的装,拂动的风里都飘着桃花的香气。 尤绾让膳房做好桃花酥,分出几份送到前院给四爷和几个小阿哥。这点心巧鲜亮,外形宛如桃花般娇,尤绾又额外准备一份送给大格格,想着女孩子应该会喜这种点心。 余永易奉命去给各院送桃花酥,回来的时候向尤绾禀报,说是大格格不在房里,带着随从去了庄子旁边的马场,那点心余永易便给了大格格身边的教养嬷嬷。 尤绾微微蹙眉:“那嬷嬷可和你说,大格格都带了些什么人?” 余永易想了想回答道:“除了平时伺候大格格的贴身侍女,另外还有主子爷拨给大格格的两个太监,都是会些功夫的。奴才打听到大格格这些子和李侧福晋闹得僵,常常去马场散心,今已不是头一回了。” 尤绾听见跟着的人不少,这才放下心来,大格格在自家地盘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 马场西边,大格格正从马厩中拉出自己的白凤。 白凤通体玉白,情温顺,是跟着大格格一起长大的坐骑。 元哥儿扒着栏杆眼巴巴地瞧着,脸上写羡,道:“大姐姐,你这匹马可真好看啊,能不能让元哥儿骑一下?” 大格格一身大红骑装,身段修长玲珑,英气十足。她手里攥着鞭子,腿下一施力,蹬着马鞍便上了马。 对上元哥儿渴盼的视线,大格格微微俯身,角轻勾:“这个你不能碰哦,带着你的黑将军离远点,小心被撞到。” 元哥儿捞起脚边的黑将军,往后退了几步,给大格格让路。 大格格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双腿一夹,白凤便如一道离弦的箭飞奔出去。 元哥儿站在原地,惊讶地目送着大格格离去,嘴巴都合不拢了。 伺候他的小太监走上前,说道:“主子,咱们还是听大格格的,先回去吧。马场上到处都是马,可得小心别冲撞了您。” 元哥儿听见这话,眼睛里瞬间闪出惊喜的光:“你说这儿到处都是马,那它们都是咱们家的吗?” 大姐姐的马他不能碰,不代表其它的马他坑不来啊! 小太监点点头:“自然都是咱们府上的。” 元哥儿立即开心地跳起来,抱着黑将军就往外冲。 身后的奴才们吓得忙抬脚跟上。 “小主子,小主子,您慢点啊!” 与此同时,马场另一边,十四爷正带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练习骑。 “阿尔松阿,这是我四哥的马场,你瞧瞧,够不够大!”十四爷挥着马鞭指了一圈,“无论是从你阿玛那边算,还是从姨母这边算,四哥和我都是你的表兄,这片马场你放开了玩,以后再想来,就报你十四爷的名号。” 十四爷身边是一个穿着玄骑装的少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身姿矫健五官俊朗,眉浓直,带着一股刚正敦厚之气。 阿尔松阿是钮祜禄家阿灵阿的次子,他阿玛阿灵阿是孝昭仁皇后的弟弟,额娘乌雅氏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妹,不论从哪层血缘关系上讲,阿尔松阿都是四爷和十四爷的表弟。 虽然有着这样显赫的家族做靠山,阿尔松阿却还是保持着一份憨直的忠厚。十四爷向来不喜和钮祜禄家那帮子老狐狸打道,对于这个小表弟,还是喜的。 这次趁着皇上不在,他来四爷这边跑马,顺便就将阿尔松阿带上了。 他拍拍小伙子的肩:“等你练好骑,十四爷带你进军营立功,让姨母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阿尔松阿严肃地颔首,额角浸着汗珠,附在小麦的皮肤上,在光的映照下折出耀眼的光芒。 马厩里的马被牵了出来,几个少年一人选了一匹,十四爷有自己坐骑,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身后几个少年纷纷打马跟上。 一时间马场上尘土飞扬,嘶声不断。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