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什么时候喊它大尾哥了? 该是这只大尾巴鼠喊它一声小狸哥才对! 顾昭看着这又闹成一团的两个小东西,无奈的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自己玩吧,我就不瞎掺和了。” 这事顾昭有经验,带的都干仗,别人还不能手,越手打得越凶,她家大黑和表哥以前也是这样。 “风眠大哥,咱们自个儿先走吧。”顾昭招呼了一声孟风眠。 “好,就来。” 那厢,孟风眠弯捡起地上那片叶子。 元炁褪去,芭蕉叶又重新成了一片青绿的小叶子,他拿在指尖,朝光的方向看了看,头有些晃眼。 没有了,这下又没有方才那五光十的光彩了。 孟风眠将它搁到了袖笼中,和那朵开得娇的白玉兰搁在一处。 晨风徐徐吹来,时不时有嬉闹的声音回,青山上,树木摇摇摆摆,似山神在和陪伴了几年的小东西告别。 …… 清晨的祈北郡城是热闹的,百姓挑箩赶驴,摊贩的叫卖声不停,店肆边的布幡随着清风飞扬,别有一番热闹又鲜活的韵致。 小狸倒是还好,还停适应这份热闹的嘈杂。 松大尾常年住在山里,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它又新鲜又有几分害怕的扒拉在顾昭肩头。 “阿娘,这个哥哥肩上的是小老鼠吗?尾巴好大啊。” “是石老鼠,长在山里的,不偷家里米粮,自己摘树上的板栗和松果子吃,勤快着呢。” “我喜,阿娘,我喜它的大尾巴,好漂亮啊,像天边火烧的云。” 年轻妇人带着小娃儿从旁边经过,小娃儿瞧着小松鼠,随阿娘走了很远,还拉着阿娘的手,不住的回头往这边瞧来,黑白分明的眼里是大大的喜和渴望。 顾昭瞧了,伸出手指,拉了拉扒拉在自己肩上的爪子,笑道。 “别紧张,他们瞧你,是觉得你可。” 松大尾一下就支棱起了尾巴,朝孟风眠怀中抱着的小狸睨去。 “咕咕,咕咕。” 瞧见没,大家都瞧它比较可呢。 小狸扭过头,不屑的喵呜了一声。 都当叔叔的妖了,要可有什么用?跌份! 松大尾呆滞了下。 小狸这话,好生有理啊! …… 为防这两小叔叔又闹起来,顾昭的脚步都快了一些。 孟风眠落在后头,他注意到小狸的目光,只见它的视线落在一个卖着编织物的阿婆那儿,阿婆是个能干的人,常年的编织竹篾,手糙极了,像是套着一层厚厚的手套,摊位上,有簸箕,有托盘,也有箩筐…… 小狸的视线盯着箩筐,猫儿眼里有着怀念,也有着淡淡的伤,依偎着孟风眠,那小小的身子有着柔软和脆弱。 孟风眠脚步停了停。 他低头瞧了一眼,朝间摸去,万幸,那儿还坠着他身前的荷包,这荷包也不是瘪的。 …… “拿一个竹筐,最小的那个。” 花白发的阿婆抬起头,就瞧见一身黑衣的后生郎递了个碎银过来,他的面有些白有些冷,间别着一把弯刀,那刀又黑又利,瞧过去就凶得很。 好生有气势的后生郎啊。阿婆心中惊叹。 “哦哦,好的,这个成不?” 孟风眠点头,递了个碎银过去,“不用找了。” “欸,哪能不用找?”阿婆眼睛一瞪,也顾不上自己刚刚还慨后生郎好生有气势,瞧过去就是不好惹的模样。 她接过碎银往布褡裢里一搁,紧着低头就去翻找铜板,一边找,一边数落道。 “现在的后生郎啊,什么都好,腿脚利利索索的,就是手都太散漫了!” “你说,这赚点银子容易吗?就算不是你赚的,那也是家里赚的,是阿爹阿娘辛辛苦苦淘来的……” “别看铜板小,就瞧不上眼了,再大的金山银山,那也是一个个铜板堆起来的,生活不就是这样细细又碎碎的铜板子嘛,瞧不上小的,又怎么又有大的呢?喏,收好喽!” 孟风眠瞧着阿婆到自己掌心的铜板,被那样粝又温暖的手一碰,他心里有种难言的触。 片刻后,他低声道了一声多谢,将小狸往箩筐里一搁,就这样抱着箩筐,跟上了前头的顾昭。 顾昭回过头,瞧着箩筐有些意外。 孟风眠没有说太多,只简单道,“抱着小猫有点累了。” 顾昭笑了笑,同样没有说太多。 这抱着个猫儿就觉得累,个更大更重的箩筐,难道不是更累吗? 风眠大哥找借口的本事,真是太差劲啦! …… 箩筐里,小狸两只爪子抓着筐壁,大大的猫儿眼贴着箩筐眼,贪瞧外头热闹的景致。 “喵喵喵,喵喵喵。” 好热闹,我和大哥以前还有头驴,四个蹄子特别大,脸长长的,是大青驴呢,大哥攒了大半年的银子,省吃俭用才买下的。 