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欧靖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地,看着前方那白茫茫一片,好生清净的大地。 漫无边际的恶魔军团,连一丝渣滓都没有留下。 十多座传送门,亦被一扫而空。 连冥河上的混之船,都被毁掉了十余艘。 即使深渊恶魔数量无穷无尽,但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再迅速聚起之前那般庞大的军团了。 欧靖和守护净土的人们,终于得了一线息之机,石之轩亦多了一些恢复的时间。 可是…… 欧靖却觉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大唐世界的意志,已经彻底消亡。燃尽她最后的力量,耗尽她最后一丝存在的烙印,为她最后的子女们,赢来了这一线息之机。 虽这个世界意志,不像某些世界的“盖亚”一样,能化身萌萝莉;亦不像某些世界的意志一样,显化为无所不能的大道之祖、众神之神。 这个世界的意志,甚至连与人都办不到,懵懂地只有小兽一般的本能。 但她,还是竭尽了她的所能,在自身的毁灭已经无从挽救之时,毅然决然地将最后的遗产,赠予了她最后的子女们。 甚至连欧靖这个外人,都得到了一份“遗产”,以酬谢他为守护这个世界残存的人们,做出的一切奉献。 “所以,我并不是白忙一场。我也赚到了,瞬间完成水行变化不说,还得了一部广成子留下的雷法。五星的门槛已经触摸到了,只需按部就班修炼下去,突破乃是水到渠成。按说我应该很开心,可为什么……心里就这么憋闷呢?” 欧靖坐在地上,看着广成遗蜕消失的地方,心里默默念叨着。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悲怆的叹息:“广成仙师去了……” 回首一看,只见寇仲含热泪,对着广成遗蜕消失的地方,庄重叩首。 徐子陵亦是如此。 “是啊,她去了。”欧靖轻叹。 除他之外,没人知道,赠予了人们一切的,并非是广成子遗蜕,而是默默无言,养育了众生的世界。 人们拜的是广成子,却不知道,真正付出一切的,是他们那已经消亡的世界母亲。 欧靖并没有试图去解释,只是大约知道,自己为什么憋闷了。 那懵懂世界意志,就好像一位天生聋哑残障的母亲,虽生育了健康的儿女,却无法与子女,只能默默地付出。当子女遇到难处,她身而出,付出所有帮助子女后,子女们却连谢的对象都错了…… 这让欧靖这个清醒的旁观者,难免为之揪心憋闷。 “好在总算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石之轩这种层次的强者,应该知道吧?” 欧靖心中默忖。 他猜得没错。 大雄宝殿内的石之轩,早在世界意志彻底消亡时,那深邃如渊、冷漠无情、如魔似佛的双眼之中,便已垂下泪来。 但时间,不允许石之轩悲伤。 作为接受了世界母亲垂死之际,馈赠的最丰厚遗产的男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混、恶、死亡、杀戮……” 他一边抓紧时间恢复,一边将灵觉扩散至天地之间,受着这方由世界遗体,转化而成的深渊新层面的法则。 “混?恶?死亡?杀戮?哈哈哈哈……花间派、补天阁、佛法……善恶一炉,岂不混?魔门王,岂不恶?补天刺客,本身就是死亡与杀戮的代表……” 石之轩神情变化莫测,时而若大慈大悲的渡世佛陀,时而若温文儒雅的翩翩书生,时而若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时而若破家灭门的大魔头…… 他左眼之中,闪现一抹充生机的白光,白光深处,又蕴含深深死气。右眼之中,黑芒重重,黑芒之底,又藏有一抹活泼而坚韧的生机。 他眉心之中,闪烁一点金佛光。佛光之下,又隐有森森魔意。 生、死、佛、魔,互相矛盾又对立统一,混之中又隐含秩序。 但石之轩主动打碎了那秩序,将之成一团麻,使之一片混混沌,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混恶? 没有问题,神病人、魔佛石之轩存在的本身,就是混恶!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石之轩低声轻,身上爆出一股隐晦而沉重的波动,充斥着恶混杀戮死亡的意味。然而在最深处,仍隐藏着明媚的生机、慈悲的佛意。 当他身上散发的混波动,扩散到外界,与这层新生的深渊相触,深渊悸动了,欣喜了,因为它……发现了一位天生的深渊之子! 王石之轩……走到哪里,都是得世界钟的天之骄子! …… 净土边缘。 所有能动弹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在将领们的指挥下,争分夺秒,修筑着工事。 