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吗……”尤绾诧异道。 “为何不可?你是侧福晋,这权力本就在你手里。如今元哥儿渐渐大了,你有了闲暇,正好出手管管府里的事。”四爷说一不二,立刻给尤绾安上合理的名头。 “可是中秋那我也要进,府里无人主持,怎么能行?”尤绾说道。 “那便由你来指派一个,只是半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尤绾见四爷将决定权到她手里,不免心里微微忐忑,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便让耿格格来办吧,我瞧她平里为人平和办事妥当,就算一人主持中秋各项杂事,应该也是无碍的。” 反正到时候她还能让严嬷嬷去帮耿格格,总不会太累着她的。 四爷点点头,像是并没有意识到尤绾直接略过府上另两位格格,举荐耿格格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就按你说的办,回头爷和福晋说一声。”四爷说道。 尤绾暗暗松了口气。 隔清晨,四爷捧着那束依旧娇鲜的花回到前院书房,让小太监抬出私库里的汝窑青瓷细长颈瓶,兑了些清水,自己小心地拆了红纸,将一枝枝花挨个放进瓶子里。 苏培盛在一旁冷眼瞧着四爷花,脸上淡定从容的表情都快稳不住了,只好连忙低下头,不敢让主子爷发现他眉一跳一跳的。 四爷将花好,放在书桌上显眼的位置,方便自己抬头便能看到。 他吩咐苏培盛:“去给爷寻些各的花纸来,还有花笺,院子里那些花也太单调了,让花匠换批新的来。” 苏培盛听见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抹冷汗,想着肯定是侧福晋又怎么逗四爷了,才让主子爷注意到这些女人家才会碰的玩意儿。 他正胡思想呢,忽又听得四爷道:“你在找两个人守着碧桐院,钮祜禄氏有任何动静,或是她身边的人有异常,都速速来报。” 苏培盛心里一惊,不明白四爷怎么突然关注起碧桐院那位主子。碧桐院起初住了宋格格和钮祜禄格格,两位都是深居简出的主儿。如今宋格格被发配去了庄子上,那里只剩钮祜禄格格和四阿哥,平里安安静静的,真真是毫不起眼。 四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尤绾头一回表示出想要手府中事务的意思,第一件事就是削了钮祜禄氏的权,若钮祜禄氏和她没有龃龉,按照尤绾的子,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得仔细查查。 * 碧桐院。 钮祜禄格格看着四阿哥用过早膳,便打发他跟着嬷嬷去院子里玩。 婢女月侍奉在侧,准备伸手将桌上的碗碟撤下去。 钮祜禄格格挡住她的动作,月心里一颤,蓦地抬眸。 只见自家主子眼底一片凉薄,角却微扬:“月,你也跟我三年了吧?” 月觉到背脊窜上一种侵入骨髓的冷,立即颤着声音道:“回格格的话,已经三年了。” 钮祜禄格格继续道:“听说你是人牙子卖进贝勒府的,没有父母家人,是吗?” 月点点头。 “可是我听说你还有个妹妹是吗?你每月的月例,都攒着寄给她了,明明是我院子里的一等丫鬟,穿着都朴素得很,我看着都心疼。”钮祜禄格格道。 月听见这话,吓得差点儿傻掉,猛地双膝砸地跪倒在钮祜禄格格面前:“格格、格格!奴才的妹妹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格格饶过她,奴才愿意给格格当牛做马,尽听格格的使唤。” 钮祜禄格格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一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咱们主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不好了,你也活不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我自然保你妹妹无虞。” 月身子一僵,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下。 