顾昭听着小狸说以前和卫蒙姑父的事,慢慢的,姑父在她脑海里勾勒出了模样。 牵驴的,驴上背着箩筐,箩筐里有着要卖的货物和小狸,一双布鞋走遍各地,手中牵着的是他全部的家当和家人…… 后来,瞧着小镇的秋花姑娘会红脸的姑父,他偷偷的给她留好东西,带好东西,却不敢多说两句话。 小镇的秋花姑娘,莫名的也觉得他合眼缘…… 要是没有小狸,说不得,姑妈和姑父之间也是有缘分,只是,过程和结果,不是现在这样的。 顾昭掌心一翻,一张驴的剪纸在她手中出现。 寻着无人的巷子,只见一阵烟雾笼罩,烟雾散尽,地上凭空出现一头大青驴,它口鼻间一团白,眼圈也一圈白,四蹄犇犇,神勇异常模样。 “给我吧。” 顾昭接过孟风眠手中的箩筐,将它搁在驴上搁好,一边紧了紧,一边和箩筐里的小狸说道。 “这是我家玉溪三骏,你今儿也坐坐,看看和姑父以前的驴相比,哪个脚程更稳当一些。” “小狸叔叔,不是侄子我说你,你瞧你当初做的那糊涂事,你是为你大哥讨了个媳妇,在我顾家看来,那是拐着我姑妈走了,你是不知道,我阿爷阿那几年有多难过……” “现在姑妈和阿爷阿都住在靖州城了,等过几,咱们回靖州了,你得负荆请罪去,知道没?” 小狸沉默了下。 它想辩解,明明有红线的,大嫂和大哥之间有红线的,那是姻缘线,那月夜,它都瞧到了,他们就是有缘人! 不过,这几年,它在私塾的玉兰树上盯梢也不是白盯梢的,虽然讨厌那些臭酸儒,耳濡目染下,它不单单认了许多字,也着实学到了不少,起码人情世故,礼义廉方面,它是比以前懂了。 这一懂,也更能明白,为何后来,大嫂瞧它的目光又惊又疑,还有恨……细究其中,还有不敢继续想下去的怕和忐忑。 大嫂被它害了,它害大嫂成私奔的人,它害大嫂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要是自私一些的阿爹阿娘,那是宁愿闺女死在外头,也不能有一个私奔名头的闺女儿。 小狸抬起头,就见孟风眠冲它微微点了点头,清晨的那一声别怕,好像还在耳边。 “我给大嫂道歉去,给亲家公亲家母道歉去,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顾昭:…… 杀了剐了作甚,小小一只的猫儿,又不能吃。 “你自个儿和姑妈说去,别瞧我,我那时候还没生出来呢,长辈的事,我做晚辈的不多嘴。” 小狸不放心,“你们怎么去州城了?是不是小镇上的乡亲们说大嫂闲话了?” 猫儿大眼睛里有幽光闪过,要是顾昭应一句有,它手中的爪子可不是吃素的。 顾昭:“瞎想什么呢,大家伙儿还好,我阿爷几十年的老更夫了,在镇上有几分薄面,他不气姑妈,护着姑妈了,别人还能说啥?” “就是有说,那也说不到我们的面前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们不理睬那些话,自然太太平平。” “等后来子过好了,大家伙儿就更不会讲了。” 虽然街坊邻居和亲戚都还成,不过,顾昭还要说一句现实又残酷的话。 这过子就是这样,过着糟心子的时候,周围的人和事都是糟心的,一旦自己努力将子过红火了,身边的人自然也可亲了,收获的善意也就更多了。 不然,怎么会有一句话叫做捧高踩低呢。 说着家常话的时候,顾昭牵着驴,驴背上负着一个箩筐,里头一只小猫,大尾巴松鼠瞧了好一会儿,四肢一错,也钻到了箩筐里,两小只推推搡搡,吵吵闹闹,片刻后,倒是各占了一半的箩筐。 在青驴稳当的脚步中,它们透过箩筐眼看外头熙熙攘攘的街道。 很快,走过两条街道,又走过一条桥后,瞧见了那矗立在河畔的多福客栈。 清风徐徐的吹来,红灯笼串随着风轻轻摇摆,垂柳枝条垂河,只剩零星一些绿叶,轻轻拨江面,自有一番闹市中的宁静。 卫平彦推开窗户,嗅着清新的空气,手中捧一卷书,正要考前再用功一番。 “表哥!” 卫平彦手一顿,探头四处看了看。 怪哉,怎么好像听到表弟的声音了? “表哥,这边!” 不是好像,就是表弟在叫他。 卫平彦眯了眯眼睛,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就瞧到顾昭了。 他正待开口呼唤——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