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和“笔友”的对话很少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她把写好的话留在屉里, 第二天她写过的纸条会不见,屉里会变魔术般出现一张新的纸条。 如今她手中保留的纸条,基本都是“笔友”写给她的。 高中时期方北夏写字规矩,乖乖的学生体,受老师喜。“笔友”的字成好看, 潇洒飘逸,她模仿过,却怎么也学不来。 她化身笔迹鉴定师, 仔细对比新鲜字条上的字和“笔友”的字。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埋头鉴定了一会,得不出结论。她决定参考更多素材。 第二天,方北夏下班直奔回家,抱出一摞文件夹。 跟“笔友”传过的所有纸条都在这里了。 基数大了, 得到想要信息的概率也就大了。 随意摊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加油, 你可以的。】 再摊开一张,上面又是加油:【加油,不要多想了。】 翻了七八张后,加油再次出现:【期末加油,马上就能享受假期了。】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笔友”写过的加油打气类纸条有十几张之多。 这些加油背后的具体情景,她已经不记得。她暗暗叹,她的青期真是极度缺乏自信…… “笔友”写字有个小习惯,下笔一横时,笔尖会先回笔勾一下,细细的,别人写不出那种觉。 她用十几个“加油”再三对比,终于确认,昨□□服口袋里的纸条,跟“笔友”笔迹不同。 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后,她惊觉,她想什么呢…… - 虽然笔迹鉴定失败,但翻到几则“笔友”写过的冷笑话,失落情绪瞬间消散。 方北夏盘腿坐在上,翻着纸条,一会发呆,一会发笑。 跟“笔友”传纸条两年,一些重要节点她印象深刻,这部分她都写进了剧本里。可捡起这些记忆的拼图碎片才发现,细碎的、不知所云的对话才是最多的。 有些纸条上只有“哈哈哈哈”,有些上面画了奇奇怪怪的画,现在拿出来看,难免有些意思断档、记忆缺失。 但方北夏乐在其中。 这个过程就像寻宝,从字里行间的线索中拾起宝贵的记忆。 蒋女士听她在房里窸窸窣窣,倚在门框上问:“你这是折腾什么呢?” 方北夏冲蒋女士出两排白牙:“回忆青。” 前段时间跑回来翻毕业相册,现在又对着一堆破纸条傻笑。蒋女士合理怀疑,方北夏一准是遇到了某个老同学,燃起情愫了。 蒋女士凑热闹,迈着碎步晃进房间,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不料方北夏张开双臂,母护小般盖住那些纸条,对蒋女士狡黠一笑:“保密。” 蒋女士换了副面孔,又开始絮絮叨叨,说方北夏从高中就开始叛逆,不信任自己,心里一堆秘密都不跟她说。 眼看着方志国的名字呼之出,方北夏担心蒋女士又提起离婚影响到她格的事,无奈道:“到时候看剧就知道了。” 蒋女士才想起来方北夏最近在忙的事,便问:“你那剧什么时候开机?” “快了,专门选了子的。” 蒋女士侧目:“你们这圈还信的哦……” 方北夏被蒋女士逗笑:“求个顺利嘛,理解的。” “要拍多久?” 《小纸条》是朗悦试水的第一批网络短剧,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体量小、周期短、后期快。 按照排期,前后总共也就三个月的时间。 “这样搞一搞,就到年底了……”蒋女士的语气却略显落寞,“今年又这样过去了。” 看她陷入低落情绪,方北夏抬头:“又怎么了?” “剧组里有没有适龄的男演员?” 方北夏苦笑,才明白蒋女士的关注点在别处。 催恋催到这里来了。 “有。”方北夏抿嘴,“最大的20岁左右,跟我正相配。” “好像是不大合适……”蒋女士听出她是在胡扯,叹了口气,“那就没有在追你的?” 女儿长得漂亮又才华横溢,应该挑花眼才对,可方北夏身边似乎冷冷清清。 其实她的追求者不算少,蔡思彬和谭尧都算。 只是他们总是拐弯抹角地表达心意,不愿意把话说,也从不表白。