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师父夹在几人中间,无论谁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听不清楚,取向八卦在单位上也隐秘地传得很广,但他却并未出异。 …… “你别跟他吵了,”周辉使出全身力气才把林瑾瑜拽出来,拽到隔音、清净的包厢外边:“跟他吵反而着了他的道。” “……”林瑾瑜无语:“奇了怪了,这人失心疯了?真有这么没脑子的傻?” “……”周辉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觉那矮子为了最后那个名额什么都做得出来。” 林瑾瑜没想到这地方去,道:“什么名额?” 周辉说:“最佳实习生,还有转正机会,没差,这俩其实是一个东西。” ……哦,这玩样啊,林瑾瑜琢磨了几秒,有点想起来了:“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好像是说过,我都忘了。就这东西?” “应该是这,”周辉说:“你不怎么关心,包括矮子在内的很多人可眼热得很,确实是很好的机会,早点定下来,不用再到处投简历、跑面试,也不用担惊受怕,生怕毕业就失业了。” 包括他自己其实也眼热的,不过周辉不是那种为了名额不择手段的人,而且他有自知之明,无论林瑾瑜还是张信礼、副组长,以及一堆人,甚至连小个子的专业能力都在他之上,他没戏,没戏的东西就不想了。 “林?”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了,evan从里面探出身来,带着些许不解地望向他们两人。 林瑾瑜有点不好意思,刚一通上火,他都把evan忘了,人家大老远送他来了,在这儿又谁也不认识,就这么留他一个人尬坐着不太好。 “……不好意思,”林瑾瑜略带歉意地道:“跟前同事有点矛盾,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你其他同事人好的,有跟我聊天,”evan刚一直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前因后果,当时没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出来看看你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没什么需要帮助的,”林瑾瑜说:“就吵了几句,不用放在心上。” “你是……”一边周辉看着evan,表情也有些疑惑,他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和林瑾瑜一起来的,这种场合,一不属于单位的外人为什么要跟着来? “我朋友,”林瑾瑜不知道怎么介绍他,总不能说是赶鸭子上架‘相亲’认识的:“别说这个了。” evan看着周辉,自己做了自我介绍,道:“我们一开始在外面约会,没想到你们刚好今天庆祝实习结束聚餐,没办法,就一起过来了。” 难怪呢,我说怎么外人跟着来了……周辉点头点到一半,忽然一灵,道:“约……约会?” 那表情跟看见母猪上树差不多,林瑾瑜没想到evan会用这词,赶忙道:“他跟你开玩笑,就是约了一起玩,喝喝酒的意思。” evan道:“哦,不,我没有开玩笑,嗯……是陈述事实。” 周辉整个人更加糊涂了,在他的记忆里,林瑾瑜明明是有对象的,现在另一个男的又非常正经地说他们在约会?这是咋回事……他忽然想起,张信礼确实很久都没出现了,包括这次谢师聚会也是,所有人都到了,唯独他没来。 “你不是有……”他实在忍不住了,冲林瑾瑜道:“张信礼呢?” 林瑾瑜真的千逃万躲都避不开这个名字,周辉不知情,他只能忍着脾气,简短道:“他回去了,以后也不会来,不要问了。” 偏偏这时,evan又道:“有什么?” 周辉想说他有对象啊,你不知道吗,可才刚说了前两个字就被林瑾瑜一把打断了。 “现在没了,”林瑾瑜非常想把他嘴上,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可周辉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那一摊子破事,林瑾瑜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语气之中仍不可抑制地显出嫌他多嘴的烦躁:“可以了吗,就这样。” 这反应就差赤在脸上写‘出问题’仨字,周辉不敢问了,怕尴尬,同时又觉得不可置信。 evan好似若有所思。 包厢门上嵌着一小块透明玻璃,透过那片长方形的狭窄视野,能看见小个子又扎进了领导堆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很是眉飞舞的样子。林瑾瑜盯着他口型,能清晰辨认出对方一直在提他,还有另一个令他抗拒的名字。 为什么……一定要提那个名字啊……不提会死吗?是张信礼不要他的,他想潇洒,想大方,想刀不入,可为什么那个人的影子还是魂不散,挥之不去? 他们有太多过去和对方绑在一起,共同的际圈、重合的人生阶段、互相牵绊的家庭,也许在好一段时间里,那个人的名字都不能从他耳边消失……也许还有心里。 “……他要那个名额是吧。”林瑾瑜眼睛盯着玻璃那边,周辉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出这种表情,那样凶狠、烦躁、隐含怒意,却又带着难过与委屈。 “应该……是的,”周辉道:“一定是的,本来按专业能力排,也就是你、他、副组长,你对他的威胁最大,一些一线老员工多半支持你,后来主任暗示你没有评优资格,他把你踢出局,剩下的就好办多了,其他人能力和他差距不大,他有主任当靠山,十拿九稳。” 连保研名额都少不了勾心斗角,更别提社会工作单位转正的事了,单位公布的评优规则里,最佳实习生评选由三部分组成,一是带他们的老员工打分,二是实习生内部投票,三是所有领导评分,三个部分各按30%、30%和40%算,林瑾瑜在实习生内部跟老员工里口碑都好的,没了他,小个子等于去掉了心腹大患。 “……好。” 周辉道:“好什么?你想干嘛?” 林瑾瑜从没想得这劳什子‘最佳实习生’,这证书对他用没有,因为他从没想过在这儿就业。胖师父和许多员工是好的,可他瞧不上这单位的风气,还有某些反同领导,可既然小个子这么想要,那他就让他如意算盘落空好了。 evan看着他,看着林瑾瑜忽然之间凌厉起来的眉眼……很好看。 这就是他第一次碰见林烨和林瑾瑜拉扯时主动上去打招呼的原因,有些人就是这样,生气的时候、皱眉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时候并不让人觉得丑陋,反而比笑时更多了分锐气与锋芒。 “你刚说论起专业能力,只有我、副组长对他有威胁,这话不对,”林瑾瑜说:“你漏了一个人。” 其实周辉心里知道那人是谁,他这不是……不好提嘛。 “评优需要本人做什么吗,”林瑾瑜问:“要不要求必须本人写申请书之类的?” “不需要,”周辉说:“名义上是自动面向全体这届实习生的,不过可能怕太麻烦,上面通知有意向参加评选的报个名就行,别的没了,会直接评分出结果。” “好,”林瑾瑜说:“我有个人选……等会我去帮他报。” 张信礼曾经为了照顾他落下过小半个学期的课,最后期末考得也远远没有过去好,有好几门只勉强没挂科而已,林瑾瑜在心里说:算我还你的小礼物……虽然你可能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但我还是送你。 他想:这礼物会跟着主要经历一起写进档案里,找工作应该蛮好用的,不论在四川,还是在上海,以后每一次写简历、每一次工作,你都会记起这件事,我会忘了你,但要你记得我。 第331章 贵圈真? 如此这般耳语一番后,周辉点点头,朝林瑾瑜比了个ok的手势,推门回去了。 evan站原地没动,等林瑾瑜给信,林瑾瑜最后往包厢内看了眼,转身道:“该做的做完了,走吧。” 他来这儿只是为了谢谢胖师父,毕竟其他人带的实习生都在,只有胖师父一个没人敬酒,没人送礼物,很不好,现在谢完了,他没兴趣参加接下来的吃喝玩乐活动,打算直接走人。 evan点头,问:“去哪儿?直接回去,还是……走走?” 不是他多嘴,而是自从小个子哔叭一通过后,林瑾瑜周身就笼罩着一层令人难以忽视的低气,结合之前的只言片语,聪明人一看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林瑾瑜情绪确实不好,分手之后他一直按时吃药,就是不想像个矫情傻一样,整些非主的作,为了浅薄的情寻死觅活,他明白如何别人,也懂如何自己。 可理想状态和现实情况往往是两回事,无论吃多少药他都开心不起来,尤其是天黑之后,每个夜晚他几乎都在挣扎……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现在这种微弱的平衡状态完全是靠药物在吊着,否则他早已经被重新拉回了那个黑的世界。 “回去,”林瑾瑜又想一个人待着,谁也不搭理了,他说:“麻烦你了。” evan耸了耸肩,没说什么,和他一起走出去开车。 这条街上全是酒吧ktv,即使在夜里也十分热闹,林瑾瑜悉这块的,打工的时候常来。 对一条主打夜场的街道来说,这时候的车位十分紧张,停车的地方离店有段距离,evan把脚步放得很慢,和林瑾瑜并肩静默走了段路后慢慢道:“……张信礼,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吗?” “……”路边缤纷的灯光映在林瑾瑜浅褐的双眼里,他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开口回答道:“是的。” 不出所料,evan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谁还没几个前任呢:“我跟以前的人分手的时候也难受的。” “……是吗,”林瑾瑜说:“为什么分了?” “没有新鲜了吧,总是闹矛盾,就分开了,”evan先说了自己,然后自然而然问道:“你们呢?” 林瑾瑜本来是不想回答的,可对方答了他,他不回话不大妥当……谁让自己嘴快先问了:“……不知道,”他说:“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好像谁都做错了,又好像谁都没错,平平常常的,就到了终点。 