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掀开。 其实刚大哥叫车马队避让,陈二娘都听见了,只是不明白,爹是昭州的知州,怎么一个商队,大哥还要‘让一让’呢?这商队是如何大的本事。 等掀开了帘子,便知晓了。 母女二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人多车马多,百姓驻足围观讨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她大哥弟弟们更是下了马,一脸的自豪,那队伍很长,走的也慢一些,等到了她们车队边上,大哥还上前打招呼。 “黎老板。” 黎周周从马上下来,也没太多寒暄,真诚道了喜,“令妹回来了,这便是大喜事,一家团聚了。” “这次多亏了黎老板和顾大人的福,才顺顺利利没什么大波折。”陈大郎拱手再次道谢,也不打搅耽误黎老板出发,说:“一路顺风。” “好,谢谢。”黎周周重新上了马。 苏石毅则是同孟见云聊了两句,说自己要去唐州了,这次不能一起前往,你要啥给你带一些?孟见云酷酷的说了个无,这对话就结束了。 双方说话耽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商队继续赶路了,踏上了那条水泥路。等人影不见了,车厢里的大娘才收回目光,小声询问阿娘,这商队带头的是不是一位哥儿啊,好威风。 她瞧见眉间一点红了。 “应当是夫郎。”陈二娘道。这年岁怕是成亲了。只是刚见,大哥几位弟弟对着这位商贾夫郎十分尊敬,也不知何来头,她未出嫁时,也没听过昭州有黎氏家族的。 陈大郎听到母女二人闲聊,不过在外头人多耳杂的,就说:“这位黎老板是位好人,不管是送信去固原还是接二妹你们回来,他家都出了一份力,自当是谢的。” “回去说吧。” “阿娘知道你要回来,定是会高兴坏了。” 这次进城顺利,百姓们刚送完昭州商,还未散去,三三两两的扎堆聊天,街道全是水泥路铺的,干干净净没有污秽,百姓们挑着担子买卖的吆喝的,还有吃食铺子传来的香气。 这些陌生景象,陈二娘恍惚了下,像是来错了地方。 这跟她记忆中的昭州没有半分相似。 大娘好奇的掀开帘子,若是以前她定是不敢这般举止大胆放肆,失了县令之女的规矩,可一路走来,舅舅们对她十分疼,甚至可说宠溺程度了。 一方天地拘束十多年,如今不过见惯了几次外头的景,那便是如缰的野马,胆子大了也向往了外头。 大娘这番举动,陈二娘也没斥责约束。她身子不好,命不久矣,自然是想多宠宠女儿。 “咱们一会到了百善街那才热闹。” “大娘喝椰子不?舅舅给你买几个,回去咱们喝。” 陈家男丁去买椰子了,以前昭州城是没这玩意,如今椰货出来了,路也修好了,一些吉汀容管外头的散落村子有椰树,摘了一路运到昭州卖,别提,价钱还高了几分。 大家都尝尝鲜。 没一会陈三郎手里抱了俩椰子回来,同时说:“我刚听说,这次黎老板还给咱昭州城留了一些椰货和丝麻布匹,听说每天还限量卖。” 若是别家生意,什么限量卖,陈大郎才不稀罕,到了黎家做的买卖生意这边,陈大郎就知道为何。 那是因为东西,十分稀奇。 就拿这椰子来说,以前爹去吉汀容管,他跟着跑,第一天觉得新鲜喝了俩,之后顿顿的喝,喝的都快吐了腻了,可这不稀罕的东西,到了黎家厂子里,那就不一样,生了个花出来。 “那我明亲自上铺子里买,多少给我一些面子的。”陈大郎道。 女子俏,二妹与外甥女回来了,以前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自然是加倍的甜回去,什么好东西都奉上,这才值当。 车马一路到了陈府。 近乡情更怯。 陈二娘看着大门怕了,可还没等通传,里头急巴巴的冲出来一群人,陈二娘还没下车,外头先响起声:“是不是我的婕娘回来了。” “大郎,是不是婕娘回来了。” “我的婕娘。” 陈二娘听到悉的闺名,听到母亲的声,再也没有怯意,不等车夫放了凳子,掀了帘子往下去,腿一软差点摔了,被旁边人扶着,母女二人隔空对望,泪扑簌簌的滚下。 “娘。”陈二娘泪面喊道。 陈夫人扑了上前,紧紧的抱着女儿,“婕娘,我的婕娘回来了……” 这是她的啊。 之后陈府自然是一顿的热闹,喜极而泣哭的不在话下,陈翁悄悄抹了抹泪,还装着严父,可一开口说一句回家便好,便是声音哽咽沙哑,热泪眶的。 …… 福宝放暑假不上学了。 准确来说,福宝已经放了半个月的暑假了。天天跟他阿爹黏糊一起,当个小尾巴跟虫,他阿爹去厂里对货查货,他也吧嗒吧嗒跟着一起。 反正是带着汪汪到处的疯跑。 顾兆很放纵,更是对外说了句‘金句’。 “哥儿嘛,自然是活泼淘气些,很正常。” 当时是八大股东在,听了八人皆是有些一瞬间的卡壳,恍惚了几许,倒不是惊讶顾大人疼独哥儿,这都是早摆着的事实了,而是顾大人说这话有点耳。 等众人仔细一想,把‘哥儿’俩字换成了‘男孩’,这不就是老话么。 谁家没男孩?谁家男孩小时候不淘气不到处跑着玩?这些人到中年的商贾们,挖一挖老远的记忆,还能想起来,当时他家儿子年幼,如福宝小少爷这般大,也是到处跑着玩,还有的闯祸砸碎了花瓶。 他便吼了两句规矩,要教训教训。 他的老子便理直气壮护着孙子,来一句:谁家男孩不淘气、男孩嘛多玩玩闯祸咋了,你小时候还砸碎了我的鼻烟壶呢。 