好像在等待水到渠成,就算等不到,朋友还有的做。 最近又出现了个江越。 他存在不比前两个人低,但就是……方北夏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只能算了,暂且把他划归到无从属分类吧。 方北夏摇头:“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啊……谈恋不好吗?”蒋女士幽怨的声音飘过来。 “谈恋又不是吃喝拉撒,总要碰到有缘的喜的嘛。” “那也要有个标准,光说有缘、喜,到底什么样才算有缘?”蒋女士忽然话锋一转,不死心地问道,“程七初的表哥,你们还有接触吗?你们不是老同学吗,又是同行,这不是有缘的……” 方北夏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每次这样的话题都会以她发火、蒋女士抹泪作为结尾,但蒋女士乐此不疲。 只是这次,方北夏什么都没说。 她跳下,扳着蒋女士的肩膀,顺势把她“送”出房间:“您就别那么多心了……” - 开机仪式在一个晴朗的秋举行。 制片人、剧组人员、演员悉数到场。江越和钱朗也在现场。 一百多号人站在一起,拥挤而才嘈杂,方北夏转过头看左后方,她和江越之间隔了四五个人。好在江越身高优秀,不需要她刻意去寻找。 她转头的瞬间,江越心有灵犀般地回看,眸子深邃而沉稳。 眼神短暂接触,又互相移开。方北夏心里却意外地有种安定。 烧香拜神、开机揭幕、发红包合影……忙完开机仪式后,方北夏望着背后巨幅海报和横幅,慨到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竟然成真了。 这段时间,艺术节的梦她翻来覆去做了好几次。 她梦到悉的礼堂,悉的英语舞台剧。已经到了表演时间,台下却空。演员们每句台词都记不住,老师还威胁她要给班里拿个好名次回来。 她心急如焚,突然发现全场唯一的观众——礼堂后排坐了个少年,他戴着球帽,半张脸在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口型在说“加油”。 …… 江越远远看到方北夏站在背景板前发呆,踱步过去。 察觉身侧有人来,方北夏看了一眼,江越正手抄口袋站在她身边。 他没有穿西装,跟全剧组人一起,穿了统一定制的印着剧名的卫衣,有几分少年不羁的影子。 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快门声,两人同时回头,看见钱朗正拿着手机对准他们。 “就这样别动!”说话间,钱朗又抓拍了一张。 江越蹙眉:“干嘛?” “制片人跟导演怎么能没合影呢。”钱朗指指他们俩,顺手打开airdrop,传给了江越,“不用谢。” 江越低头看了眼手机。 他们身上穿了同样的卫衣,有点情侣装那意思。照片里两个人同时回头,赏心悦目。 方北夏凑近他的手机:“给我看看。” 江越瞥了她一眼:“想要?我发给你。” 她抬头,江越正好低头,两个人鼻息相,江越的气息呼在她额前,是清新的薄荷味,得她头皮发麻,喉咙发紧。 她真实地觉到自己的发丝擦过江越的角,两张脸的距离近得微妙。 心跳也跟着掉。 方北夏避开他的眼:“……算了。” 江越手指已经搭上屏幕的左下角,听到她说“算了”,指尖愣了一下,锁屏,把手机揣进口袋。 江越清了清嗓子,问:“还紧张么。” “好多了。”方北夏偏头看他,“因为有人鼓励我。” “是么。” “有人给我口袋里放了纸条。”方北夏故意强调,语气试探,“写了‘加油’。” 江越的话里没有任何情绪:“哦。” “是你吗?”方北夏冷不丁地问。 “嗯?” “纸条是你放的吗?” 江越反问:“你不是说,我不用鼓励你,只用鞭策你就好?” 方北夏瘪了瘪嘴:“也是,这种话温情的话你不会说的。” 江越似是被她的话噎住了,过了会才“嗯”了一声:“没准是你的‘笔友’。” 方北夏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怎么可能,‘笔友’又不是鬼,隔空给我传纸条吗?” 江越呛到一样,咳嗽了两声:“我是说,可能他正好是你认识的人……”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