evan似懂非懂,他边继续蜗牛一样走着,边聊道:“我也有这种觉,有时候好像注定的一样,双方格一定会产生后来这些矛盾,避也避不开,慢慢就分了。” 林瑾瑜有同的,evan说:“刚分开的时候,我真难受的,整晚睡不着,白天又故意装得无所谓,不肯让人看笑话,主要是不肯让他看笑话。” 不肯让他看笑话……林瑾瑜被这句话牵动了心神,是这样吗?好像很幼稚,却又很真实。 越是真挚过的情侣分手后好像越会变成仇人,争着、斗着,好像谁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丝后悔跟想念,谁就输了似的。 evan继续说着,语气怀念,同时却又淡然:“其实想明白了也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只有真心过才会这样吧,虽然分开了,但在一起时候的开心是真的……这段情至少没有欺骗,没有难堪,刚分开的时候难熬,可慢慢也就好了。” 慢慢也就好了……大概如此吧,多刻骨的情在时间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林瑾瑜说:“你说得对。” 夜中彩灯点点,不知哪里的音响放着抒情音乐,他们就这样走着,好似散步。 “我上个男朋友跟我是一个乐团的,”周围只有素不相识的路人,宽阔的大街不像密闭空间会给人无形的力,这样放松地走着,好似什么家长里短都可以轻描淡写地口而出,evan好似陷入了回忆:“我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练习室里,我拉一提他拉二提,他喜欺生,开始不大待见我。” 浪漫的往事经由evan娓娓道来,他的声音平和,并无怨怼,也无后悔,这让林瑾瑜烦躁憋屈的心也平静了点:“我……”他开始说:“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在他老家,一个很落后偏僻的地方。” 他们开始像朋友一样互相说起自己的过去,说起的喜悦与忧伤,evan道:“你知道吗,我以前看报道说,我们这种人,平均每人一年就会有超过6个伴侣……分手是很平常的事,可总要继续去,去生活。” “你那是十到二十年前美国的数据统计吧,”类似的报道林瑾瑜在进行自我探索的时候也看到过:“没有规则约束,没有财产纠葛,没有子女,甚至可能没有家庭往来,以快乐为第一原则,只把个人道德还有虚无缥缈的当作连接的唯一纽带,两人说散当然也就散了。” evan道:“你觉得是虚无缥缈的吗?” 以前林瑾瑜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是美好而坚固的东西,可现在他怀疑了,张信礼可以随随便便丢掉他,留下一句‘我们分开吧’就走得干干净净,算什么,不过是人嘴皮子一碰的产物。 “飘渺吧,”他说:“和我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不想再去谁了,也不觉得谁会再来他,不会结婚,不会有小孩,就这么过着,过到不知道哪一天。 “我觉得看人,”evan转头看着他,说:“对的人遇到一起,就不只是情和短暂的。” 这回答也飘渺的,林瑾瑜没看他,目光随意地扫过街边,然后在聚焦到某一处时顿住了。 “林?”evan说这些,是想表达分手没什么,不妨碍尝试新的情,此刻见林瑾瑜突然看着某个地方发愣,脚步也停了,有些疑惑,道:“停车的地方还在前面。” 林瑾瑜却似浑然听不见般在原地驻足,许久后,他说:“以前……刚回上海那会儿我在那里打过工,他经常站在这里等我下班。” 那时候他们连一辆小破二手电瓶都没有,可张信礼还是会特意过来等他一起回家,林瑾瑜如今正站在以往他等自己的位置,从这里望去,刚好能清楚看见从门口出来的每一个人。 evan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是家装潢富丽奢华的酒吧,来送往的都是各大老板:“你在那儿打过工?”他说:“……辛苦的。” 林瑾瑜跟他说了些过去的事,简短的、轻描淡写的,然后收回目光,道:“走吧。” evan答好,刚要迈步,却忽地瞥见门口走出个悉的身影,那人西装革履,乍一看好似一平平无奇的上班族,但身上那裁剪得体、颇有质的西装外套又显然与一般底层职员常穿着的水线批发套装不可同而语。 他像刚才的林瑾瑜一样顿住了。 林瑾瑜走出几步,回头见evan没跟上来,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昂贵的身影他也十分悉,尽管已有段时间没见,可林瑾瑜还是认出了他。 虽然他俩不是一路人,可当初给他上课的时候,林瑾瑜教育人教育得还的。 宁晟凯走出大门,看了眼表,他显然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了,这会儿准备横过去开车,林瑾瑜和evan刚好就在马路对面。 他穿着皮鞋横过马路,稍稍转个弯,三人便堪称面相撞。 “……” 三声同样带着诧异的短促疑问响起。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