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大兄好像有些不对劲。 见谢丹蕴的神情还算温和,谢幼娘心生一丝希冀,只想先含糊过这一夜。 等天明,等天明了他们就走!她,她要去报官! 谢幼娘艰难的扯了个笑,“蕴哥儿,我们这坐了两马车了,身上都是尘土风霜,我先家去了,明儿,等明儿咱们再叙旧可好?” “不急,接下来你们能歇许久。”谢丹蕴声音温和,只是那抹温度不达眼底。 只听他继续道。 “眼下倒是有一事,需要阿姐一家人相帮。” 他说完,也不待谢幼娘再说话,微微侧了个头,神情冷漠。 “带走。” 话落,他身后跟随的几个皂衣汉子便围了过来,手中的利刃锋利。 孔其明奋力的推攘,“走开,你们谢家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走开!” 谢幼娘抱着孔婵娟,着急的回头喊道,“大兄,大兄,阿爹,你们快来帮忙啊......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幼娘喊到后头,神情逐渐惶然。 只见她娘家院子的大门开了,谢家大兄在门后,院子里,阿爹嫂子还有小侄子他们都在,不过,他们目光朝这边看来时,各个木楞,有些陌生......有些无情。 他们,变得不像他们了! 谢幼娘心中一恸,害怕不解惶恐......各种滋味涌上来。 她的目光再看向谢丹蕴时,眼里有着恨怒和畏惧。 “……是你,是你把阿爹他们变成这样了?” 谢丹蕴没有说话。 冲虚道长倒是笑了一声。 “不怕不怕,回头你们也是这般模样,大家都一样。” 谢幼娘心中一悸。 …… 这处的动静声大了一些,旁边屋舍的院门也打开了,谢幼娘心里涌起希冀,目光急急的看了过去。 不消片刻,她热切滚烫的一颗心瞬间往下坠,如坠冰窟,冰凉冰凉的。 无他,只见各家门户后头站着的人,他们看来的目光和大兄一模一样。 无情又陌生。 谢幼娘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 围墙脚下,贴着墙角的鬼神又看了一眼那白胡子的老道,神情认真的估量。 最后肩膀一耷拉,就连头上的羊皮毡帽都在说着它的沮丧挫败。 打不过。 它打不过这老道。 这该如何是好。 墙角的烟雾动了动,就像是有个小神仙不安又苦恼的了手。 这时,冲虚道长似有所觉,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一下便扫了过去,锐利如鹰眸。 鬼神摒气,瞬间不动。 那厢,孔其明脖颈处挨了一击,身子一软,被两个皂衣壮汉一左一右的架着咯吱窝拖走,双脚无力的耷拉在地上。 为了回老丈人家不显得寒酸,他特意穿上的那双新棉靴一下就被地上的石头刮破了,出了里头的白棉絮,不消片刻便染上了黑灰。 注意到冲虚道长的目光,谢丹蕴动作顿了顿,丹凤眼瞥了过去,漫不经心模样。 “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妥?” 冲虚道长抚须,眉头微拧。 他又往墙角处看了过去,奈何此时鬼神全部的心神都在收敛着它周身的炁息,此处又正好是一处土石砌起的一面围墙。 坊间皆传鬼神喜贴着墙行走,却不知是因为墙能遮掩它身上的炁息。 再加上鬼神有贼神这一称谓,可以看出,它除了善偷,还善匿。 因此,小藏的严实。 冲虚道长别无所获。 他摇了摇头,正待张嘴说话。 这时,一道急急又有些慌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 冲虚道长和谢丹蕴都看了过去。 来的是专门守在谢家祠堂处的管事,他平里是子稳重,面容喜怒不形于的人,此刻脸有些白,眼里还有些惊慌。 冲虚道长和谢丹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慎重。 