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的,可历朝历代的天子都这么干,难道指望他在罪名上想出新花样? 略一沉,景明帝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就由太子妃代表皇家,行大雩祀。” 雩祀分雩与大雩,大雩乃祭天大礼,只在大旱之时举行,隆重浩大。 可以说,姜似代表皇室与天子主持大雩祀,一旦祈雨成功,太子妃的地位将无可动摇。 一个得到昊天上帝认可的太子妃,谁还敢置喙? 众臣大惊:“皇上,万万不可啊!” 景明帝环视群臣,淡淡道:“朕意已决。” “皇上——” 景明帝一摆手:“太子妃祈雨若能成功,乃是德济万民之事,若不能成功——” 景明帝目光移向姜似,淡淡道:“那就按顾尚书所言,降太子妃为侧妃,另立太子妃!” 凡事都有个限度,老七媳妇这么闯进来又放出狂言,一旦失败他当然不能再包庇。 “父皇!”郁谨大惊。 景明帝冷哼一声:“怎么,你有意见?” 这么重要的事难道夫二人没有关起门来商量好? 现在后悔也迟了,他这个皇上不是吃素的! “父皇如此对太子妃不公平,那些谣言本就是有心人煽动愚民挑起——” “够了,若是觉得不公平,那就取消太子妃祈雨,至于如何平息风波再议!” “这——”郁谨一脸纠结。 见郁谨如此,众臣反而觉得景明帝的决定不错,齐声道:“皇上圣明。” 郁谨垂眸,嘴角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景明帝懒得与太子及众臣啰嗦,看向姜似:“太子妃,你既然有心祈雨,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一切照旧制就是。” 景明帝微微点头:“那举行大雩之就由钦天监——” “父皇。”姜似喊了一声,声音清亮。 景明帝微顿。 姜似垂着眼帘,平静道:“钦天监选定的吉会令儿媳心生不安,儿媳对雩祀仪式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吉由儿媳选定。” 景明帝忍着尴尬问:“你想定在哪一?” 提起钦天监,他对着太子夫妇还真有点心虚。 他命韩然彻查钦天监官吏,查到后来查出一个早就因大火而毁的善堂,竟又与中扯上了关系。 他甚至不敢让韩然深查下去—— “多一大旱百姓就煎熬一,儿媳想把祈雨之定在七后。” 七后正是景明二十二年四月十八,前世在大旱数月后的这一天降甘霖。彼时万人空巷,千万百姓奔于街头跪地痛哭,恩上苍。 这一,也是她前世从乌苗回到京城的子,正好目睹盛况。 “那好,就定在七后。常尚书,礼部要全力以赴组织好这场大雩祀,莫要使祭祀出了岔子。”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应下来。 如此盛大仪式只给这么短的准备时间,太子妃一定是报复他刚才站出来说话! 第822章 雨来(修) 太子妃奉皇命要行大雩祀的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京城炸响。 京城上下登时一片哗然。 酒馆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汉说到动处涕泪横:“让一名女子代表天家行大雩祀,大周这是要亡啊——” 这话一出,吓得周围还清醒的人忙捂住他的嘴:“老伯,你喝多了!” 老汉年纪大,力气不小,一把推开那人的手,打着酒嗝道:“我没喝多……妖妃降世,大周就是要亡了!” 一队锦麟卫出现,为首之人冷冷道:“带走!” 一手指天的老汉呆了呆,突然抱着来架他的锦麟卫哭起来:“我喝多了——” 锦麟卫一脸嫌弃:“走!” 眨眼间老汉就被推出了酒馆,留下来的那名锦麟卫环视酒客一眼,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酒馆一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后喝得微醺的众酒客如梦初醒,捂着嘴巴一哄而散。 真的忘形了,当今天子虽是仁德之君,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让锦麟卫祸害百姓,可大周将亡这种话公然喊出来就是作死啊,多仁德的帝王都忍不了。 老汉被丢进大牢,酒意彻底没了,冲过去扒住铁栅栏哭求道:“放我出去,我喝多了说的,放我出去啊——” 身后一个声音凉凉道:“省省力气吧老伯,这里面哪个不是喝多了说的。” 