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晏杭提过数次,要带她来的地方。 他那时候总说,将来宣德侯府也会是她的家。 当时书月打趣,说自己喜合树,若是自己将来有家,便在家里到处种合树,天的时候,处处都有粉云雾一般的花,那得多漂亮啊! 而晏杭则是笑着说道:“你喜什么我便种什么。” 气派宽阔的宣德侯府,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处不致,虽然是冬,可花花草草却也不少,许多在别处都见不到的植物这里都有,但最让书月意外的是,这里真的种了合树。 几步便是一株高大的合树,靠着墙站着,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出来,时那些树会开出多么漂亮的花啊! 而那树一株株看起来都很是高大壮,瞧的出来年份已久。 他当真是在他的家里种了许许多多的合树,可却娶了旁的姑娘。 书月垂下头,抿了抿,只觉得心里一片怆然。 而后没等她再想什么,便已经随丫鬟进了陆莺岚的院子,等去到了卧房瞧见躺在上的陆莺岚之时,书月整个人都有些镇住了。 她在陆家时没有跟陆莺岚真的见过面,只远远地瞧上过两眼,只觉得这人娇贵明,是个妥妥的大小姐,将军夫人,可此时陆莺岚披着头发脸苍白,说话都费力,瞧着气若游丝的样子,就好似随时都能断气! 陆莺岚瞧见书月时,想到与祖母事先讲好的事情,便立即掉了泪,瘦弱的手抓住书月的胳膊:“四姐姐,按理我该喊你一声四姐姐,我们两家虽然比不上嫡亲姊妹,但到底是有着亲戚关系在的,否则我也无需一定要用你的血当药引子。若我是个好好的身子,你需要我的血当药引子,我必定二话不说尽力而为。我还年轻,我才十九岁,连一个子嗣也无,四姐姐,妹妹能否活下去,全靠你了……” 她说着说着泪脸,柔弱至极,咳嗽得浑身都在抖,一口鲜血又吐出来,丫鬟手忙脚地伺候,着实把书月吓到了。 而陈柏行很快也来了,他瞧见书月时眼神总有些复杂,终究还是取了血,血滴子注入到黑的药汁里,陆莺岚怕极了,见到有药了,立即着自己一饮而尽,而后闭着眼躺在上,口仍旧起伏厉害。 书月是真的被吓到了,与陈柏行一起到外头时,还有些心神不宁的。 说实话,她看不得人这般受苦,但陆莺岚的病症必定也是不好治疗的,毕竟陆莺岚的身后有陆家有宣德侯府,都还成了这般,只怕就算她给陆莺岚药引子,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可若是真的有效果,她愿意都给吗? 书月心中难受起来,她是给不起的。 而陈柏行把她带到外面,低声道:“其实她这状况,药引子的效果不是多么的大了,你莫要多想,最重要的还是保全你自个儿。” 书月点头:“我心里明白,就是瞧见她这样,还是有点难受。” 陈柏行见着她清澈的双眸里带点哀伤,忍不住笑:“你先顾好自个儿吧,真是自己都没过好,反倒去可怜旁人。” 他们其实也没有认识多久,但不知道为何,莫名悉起来,书月抬头看看他,笑道:“我有分寸,多谢您提醒,她虽可怜,我也不是多好过的人,我会保全好自个儿。” 陈柏行却又要给她把脉,见她身体情况还不错,这才放心了,又悄悄给她一只瓶子。 “这是我配的药,虽然比不上陆家给杏儿的那瓶子药,但应当也有用的,你带回去给杏儿用。你自己身上的伤……若是遇到雨天气时难受了,也可以用。” 他声音低沉缓慢,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却可以让人听出来一种很温和的关怀。 书月原本也是不太喜陈柏行的,是他次次得了陆府的命令来取自己的血,可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明白他也是无可奈何,犹豫了下,便接了过来:“谢谢您。” 陈柏行有些高兴:“我原以为你不肯收。你回去用用看好不好,若是不好只管再找我,我家的医馆就在鸣鹿街,名字叫平安医馆。若是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帮忙,也可以去找我。” 书月浅浅一笑:“好。” 她这么一笑,陈柏行心里更是一软,一时不知道怎么是好,挠了挠头道:“我还有事,要去侯夫人那边一趟,你照顾好自个儿。” 他提着药箱子很快离开,书月想到自己虽然是来给陆莺岚送血的,却机缘巧合认识了陈柏行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倒是有了些安。 