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别尘神如常,匆匆扫一眼病上的顾慎如。 顾慎如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又掩饰般地干脆闭上眼睛。 只是注意力又悄悄跑到耳朵上,想听他会说什么。 “二十四小时之内严格水食,家属注意一下。”听见的是仍然平淡的声音,然后就是脚步声在走远。 鼻腔忽然酸了一下。 没有烧麦,那答应她的糖呢。 果然是个骗子。 她皱皱鼻子使劲把那股酸劲咽回去了,一小滴隐秘的眼泪掉下来,但很快又蒸发掉。 无人知晓,很好。 …… 由于术后两个小时之内不能睡,顾慎如只能顶着困和累,听守在旁的母亲不停地讲话。 其实平时,她与孟廷之间并没有太多话,常话题除了比赛就是训练。 孟廷年轻时也曾是花滑运动员,还是她的启蒙教练。当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母亲抱着她在冰上转圈了。 “妈妈,对不起啊。”顾慎如昏昏沉沉地说,总觉得母亲多少有点怪她在外边吃东西搞成这样,虽然也没真的这么说。 “你不要总跟我对不起。”孟廷没什么表情,语气严肃如常,“机会和荣誉都是你自己的,你不是为了我。”言下之意,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顾慎如动了动嘴,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先不要想那么多。”孟廷倾身摸摸她的脸,眼里终于出一丝疼惜,“我跟你吴教练说过了,他说一般这种手术两周左右就能恢复训练,影响不大。” 顾慎如无力地点点头。 之后,孟廷的重点很快又回到花滑上:“不过你的3a现在成功率还太低,还有……” 顾慎如强撑着眼皮零碎地听着,一直熬到天都蒙蒙亮才终于被允许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过了不久,又朦胧听见母亲的声音:“我去上班,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待会儿梁芝过来陪你。” 母亲有两份工作,多年来一直如此,几乎所有收入都投入了她的花滑事业,尤其是在跟父亲离婚,又为了她的职业发展把家搬来了首都北城之后。 孟廷简单代几句便收拾东西匆忙地走了,但是顾慎如糊糊地本没听见她走,还半睡半醒地往边伸着手:“妈妈,帮我拿个水。” 无人回应。 “妈妈,口渴想喝水。”从昨晚手术之前到现在她就滴水未沾,觉都快渴死了。一边痛苦地哼哼,她一边用手抓空气。 有人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但是这个人的手掌干燥温热,不像妈妈的手。 然后她听见倒水的声音,下意识想坐起来。 “别动。”一个声音阻止了她。 作者有话说: 稍微给不了解花滑的宝宝们说一下:文中女主妈妈提到的3a全称是axel三周跳,是花滑的六种三周跳里难度最大的一种。 第6章 顾慎如眼皮一颤,想睁开又睁不开。不过那声音她已经认出来,那张脸不用看也自动出现在脑海中,曾经的,现在的。 “只能喝一点点。”那个人低声说,同时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帮她把头抬起来,动作轻而有力。 下一秒,顾慎如觉到金属小勺接触嘴,把温度适宜的水送进口腔。 不过这种舒适的觉也就持续了一秒。他真就只给了一点点,刚够润一润嘴巴。 “还要。”她舔舔干干的嘴,不足地皱眉。 “不可以。”对方的声音低柔,却无情。 喝不到水的顾慎如,在半梦半醒之中突然有点想哭。 “骗子。” “对不起,忍耐一下。” 垫在她颈后的手被走了,顾慎如不安地拧拧脖子。 她看不见,那只手在她的面颊旁悬停住,又缓缓虚顺过她的下颌、峰和眼角,只是最终也没有再碰到她。 “那我的糖呢,骗子。”以为人已经走了,她才悄悄地又嘟囔了一句。 这次果然没人理她了,于是她带着一丝隐秘的委屈,又一次沉沉睡过去。 彻底醒来时,窗外已天光大亮,病房里吵吵嚷嚷。 一间病房四张全部员,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位老人和一个小男孩,都有家属陪着,相比之下显得她孤家寡人。 顾慎如活动一下僵硬的手,却在被子里摸到一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颗糖,蓝薄荷味的上好佳硬糖。 