老汉僵着身子回头,身后是一张张或呆滞或痛苦的脸,居然还从里面发现了一个酒友。 “王老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酒友苦笑道:“喝多了呗。” 老汉一下子了气,走到难兄难弟中间一股坐下,眼神发直喃喃道:“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哟,家里两头猪还等着喂呢。” 其他人叹道:“等着吧,或许人太多装不下了就放咱们这些早进来的走了。” 这话不知怎么触动了老汉的神经,老汉突然高喊道:“太子妃本来就是妖妃——” 几只手忙捂住他的嘴。 酒友骂道:“你发疯别连累大家啊,真当现在的锦麟卫不杀人呢!” 牢房外,一名锦麟卫叹口气:“现在胡言语的太多了,总不能都抓进来。” 另一名锦麟卫笑道:“心这么多做什么,先抓人就是,等到大雩祀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估计都该放人了。” “你说太子妃真能祈雨成功?” “这谁知道呢,也不是咱们管得了的。走了,继续抓人去,这些人想被放出去总要出点血,我可听见刚抓进去的老汉说家里有两头猪。” “两头猪你也看得上。” “蚊子腿小也是呢。” 两名锦麟卫说笑着走了。 一时间,城皆是对大雩祀的议论,哪怕处处可见黑着脸的锦麟卫拿人都挡不住人们八卦的热情。 四月十八转眼就到了。 清晨的天际一片白,光已经有了炽热的势头,连一片云都没有。 不用问,这又是个能把河水烤干的大晴天。 这京城上下都起了个大早,追随着祭天的队伍前往城郊。 京郊翠螺山上建有帝王行,靠东方筑有祈雨坛,长长的队伍从皇城出发,直奔翠螺山而去。 翠螺山这边已经在礼部张罗下洒扫一新,一切仪式准备就绪,只等太子妃到来。 姜似走在队伍最前方,等到了山脚那些一路跟随的百姓就被卫军拦了下来,只能眼巴巴望着队伍缓缓上山。 为了表示诚心,姜似改为徒步,等到了山顶处已是气吁吁。 “吉时将至,恭请太子妃登坛祈雨。” 随着有司高声提醒,姜似在庄严的乐声中一步步登上高坛。 一列列童男女出现,身穿玄衣,手持羽翳,共八八六十四人围绕高坛跳起了八佾舞,边舞边唱。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斯牲。圭壁既卒,宁莫我听?” “旱既大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斁下土,宁丁我梗。” “旱既大甚,则不可推。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昊天上帝,则不我遗。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 姜似跪于高坛之上,神情郑重,闭目祈福。 现场一片肃穆,除了专心致志跳八佾舞的童男女,所有人不约而同在想:太子妃能祈雨成功么? 答案几乎都是否定的。 已经数月没有降雨,以往青翠滴的翠螺山草木显得无打采,就如受旱灾影响而无打采的人们。 天空无云,光炽热,怎么可能落雨呢。 八佾之舞到了尾声,童男女们的唱渐渐低不可闻。 “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无赢。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瞻卬昊天,曷惠其宁?” 翠螺山山脚之下,无数人跪伏于地,跟着高呼:“昊天上帝啊,请降下甘霖还我安宁吧!” 翠螺山不算高,山脚下的人能清晰看到高坛上那道玄身影,以及令人肃穆的舞乐。 可人们的心在烈的炙烤下渐渐绝望。 有人猛地站了起来,神情似哭似笑濒临崩溃:“不可能会降雨的,京城大旱本就是因为妖妃现世上苍以大旱示警,妖妃不除又怎会落雨?” 山脚下人群动,很快有许多人附和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手持银金刀的卫军只能勉力维持秩序,却不能对这些口出惊人之语的寻常百姓如何。 这便是历来上位者头疼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场面渐之际,突然轰隆一声响。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