这宣德侯府她不愿意多待,陆莺岚的下人都去伺候自家的主子了,也无人再管书月,她便赶紧地离开了宣德侯府。 可这出了宣德侯府的大门之后,书月才发现这宣德侯府的位置究竟有多偏僻。 宣德侯府靠近皇,可离闹市区却有一段距离,晏家人出行都靠马车,倒是不会觉得远,如今书月只身一人出来,哪里有马车? 宣德侯府在墙东侧,端王府则是在墙西侧,乘马车都需半个时辰,这若是走路过去,不知道得走多久? 书月心中瞬间对陆莺岚这人更无好,想着此后顶多一周给她一次药引子,再多坚决没有了! 可让她着急的还不是这么远的路,而是走着走着,下雨了。 冬的雨清冷无比,书月打了个寒战,用双手捂着头往前跑,又急又气,那雨越下越大,她想着这样跑也不是办法,还是赶紧地找地方避雨。 她躲在了一处屋檐下,抬头看着那雨哗啦啦地似乎没有尽头。 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从前这样的雨她也见过许多次。 每次下雨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来那次被卢宝月坑害,她在郊外的亭子里等了许久,大雨哗然冷得要命,到后来是晏杭拖着尚还带病的身子去接她。 那时候天地之间都是冷雨,他的披风都了,但抱着她的时候,却还是给她带来了许多温暖与安。 他护着她,同她说:“四妹妹别怕,我来接你回去。” 思绪了起来,书月盯着一处被狂风骤雨击打的树梢发呆,她忍不住去想,如果风雨很大很大,那树梢是不是会承受不住而撕裂坠落? 不远处,一辆马车冒雨前行,晏杭才从中回来,此时正闭眼假寐,忽然却睁开了眼。 他觉得心中很不安宁,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家。 母亲总是喜哭,一副忧愁的样子,他时常觉得愧疚不知道如何面对。而他所谓的子,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是名分上的子,每次面对陆莺岚,他都觉得不痛快。 但这世上竟无一个人,一个地方,能令他觉得舒服又高兴的。 他有时候下意识地想找一个人,找一个地方,就好像那个人,那个地方能让自己逃离孤单,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去找谁。 偶尔脑海中甚至会闪现出他都意外的想法,他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无边无际的孤单,与斗争么? 听到车外的雨声,晏杭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看到了不远处的沿路屋檐下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安静地站着那一动不动,眼睛正盯着树梢看,其实那屋檐很窄,风雨还是往她的衣裙上扑,而她竟然始终纹丝不动。 心底竟然有一种难以解释的让人不舒服的情绪升上来,晏杭立即叫停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啊其实都很孤单的两个银耳 第17章 他从马车里翻出来一柄雨伞,可正要下车,却又冷静下来。 那女子他统共只见过三次,也就说过两次话,纵然瞧着面善,好似很悉,但他们并不算人。 且又是陆家的亲眷,他理当避嫌的。 他觉得奇怪,自己并不是喜近女之人,但当真是瞧见这个人,便觉得有些高兴,兴许是她看起来很是温柔,抑或是因着她煮的粥的确是香甜可口让人难忘。 晏杭在那一瞬间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撑着伞下车了。 他一步步走过去,雨水中有人靠近,书月回过了神,她瞧见有一身形高大之人举着伞一步步靠近自己,而后那伞微微抬起来,出了伞下之人那张俊朗的脸。 大雨,梦里的人,他撑着伞一步步走过来。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书月怔怔的,都以为是幻觉。 直到他在自己面前停下来,声音倒是平静:“我下朝回家,瞧见你在这避雨,倒是巧了,你怎的会在这里避雨?” 书月仍旧是带着面纱,此时怕风吹起来,抬手微微摁住面纱,避开他的眼神:“没什么,只是路过。” 