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捉虫) 路口,阿布婶子化了最后一张元宝,瞅了瞅在地上的香。 香条燃得极快,猩红的火点以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只见青烟袅袅腾空,转眼就要燃到香脚的位置了。 她抓过篮子起身,目光仓皇的四处看了看,眼里闪过一道俱意。 下一刻,回头喊道。 “大嫂子,我……我就先回去了。” “哦哦,好的,阿布妹子,你事儿忙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收拾,不打紧。” 蹲地的几个妇人抬起头,摆了摆手,示意一会儿忙完了,她们会将这一处的灰烬清理干净。 “多谢多谢。” 阿布婶子瞧着地上的香条彻底熄灭了,紧着就将摆供的小碗碟往篮子里搁。 说来也怪,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做的,端来的时候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这些食都失去了颜,瞧过去也干干柴柴的,就连摆盘的果子也蔫了许多。 就像,就像真有鬼在旁边享受了供奉,吃得特别的干净! 阿布婶子心里惊得厉害。 她收拾完碗筷,脚步颠颠,胖胖的身子瞧过去有些灵活,瞅着就要往巷子里走去。 顾昭暗道一声,“不好!” 潘寻龙好奇,“怎么了?” 旁边,赵家佑也紧了紧背上的书笈,同样好奇的看了过来。 唯一没有吭声的是卫平彦,他是半猫,虽说修为不深,天眼还是开了的。 他藏在顾昭身后,偷瞄了一眼离开的阿布婶子。 只见她臂弯间挎着篮子,抬脚昂的往前,全然不知道在她的背后,原先抢香火元宝的鬼魂停顿了一瞬,再抬起头,那鬼眼里有着馋意,又有着贪婪,它们晃晃悠悠的转身,飘忽的跟在了那胖胖的身子后头。 “孤魂野鬼上她了。”顾昭低了声音。 什么?上了! 那该如何是好? 还不待赵家佑几人说话,就见顾昭伸出手,手心一翻,上头便出现了叠好的金银元宝。 火光“腾的”一下燃起,明亮的火光过纸折的元宝莲花,青烟腾空。 下一瞬,原先要跟随阿布婶子的孤魂野鬼脚步一顿,瞧着漫天下起的金银元宝雨,目光里的贪婪更盛了。 “好多,好多……好多元宝,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幽幢的鬼影阵阵错,众鬼瞅着对方的眼神皆是不善,倏忽的,金银雨中有朵朵莲花泛着金光飘落而下,众鬼停滞了一瞬。 金银雨寻常,这带着功德之力的莲花可不寻常。 众鬼转过视线,注意了到正在化宝的顾昭,心里一紧,有莫名的迫传来。 就像老鼠见到大猫一样,是天敌的气息。 顿时,它们缩了缩身子,不敢再放肆了。 那厢,众鬼被这金银元宝引了注意力,阿布婶子的身后干净极了,只见微胖的身子脚步颠颠,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便不见踪迹了。 顾昭放心的收回视线,对潘寻龙几人解释道。 “没事了,它们这会儿光顾着领金银元宝,没空那阿婶了。” …… 都是些孤坟野鬼,平里没有后辈供奉,顾昭瞧了瞧,索燃了一扎的香,只见她掌心拂过,香头倏忽的被点燃,猩红的火点有烟气冒出。 顾昭弯下,将这些香往地上一,眼睛瞟过聚拢过来的众鬼,道。 “请你们吃顿好吃的。” 末了,她眼睛瞪了瞪,不忘警告道,“不要打架啊,一个个的来,吃完了就回鬼道去,不要在人间游,知道没?” “啊啊,这小郎真的瞧得到咱们,吓人吓人!” 鬼音幽幢的传来,鬼影攒动,隐隐绰绰,此处的风炁愈发浓郁了,有森幽冷之弥漫。 祭奠供奉的几位妇人了肩膀,目带俱意的相互对视一眼。 以往她们祭奠,动静好像没有这么大。 正巧天也逐渐黯淡了,几人快快的烧完元宝,紧着就要离开。 顾昭一边化宝,一边和赵家佑三人道。 “供奉孤坟野鬼也有诸多忌讳,一个不好就会被鬼上,鬼物贪婪又诡谲,还欺软怕硬,刚才走的那位阿婶应该是遇到事了,心神尤其不宁。” “这心神不宁,身上的气就弱,气弱,鬼物就欺她好欺,想着跟她回去,回头闹些小动静,别的不说,混几顿饭吃吃还是成的。” 潘寻龙附和,“这就跟柿子挑软的捏是一个道理。” 顾昭笑道,“是,就是这个理。” …… 顾昭焚香化宝的动作没有隐藏,那厢,落人一步的两位妇人推搡了两下,互相瞪了一眼,瞅着顾昭这边,头接耳的小声说话。 “阿姐,这小郎瞧过去好生有本事!” “哦,就这么一瞧,你就瞧出人家有本事了?你这眼睛是开了光不成?” 年纪稍大一些的妇人头上着青巾,她听了花巾妇人的话,当即皱了皱眉,两人平里抬杠惯了,她下意识的就反驳了一句。 “阿姐,说什么话呢!”花巾妇人一拍对方的手,不赞同道。 “你没听到他说的话吗?那是一眼就瞧出阿布大妹子这两遇到不太平的事了,瞧着几人的模样,一看就是外乡人,这一瞅就瞅出缘由,不是有本事是什么?” “说话就说话,打人手作甚?”青巾妇人扭了扭身子,“瞧你这话说的,就阿布大妹子那事谁还瞧不出来啊,不遇到事,这也不会来路口化宝烧香,供奉亡魂啊。” 花巾妇人不服气,“那他手中出现的香和元宝怎么说,我可是瞧到了,就那么一下,他手中就多了金银元宝和线香,原先可没有的。” 两人嘀嘀咕咕个没完,顾昭笑了笑,几步走了过去,问道。 “两位阿婶,祈北郡城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的视线扫过周围几眼,继续道。 “上一回来,城里还热闹着呢,眼下却有些萧条。” 两位妇人瞧了瞧顾昭,视线一转,目光扫过潘寻龙,赵家佑和卫平彦三人。 只见他们穿一身的儒衣,间系同的宽幅带,头戴四方平定巾,脚踩祥云皂靴,一副书生郎的打扮。 两位妇人好似想起了什么,面俱是变了变。 “敢问几位郎君,是否是来郡城赶考的秀才公?” 顾昭回头看了潘寻龙几人一眼,笑着点头,道。 “我这三位阿兄是,不过我不是,我就跟着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两位妇人看了看顾昭一行人。 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好小伙子,尤其是面前这个说话的小郎,只见他十六七岁模样,虽然不如同行的几位兄长个子高,也不如他们壮实,看过去更显弱质一些。 不过,他的个子也不矮,瞧过去也是身量颀长的模样,面容白皙,眉眼致若好女,偏偏身上有股蓬的朝气,笑时有如清风拂面吹来,让人心生亲切和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忍心见这一行人遭了难,遂拉过顾昭,瞅了瞅周围,低了声音开口。 “咱们祈北这两是不太平!小郎几位小心一点。” “是是,不太平,对了,我名字里带了个芬字,大家都叫我阿芬婶子,阿姐她名字里带了佳字,你们喊一声阿佳婶就好。” 花布头巾的妇人指着年长的青巾妇人,开口介绍道。 顾昭看了过去,唤做阿佳婶子的妇人点了点头,她的面容瘦削又寡言,比旁边的阿芬嫂子更显严肃。 “两位婶子好,我叫顾昭,你们唤我一声小顾就成。” 阿芬婶子话多,当即就道。 “小顾,婶子不是吓唬你,瞧着这天就要暗了,你们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夜里别出来瞎晃,听到旁的动静也别多事。” “前两天夜里,我们祈北城一下就出了六起骇人的事,各个都是读书人!刚刚那阿布大妹子你瞧到了吧,就是你说心神不宁的那个大妹子,她主家就是其中出事的一户人家,那少爷还是个秀才公哩,脑袋聪明着呢,文章做得可好了!” 阿芬婶子语气夸张,比划了下手。 “要是没出意外,这次乡试过了,他就是举人老爷了,明年闱后,那更得是京城里的状元郎!打马游街,威风着呢!” “噗嗤。”潘寻龙忍不住笑了一声。 下一瞬,他见两位阿婶瞪着自己,连忙摆手,道,“你们说,你们继续说,方才风大呛了我一口,在下失礼了!” 两位婶子也不好和这差不多能当自己儿子的年轻人计较,摆了摆手,继续道。 “现在不成了,那少爷是状元郎当不成,举人也当不成了!” 说到这,两人的声音里都带上几分俱意,几分稀奇,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嗓子都低了好几分。 秋风萧瑟的吹来,呼哧呼哧,逢魔的黄昏时刻更几分暗沉,尤其是空气中还有香火元宝燃尽的烟气,更为两位妇人低的声音一些诡谲。 “他们都被物咬了手指和脚趾,剩下光秃秃的手掌和脚掌,吓人得很!半夜老大夫去看诊,都吓得想跑人呢!” 这话不假,宝安堂的老大夫见多识广,乍一看这血糊糊的手和脚,那也是被吓得不轻,尤其这事还是发生在夜里时候,那伤口怎么瞧,怎么像是被兽类生生咬下来的。 阿佳嫂子心有余悸的附和。 “就是,都成废人了,还怎么科举?生活都老大难了!” “我听说那血溅得老高了,偷偷的和你们讲啊,我听阿布那妹子念叨过,那血迹瞧过去就像小孩子涂鸦,仔细一看,上头分明写的是血债血偿!” 说到这,两个妇人齐齐的打了个哆嗦。 末了又道。 “就因为这几起骇人之事,我们这才搭伴在这儿供奉祭祀,燃个香火,化点元宝,让那些冤魂认准了债主,莫要寻错门了。” 顾昭一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慎重。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