她明白格格这意思,她是碧桐院的人,若是主子遭了殃,那她作为近身侍奉的侍女,绝对不可能独活,而且听格格这意思,还会出手伤害她的妹妹,伤害她唯一的亲人。 钮祜禄格格见她哆嗦着身子沉默不语,也不她,只道:“如今主子爷和侧福晋都回府了,你该怎么说,怎么做,心里都该有数。你只要知道一点,六阿哥染病一事,与咱们碧桐院没有半点干系,明白吗?” 月静默许久,终于开了嗓,颤颤抖抖道:“奴才明白了,但请格格放心。” 钮祜禄格格脸上出意的神:“那就好。” * 临近中秋,府里开始办过节的事,四爷事先和福晋知会了一声,就算福晋心里再不愿意,也得让尤绾加入进来。 每年过节要办的那些事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采买酒水食材,布置花草,还有各府之间的礼节往来。 这一,福晋正要盘算今年的节礼,她看得头疼,便差人将往年的礼单全摞到一块,都送到芙蓉院。 尤绾这边收到正院送来的礼单,翻了下,发现福晋竟将近十年来的礼单全送了过来,她要是一年一年的礼单看过来,恐怕这个中秋节都要过完了。 “嬷嬷,你将近三年的礼单分出来,我来看看该准备哪些人府上的节礼。”尤绾吩咐道。 严嬷嬷办事十分利索,立即找出了近三年的礼单,按照收礼人的品级和身份摆好,尤绾仔细瞧了瞧,心里略有数。 四爷身份在这,送节礼的对象大多是皇亲国戚,还有四爷少时的几位教习师父,除此之外就是赏赐给一些亲近部属的节礼,这部分倒是好办。 尤绾按层级排好,又拿出府中库房的单子比对,勾出适合的节礼,对于四爷的几位老师,她又按照往年的份额,稍稍厚上几分。 理好这些,尤绾重新拿纸,写下几张方子,让清梅送到膳房。 她道:“你先让膳房的厨子按我这方子做出几款来,让我尝尝能不能拿得出手。” 若是味道尚可,尤绾便想着多准备几份,包成节礼送出去,只当是几分喜气。 清梅接过那叠方子,认真瞧了瞧。她在尤绾身边待了这么久,也学了识字,虽不算通,但一些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 她发现主子写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月饼方子,都是她没听说的新样式,顿时揣着方子欣喜地往膳房跑去。 又要有好吃的了!清梅喜想道,主子怎么就能想出那么多新点子,她能侍奉侧福晋,实在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 中秋当,尤绾早早地起,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穿戴好侧福晋的冠服。 这冠服是按照她生产前的身量做的,里的绣娘十分有远见,考虑到尤绾的年纪,特意多放了几寸。 尤绾距离那时又高了些,现下穿着倒是刚好。 侧福晋的冠服端庄大方,朝冠顶镂金二层,上嵌五颗东珠,缀有红宝石,垂有朱纬,坠着金孔雀和东珠,朝服是五爪龙缎,绣着翟鸟四团龙补,前后正龙,两肩行龙。 尤绾将整套冠服穿上身,觉得自己一瞬之间稳重许多,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清梅都说不敢抬眼瞧她了。 元哥儿的衣服倒是简单许多,如今天气还不算凉,尤绾给他穿了红的里衣,外面套着浅金的团云马甲,脖上挂着长命锁,手上脚上带着小铃铛,行动之间便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等她带着元哥儿到了前院,看到福晋和李氏都已经等在那儿,大格格和二阿哥站在李氏身后。 三阿哥已经三岁,还被嬷嬷抱着不愿下地,看李氏不以为意的模样,应该早对三阿哥的这习惯习以为常了。 等到四爷从前院赶来,李氏才小声吩咐嬷嬷将三阿哥放下,三阿哥不情不愿地扭扭身子,作势要哭。 大格格摘下间的菱角香囊递给他:“三弟玩这个,今儿是好子,不能哭的。” 三阿哥被香囊转移了注意力,这才忘了眼泪,没被走到众人面前的四爷发现。 四爷也是一身贝勒朝服,他先看了看尤绾和元哥儿,再移开目光扫了眼其他人,没发现什么不妥,便道:“都走吧。” 府外停着三位女主子的马车,大格格和二阿哥也大了,单独坐一辆,四爷得要骑马,故而在最前。 