她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也懒得再与他说。 晏杭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冷淡,便道:“此处偏僻了些,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天气又这般严寒,你这样等着不是办法,不如让我的马车送你回去吧。” 书月看了看那马车,她知道这里离端王府很远,靠走过去是很不现实的,如果自己拒绝了,今都不知道要怎么过去。 活着与面子,她早已知道了活着更重要。 见书月犹豫,晏杭又道:“我恰好在这附近有事,让我的随从送你回去,马车上只有你一人,也省的旁人说什么。” 书月这才点头:“好,多谢您。” 两人也再无话,晏杭把伞挪到她头顶,书月咬咬牙,往前走了两步,二人同撑着一把伞,中间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司马寒遥遥地看着觉得纳闷,自家将军从未这般细致地关心过卢四姑娘之外的人,今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将军那伞几乎都举在那姑娘的头顶上,自己身上淋了大半,司马寒只能当没瞧见。 等书月到了跟前,上了马车,晏杭转头就同司马寒说了几句,司马寒立即让车夫送书月回去。 书月坐在车里,有些惴惴不安,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巧合,跟晏杭还有这样的集。 马车很快就转动车轮,往端王府赶去,而晏杭撑着伞独自朝宣德侯府走去。 雨很大,即便是撑伞,也不是多么地舒坦,可晏杭难得地觉到一种轻松的滋味。 马车一路上跑得并不快,书月坐着一动也不动,那马车很是宽敞,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什么吃食,热水,还放置了一些毯子与书籍,书月都觉得陌生得很。 只是眼睛看到晏杭惯常坐的那个位置的旁边的竹篓子里放的东西时,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 那竹篓子里是各种药膏,看起来像是为了取用方便才放在那里的。 他身上究竟是受了多少的伤? 书月迫自己不去想,等到了端王府,还给了司马寒一些银钱,权当是谢,司马寒死活不肯要,书月硬是给他,扭头便跑。 她想,往后自己尽量不出端王府,这样便不会与他再遇见了吧。 秋霞与杏儿都等得急到不行,尤其是见这雨始终不停,杏儿数次要闯出去找书月,还是被秋霞给劝住了,见书月好好地回来了,杏儿眼圈儿都红了。 书月笑着哄她:“好了好了,没事的,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此番我过去,还遇着了陈大夫,他赠了我一瓶药膏,回头给你用用看,今下雨你那伤口必定又难受了。” 杏儿的伤口逢到天下雨确实都会难受,见书月这般惦记自己,忍不住又想哭,最后还是被书月哄好的。 因着今端王有事出去并未回来,几个厨房倒是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天一黑,厨娘们便没了活儿,书月跟杏儿回了自己的房间,照例是书月帮着杏儿涂药,陈柏行给的药,外加之前陆家给的药一起用上去,这一次雨天杏儿倒是睡了个安稳。 只是书月却睡得不好,她身上的烧伤伤痕都痊愈了,留下来很多疤痕,只是没有人知道,她每逢雨天的时候,那些疤痕也会疼,尤其是后背,有时候疼得起身时都使不上力气。 这苦楚她怕杏儿担心,没有跟杏儿说过,其他人更不会告诉,只能自己放在心里。 一夜难受,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梦到大雨,她站在那里等,抬眸瞧见晏杭。 他撑伞款款走来,握住她手:“四妹妹,我来接你了。” 梦中温暖与甜并存,只是书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与他讲话,梦已经醒了。 秋霞急急忙忙地进来喊:“月娘!今府上有贵客,王爷叫你早些备上你最拿手的菜肴与糕点呢!” 书月立即清醒了:“好,我这就来。” 她起来飞速地洗漱一番,虽然背上还是疼,忍忍倒是也过去了。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