对着这话都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小男孩都好动的。 但可不是哥儿! 面对顾大人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王老板最先回神,捧场拍马说:“大人所言极是,是这个道理,我家王坚也是到处跑,管不住的,哥儿就要见见世面,多出去走走。” 众人:…… 恍惚起来。 “我就说王老板有远见。”顾大人笑眯眯回了句。 自此后,众人便心照不宣,知道顾大人疼自家孩子,见不到人说什么哥儿要守本分要规矩不能抛头脸的。都懂,都懂。 这会福宝带着汪汪不情不愿跟着跨进家门,问前头的爹,“我阿爹啥时候回来呀?” “……据我所知,你阿爹前脚走了没半个时辰。”顾兆头也不回道。 福宝理直气壮说:“可是福福想阿爹了嘛。” 你这般理直气壮,有本事不自称福福。顾兆知道福宝想闹脾气,他自己也知道这理亏不对,才黏糊的自称福福。 “你不是说要和爷爷做一条小船么,今个材料应该能送到了,你要是没事就去后头刨木头,要不要给你请个师傅?”顾兆岔开了话,早给福宝把事找到了。 不然周周一出去,小孩子想爹,自然是要难受心情低落许久。 “要!!!”福宝高兴的瞪圆乎了眼,还跳了跳,“爹你太好啦!” 上个月一家人去了吉汀,借了霖哥儿家的船出海玩一些,没走远,就是在海岸边上飘了一天,就这样,福宝都新奇乐乎的不成,是天天要坐船,更是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船会飘起来。 为什么不沉下去。 为什么坐这么多人还飘着呀。 …… 顾兆:“因为有浮力,就跟在家中洗脸一样,要是干的帕子放在脸盆中,水多了它也能飘起来,但沾了水重了沉了,它就掉了下去。” “这片海,你自己看看,咱们的船比洗脸的帕子还要小,而海面比脸盆还要大?” 顾兆抱着福宝眺望着整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 福宝点了点脑袋,回去了就拿着洗脸盆去玩,放了干的帕子,还有纸张,皆是最先飘着慢慢沉了下去,后来顾兆教福宝叠纸船,这船便慢悠悠漂浮许久。 等玩够了,回到了昭州,福宝就盯着自家后院那个湖看。 于是便有了今顾兆说的,一堆木材,让福宝做船去。福宝才六岁,自然是不可能真做出来,有爹在,再请个师傅,还有府里的仆人,纯粹是给小孩子找个乐子消磨时间去的。 “去干活吧,等你阿爹回来了,你要是做好了小船,秋高气的正好咱们一家三口坐在船上能游湖赏景。”顾兆给小朋友画大饼吊着兴趣。 爹不坐船,嫌晃悠,晕船是晕的厉害。 黎大是不坐船遭罪受,可跟着孙子一块做木船还是很有神兴趣的,他都好久没动手干点这些活了。船他自然是不会做,可以前在村中时,盖房刨木头做房梁,屋里的凳子,都是他做的。 木工活,糙一些他成的。 于是祖孙俩就在后院草坪开始了暑假手工活动。为了防晒,主要是怕孩子晒得中暑难受,黎大先给搭了个棚子。顾兆每天问问进度,一看,还说:“做了个工作间啊,还正式的,有模有样。” 福宝本来急吼吼的要做船,爷爷搭棚子还有些不理解,现在一听爹说,仔细想对哦,做椰货要盖椰货厂,做丝麻也盖丝麻厂,福宝和爷爷做船,那也要盖船厂的。 “这就是爷爷和福宝的船厂。”福宝甚至想写个牌子,但是他不会那么多的字。 顾兆便说:“这既然是你和爷爷的厂,那自然不能我动手写了,你不会的字画叉,等以后都会了,再改一遍。” 后来这棚子真挂上了匾额——xx和福福的x厂。 好。 哪怕后来船做好了做完了,棚子也没拆,甚至一年年的慢慢修补起来,成了有模有样的工作室小木屋,匾额也从最先的x多,到了齐乎,再到大名。 这都是福宝成长的记忆。 福宝的暑假课程便被他爹给安排的当当,早上天不热去后头工作室干一会活,气温高了回来写一个小时大字,然后洗手,吃午饭,吃完同汪汪玩一会,睡午觉。下午起来再练一小时的大字,然后去后头做船,天麻黑了陪汪汪玩球,吃饭,洗漱睡前跟他爹拼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启蒙书本。 顾兆也从头学了遍。 周周去唐州的第三天,陈府才送了帖子来请。其实当天顾兆就听到音信了,陈家女接了回来,其实最初顾兆给出计策,让陈大郎上去便敲锣打鼓撕破脸,防的就是陈二娘临了变卦,或是心软,不和离了。 现代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 丈夫家暴子,子报警,警察一来一抓人,丈夫跪地磕头哭一通,说什么后悔、改过自新、绝不再犯,子便心软还骂起了警察,说什么家务事,关你们什么事。 反正顾兆看这新闻是血要高了。 就像周周说的,以前不和离的妇人那是没办法,离了没工作没生存技能过不下去,只能依靠着攀附着男人,才一腔苦水自己咽。陈二娘情况不同,她娘家人也支持,看重孩子,不觉得出嫁多年女儿和离是丢脸的事。 那就快刀斩麻赶紧离,做的绝一些。那种畜生破男人有什么留恋的? 当天回来,顾兆黎大还在饭桌上说了,这陈家多年未见这位女儿,府里定是热热闹闹着呢,先让人家一家人聚一聚,多少年的话怕是说不完,他们外人就不凑热闹上去道喜了。 就是道喜也要看时间的,不然赶上去就是。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