谢丹蕴沉声,“怎么了?” “公子,不好了。”谢管事了口水,声音有些紧涩有些颤抖。 “祠堂那儿,麒麟子出事了,方才,他受不住法力,烂了,整个皮囊都烂了。” 他深一口气,咬着牙将话说完,随即低头,连看都不敢看自家公子的神情。 空气中一片死寂,不用人说,大家伙儿连忙低下头,受着这瞬间停滞紧绷的气氛。 谢丹蕴看向冲虚道长,苍白弱质的脸上下颌绷紧,闪过几分难看的铁青之。 “道长。” 冲虚道长沉声,“老道过去一观。 …… 事关大业,两人谁也不敢大意,暂时放下了明里暗里的纷斗,携手并进。 冲虚道长和谢丹蕴为众首,一行人往祠堂方向去了,就连孔其明和谢幼娘也被带着往那边去了。 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要被送去那边的。 …… 鬼神紧紧贴着围墙,小心的跟上。 它想等这老道不在,抑或是不备时,偷偷的将小月亮偷出来。 至于谢幼娘和孔其明…… 小抿了抿,罢罢,它先偷一个小月亮,有了经验,说不得手段就能更练了。 …… 谢家祠堂。 此处燃了许多的火盆,火光冲天,明亮耀眼,然而这儿却无端的泛着一股寒意,靠近就觉得一冻。 祠堂里烛光摇曳,幽幽寐寐。 放眼望去,这一处祠堂有许多帷幔垂下,风来,帷幔轻轻飘扬,出帷幔尽头有些黑的影子。 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帷幔,分明是大蛛吐出的大片蛛丝罢了。 而那黑影是绒的大蜘蛛,腹部处格外的大。 被唤做麒麟子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娃娃,此时他肚皮大破,眼神死寂,嘴角淌着血的摊在地上,就是那身子也渐渐的化开,慢慢的,他就像是摊在地上的一张薄纸。 谢丹蕴身披鹤大氅,手中握一手炉,目光的看着地上那娃儿的身子,上头明明寐寐,不知在想些什么。 冲虚道长上前探看了一番,摇着头惋惜道。 “唉,就差最后一步了,看来,这娃儿的资质不够,做不得这麒麟子。” 他站起了身子,拂尘一扬,回头看向谢丹蕴,意味深长道。 “你这谢家是掌不得陛下的兵马了。” 谢丹蕴目光一,瞧着冲虚道长没有说话。 就在一年之前,他还是临沂谢家主枝的家主,他自小体弱,心气和能力却不弱,谢家祖上荣光过,而如今却窝在临沂这等小地,守一处窖炉,烧那陶瓷,行商贾之事。 他心中常有愤懑,总觉得不止如此,他谢家应该不是这般光景,他谢丹蕴不该如此窝囊。 因此,他常常拖着沉疴病体,在窖炉里一待便是大半。 在他苦心的钻研下,谢家终于烧出了一炉的好瓷,不单单靖州城热销,就连京里的王权贵族都追捧着他谢家的好瓷,尤其是那一系列的美人瓷。 美人瓷美人瓷,当真瓷如美人肌,它们或妩媚或风或婀娜,瓷身变化众多,无一不是体态风的上等好瓷。 遥遥望去,那一尊美人瓷就像是烟雨中,美人撑一把纸伞款款而来。 谢家渐渐起了,他却还是惆怅。 这时,谢家庄来了一位老道,童颜鹤发,长袍簌簌,端的是神仙人物,他见到自己的第一面,目光上下打量,最后笑道。 “吉祥不愧是吉祥,便是今生也没能识得美人滋味,这见过了陛下三六院美人的眼力也还是有的,这不,闭着眼也烧出了美人瓷这等好瓷。” “失敬失敬。” 谢丹蕴腾的一下站直了身子。 还不待他惊怒自己的晦疾被旁人知晓,只见这老道对他扬了扬袖,似有什么东西朝他扔来。 面上还带着一抹神秘的笑意,轻声道。 “该清醒了,谢公公。” 接着,他脑海里一阵恍惚,久远尘封的记忆好似被飓风吹过,上头的蒙尘被拂去,他瞧到了碧瓦朱薨,雕栏玉砌,威仪的明黄......以及,明黄身影旁边,他躬身在侧...... 自伤自怜的他,沉默寡言的他,野心的他......他残害过旁人,别人也迫害过他……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