糖下面还了张便条,用劲瘦的字体写着“明天之前不可以吃”。 顾慎如无言地盯着手心里的糖和纸条,表情变得无法形容——绝对故意的,不想她提前偷吃,就只给她最讨厌的薄荷味…… 雪城,大约八年前。 不喜吃糖的少年总揣着一把上好佳。 “你不吃糖带这么多糖干嘛?”她经常在中午放学的路上搜刮他的书包。 “因为有小朋友吃。” “我现在又不能吃糖,再说我也只喜花生味儿的。”那时的她只要一说起吃,就有点惆怅。为了过发育关,她除了早餐之外基本都只能啃水煮加菜叶,零食什么的只能在梦里。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小朋友就是你了?”但少年听见她的话,肩膀抖抖地浅笑一声。 “必须是我!” “不一定啊。” “一定!” …… 不一定吧。 医院,顾慎如心情复杂地盯着手里那颗薄荷味上好佳发呆,直到梁芝出现才回过神。 梁芝一脸神经兮兮地跑进病房,都顾不上先关心她的病情,“宝儿宝儿,我可能是眼花了,但是你猜我刚才在走廊上看见了谁?” 顾慎如面疲惫地看着她:“嗯,他就是昨晚接诊我的医生。” 梁芝瞬间化身表情包:“真的假的,跟小说似的。” 顾慎如懒得说话,她自己也觉得很扯。 “等一下。”但梁芝已经开始发散思维,“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儿,说不定就是故意的。”小说经典桥段,所有的偶遇都是处心积虑。 顾慎如面无表情:“想象力不是这么用的。” 然而心跳有半秒钟没跟上节奏,她自己没发觉。 “不是,你想想啊宝儿,假设你在斯德哥尔摩那天遇见的也是他,不是很有可能嘛!”梁芝已经停不下来了,“他以前那么喜你,后悔不是很正常,毕竟你应该是他的白月光啊。你肯定是!”中学时代的顾慎如是很多人的白月光。 “虽然有听说他已经订过婚了,但又不是结婚,就算结婚还能离呢嘛,呃但是当然离过婚的男人咱不要啊宝。不过嘛,因为忘不了你所以拒绝订婚对象回来找你和好,这种可能还是蛮大的你不觉得吗宝宝,经典的破镜重圆追火葬场啊……” 眼看梁芝越说越嗨,顾慎如两手捂住耳朵。 但一晃眼间视线扫过那颗薄荷糖,让她把原本想叫停梁芝的话又忘了说。 蓝的糖安静地躺在白单上,在光下制造了一片微小的彩虹。 “顾慎如,换药。”突然有护士进来,小推车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犹豫。梁芝也立刻闭嘴,自觉地起身让开。 护士姐姐还是昨晚那个,非常和善又健谈。 在关照完她情况后,这位姐姐突然问了个无关病情的问题:“妹妹,你和小陆医生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啊?”顾慎如被问得有点懵。 “没有,就看他对你关心的,好奇。”护士眯眼笑笑。 顾慎如不自觉瞟了梁芝一眼。 梁芝说他是故意的。 “呃……护士姐姐,你昨天好像说过,你们那个陆医生刚来这儿一个多月?”她思考几秒,问护士道。从她结束世锦赛回国到现在,也就才一个多月。 “对啊,”护士立刻点头,“说起来他那么厉害的人来我们这小医院真让人意外,诶你知道吧,人家才二十五岁都博士毕业了,听说中心医院那边院长亲自留人都没留住,而且人还……” “又又又在聊陆医生?”正说着,另一个声音突然打断护士的话。 顾慎如一抬头见是昨天给她做手术的外科主任来查房,说话的是跟在主任后面的一个规培医生。 “悄悄跟你们说,人家陆神早有主了。”那小医生低声音半开玩笑道,“知道他爸是谁么,别人那种大家族结婚都是要强强联合的,你们呐都别惦记了哈哈哈,倒可以考虑考虑咱……” “去,不信谣不传谣啊!”护士笑着敲了规培医生一记。 这时候,另一耳尖的老太太听见这边医生护士的小声八卦被,连忙搭茬:“你们说的陆医生就是刚来过那个帅小伙是不,诶唷那小伙儿!” “啊对对,”中间的陪阿姨也笑着附和起来,“孩她前两天把陆医生照片发我们家微信群里了,结果几个孙女一看都嗷嗷叫唤,天天抢着往医院跑,把她高兴的……” 连住在最里的小男孩也爬起来凑热闹,声音又脆又亮,“就是就是,那个医生哥哥可好了,还请我吃糖嘞!”边说开心地从头捧起一大把水果糖。 病房里就这么突然热闹起来,只有顾慎如安静地看着小男孩把手里的糖全撒在被子上。 比她的多,还全是她喜的花生味。 她无言又恨恨地瞪了梁芝一眼。 我让你瞎说。 破镜重圆个。 她不是那个“小朋友”。 有没有订婚,关她事。 “诶所以妹妹,你到底跟我们陆医生认不认识啊?”身旁的护士姐姐显然没发现她脸有异,还着空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