福晋当然是先上第一辆马车,李氏像是怕尤绾和她抢似的,抱起三阿哥就冲到第二辆马车前头。 尤绾本没想和她争马车的顺序,见状便朝第三辆走去,元哥儿一出门就开心,在她怀里转着头到处看。 四爷见尤绾和元哥儿进了马车,才动身上马,启程往紫城的方向去。 到了东华门,尤绾扶着严嬷嬷的手下马车,抬眸看见高耸的朱红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两年前从紫城里被赶出来,可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再进的一天。 不仅要再次进,十来年后,她或许还要在这深深墙内度过后半生,也不知晓有没有能再出来的那么一天。 “侧福晋——侧福晋——”严嬷嬷低的声音在尤绾耳边响起。 尤绾猛地回过神来,严嬷嬷小声提醒她:“侧福晋,主子爷在看您呢。” 尤绾朝四爷看去,只见四爷正皱着眉盯着她,神略显担忧。 她朝四爷轻勾起嘴角,暗示自己无事,四爷才放心地挪开了视线,对福晋待了几句。 福晋连声应下,四爷又走了几步路,停在尤绾面前,专门对她道:“你就跟着福晋去永和,娘娘慈和善,你无需紧张,让娘娘多看看元哥儿。” 四爷和德妃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知道娘娘对谁都是一副和气仁慈的模样,但也都维持着不近不远的疏离。他担心尤绾初次进,怕是适应不了心里多想,带着元哥儿,有孩子在,娘娘总会给尤绾几分面子。 “我都明白,爷快去吧。”尤绾抱过元哥儿,举起元哥儿的右手朝四爷挥了挥,“元哥儿也快和阿玛说再会,让阿玛别误了时辰。” 元哥儿很用力地挥挥手,四爷瞧见忍不住笑了,又朝尤绾看了好几眼,这才转身朝门里走去。 李氏看见尤绾的动作,背地里翻了两个大白眼,想着这小妖就是会讨好人。她养了好几个孩子,也没想到还能用孩子来邀宠,果然小妖养的儿子也惯会讨人心,四爷都被尤绾母子蛊惑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福晋只当没瞧见四爷和尤绾之间的互动,面十分平静,等四爷的身影消失在门里,福晋开口说道:“都进去吧,除了两个小的各带一个嬷嬷,其余奴才都留下。” 这两个小的自然是指三阿哥和元哥儿。 众人进了东华门,走到半道,忽然撞见前面十三爷府上的女眷。 十三爷和四爷之间关系好,十三福晋见着四福晋,自然也是客客气气的,恭敬地叫了句四嫂。 福晋在外一向稳重,淡淡笑着点头。 十三福晋上前一步,道:“我们也算是顺道,不如四嫂和我府上一同走一段吧。” 福晋自然不会拒绝。 十三福晋边走边说道:“今年四嫂准备的节礼真真是别出心裁,前两送过来,我们爷看过之后,可是赞不绝口呢。” 福晋闻言微怔,今年的节礼都是尤绾准备的,她都没手,哪里知道尤绾准备了什么,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或许十三福晋只是说说场面上的话,想来送来送去都是那些东西,也没什么新意。 福晋便笑道:“十三叔喜便好,不过是些寻常玩意儿,不值什么的。” 十三福晋听见这话有点懵,不知道是不是四嫂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说的是节礼里的那几盒各式各样的月饼,个个致非常,尝起来也可口,有些月饼还是用冰镇着送来的,入口冰冰凉凉,有种的香味,令人印象深刻。 可是福晋到了永和的岔路口,便和她道别了,十三福晋也没能多问几句。 福晋这边进了永和,德妃还未从太后那边回来,永和里只有十四爷府上的福晋和侧福晋。 互相见过礼后,福晋安然坐下,旁边的十四福晋忽地凑过来,脸上充求知:“四嫂,您今年节礼里的那月饼,就是冰镇的那个,是怎么做的,您和我们说说。” 舒舒觉罗氏一听这话立即转过头来:“对,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叫……” “冰淇淋!”伊尔觉罗氏附和道。 “对,冰淇淋月饼!”舒舒觉罗氏猛地记了起来,“就是这个,我家那小子可喜了,这两天天吵着要厨子做,我哪知道这该怎么啊,四嫂你今儿可得告诉我们。”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