而战士们却在休息。 他们并不是偷懒。他们必须养蓄锐,以接未来的恶战。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死去。 现在的休息,或许已经是他们中许多人,此生最后的休闲。 已恢复状态的高手们,亦三五成群,组织起来,在净土边缘游走巡逻,击杀之前那些散入荒野,却也因此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又回来试图冲进净土抢夺血、灵魂的零散恶魔。 欧靖、寇仲、徐子陵三个大帅哥,则都身处净土之外,光着膀子,毫无形象地并排坐在地上,望着冥河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徐子陵一脸郑重地看着欧靖,诚恳道:“欧兄,之前……真是抱歉了。我知道,我将你的画像传得天下都是,给你了许多麻烦。甚至使你在天外异人之间,平白多出许多敌人……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没事。”欧靖回首,看了看在净土边缘巡逻着的婠婠、石青璇、师妃暄、独孤凤,嘴角一咧,大度一笑:“小事而已,我当然会原谅你啦。” “欧兄好器量!”寇仲挑起大拇指,笑呵呵赞叹。 “那是,我就是这么心宽广的男人!”欧靖哈哈一笑。 寇仲笑道:“欧兄,别自夸呀,这不成自吹自擂了吗?” 欧靖面无愧,一本正经:“我这叫勇于认清自我!不是说人最难的,就是认清自我吗?这最难的事,都被我办到了,那还有什么是我办不成的?” 寇仲、徐子陵都大笑起来。 徐子陵一边笑,一边从腕上的储物手镯中取出一盒香烟,给寇仲、欧靖一人甩了一。 寇仲叼起香烟,啪地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火苗,点着烟头,美美了一口。瞧他那模样,也是一杆老烟了。 欧靖不烟,虽接过香烟,却只嗅了一嗅,并没有点燃。 “咦,你还真不烟啊!”寇仲讶然道。 “不。”欧靖摇头。 “那给我吧。”寇仲伸手来要:“大地变成这鬼样子,烟叶怕是没法种了。这烟,应该是一少一啦。” “不给。”欧靖手腕一翻,将之收进储物戒中:“留个纪念吧。” “你的纪念还少啊?”寇仲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瞅那边的婠婠等人,挤眉眼地说道:“行啊老兄,仙子、妖女都被你搞到手,这下陵少要哭死喽!” 徐子陵瞪他一眼:“少说,我跟师仙子,只是普通朋友。” 寇仲促狭道:“但我总觉得你暗恋她。” “……”徐子陵不说话,只充杀气地瞪着寇仲。 “呵呵。”寇仲干笑两声,避过徐子陵视线,对欧靖说道:“老哥,教兄弟两招呗?” “这没什么好教的。”欧靖叹息一声,抹了抹苦战数场,却仍然一丝未的头发:“我能做到这些,只靠三样:够帅,实力,人品好!” “切!”寇仲不地朝他比了个中指——好吧,这种来自天外异人的手势,对小混混出身的寇仲来说,学起来那是特别的快。 正说时,冥河之上,又顺而来十多条混之船。 “这才歇了多大会儿?怎么就又来了?” 寇仲不地抱怨两句,一口完手里的烟,把烟股往地上随手一扔,拿起两口新换的厚背大刀,扛在肩膀上,大步朝着冥河岸边走去:“这次,我要给他们来一个半渡而击,不让他们轻松上岸!” “正合我意。”欧靖哈哈一笑,一手拎着星云锁链,一手托着黄皮葫芦,大步赶上寇仲,“我还想试试看,能不能击沉几条船。” “一起。”徐子陵亦是几口完了烟,提起星锤赶了过来。走几步,他忍不住一脸郑重地对欧靖道:“欧兄,我跟师仙子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暗恋她。” “子陵啊,你我并肩作战,早就是生死相的好朋友,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解释?” 欧靖朗一笑,将锁链到胳膊上,大手用力拍了拍徐子陵肩膀:“子陵,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很有佛。未来石佛的衣钵,说不定还要你来继承呢。” 寇仲幸灾乐祸:“子陵你完了,欧兄都看出来,你只有当和尚一条出路了。醇酒美人,从此与你无缘啦!” 徐子陵一脸郁闷:“我只是参禅,又没说一定要做和尚……你们不要瞎心了,老徐家不会在我这代绝后的……” 说话时,三人已至冥河岸边。 欧靖郑重叮嘱一句:“千万不要碰到河水。否则后果很严重。” 说罢,放出星云锁链、守鹤之臂,朝一艘即将靠岸的混之船打去。 而那混之船上,亦飞出百余头扭曲秃鹫般的弗洛魔,怪啸着扑击而来。 短暂息过后,血战,再次开启。 【求月票~!】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