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伸手撑住涯石的峭壁,润润的山石壁带着水意浸润了手掌。 顾昭闭着眼睛,头疼的摇了摇。 若有似无的记忆如水一般的朝她涌来,断断续续。 …… “爹,风吹得好可怕呀……哇呜哇呜的,就像阿爷说的大怪物一样,咳咳,咳咳......”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小揪的小丫头,她约莫四五岁模样,又娇憨,只是一张脸泛着不正常的酡红,显然是病了。 此时,她无力的拿脸贴着汉子的后背。 汉子虎目里泛着水光,他将背上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喉头动了动,将那抹哽咽之意了下去,了鼻子,故作轻松道。 “不怕不怕,乖囡不怕,有爹在呢。” “嗯!爹在,囡囡不怕,咳咳,咳咳......” 小丫头信赖又亲昵的拿脸颊蹭了蹭自己阿爹的肩膀,在她心里,阿爹是为她挡风遮雨的大树,是她最的人。 那时,这羊肠小路的山石还带着棱角,汉子背着小丫头一路朝山崖外头跑去。 这条路太远太崎岖了……汉子的草鞋已经被磨烂,几乎是赤着脚往前,他的脚底板被山石和荆棘丛刮破,蜿蜒的山路上有血迹留下。 风将零零碎碎的声音吹来。 “......囡囡,囡囡?别睡,不能睡,爹的乖囡别睡。” “......爹,我好累啊,就睡一会儿,一会我就起来。” “……爹,你哭了吗?羞羞......囡囡帮你擦擦。” “爹没哭,快要出山了,爹带你去外头找大夫,乖囡别睡啊!” ……你别睡,爹害怕。 人高马大的汉子眼里有泪淌下。 小丫头不知道她爹的心情,她抬起手,小心的擦了擦汉子的眼睛,不过片刻,那小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那酡红的脸贴着汉子宽厚的后背,一点点变白……呼浅浅,几不可闻。 汉子眼里的泪水不住了,“天呐,谁来都好,救救我家囡囡,她还这般小,囡囡......我的丫头啊。” 远远的,一个白衣的仙人,投目看了过来。 ...... 羊肠道中。 顾昭的手撑着山壁,她摇了摇头,晕眩着睁开了眼睛。 “咴咴,咴咴!” 驴着急的咴咴叫着,它裂开了嘴,白板牙咬着顾昭的衣物,让她不至于跌了下去。 “我没事。”顾昭伸手揽上驴的脑袋,“三骏,我没事。” 片刻后,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摸了摸脸,上头莫名的有一些濡。 …… 顾昭揽着驴的脑袋,目光看向后头那长长的来时路,跟着梦里的小丫头喃喃了一句。 “......阿爹?” 驴咴咴的叫着,驴蹄踢踏,显然,停在这狭窄的一线天山涧中,它这点灵的驴有些不舒坦。 风从小道吹来,呜呜咽咽,和刚刚脑海中的片段一模一样。 顾昭低头看脚下的石头小路,和梦里带着棱角的路不一样,这石头已经被磨得圆润没有棱角了。 …… 顾昭抬脚继续往前。 驴得哒得哒的跟上。 路越走越紧,到最后,顾昭只能先收了身后的驴。 只见一阵浓雾浮起,随即笼罩住驴,片刻后,浓雾褪去。 一张白鹿纸自半空中飘飘扬扬的晃悠而下,正好落在顾昭摊开的手心。 顾昭将纸拿到面前一看。 和方才相比,一片青青草地上,驴瞧过来的目光有些委屈和埋怨,仔细一看,它原先干净的驴蹄上沾染了树葬岗里的淤泥,黑糊糊的。 顾昭失笑,因为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片段而怅然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放心,回去就帮你洗干净。” 她弹了一粒元炁到画中,白鹿纸中,驴瞧来的眼睛一下便喜了起来。 ...... 顾昭将画到灯笼中,这才继续往前。 过了这狭窄的石头,前头豁然开朗,再往前走,前头出现了村落,从高处看,村子不大,上小下大,就像是葫芦的形状一样。 田间阡陌纵横,偶尔有几只黄皮的大狗从田野间追逐而过,此时上中天,田间没什么人,家家户户有炊烟袅袅腾空。 寻踪符的白烟蜿蜒,一路朝村子的东面处绵延而去,而那个地方的屋舍,在村子里的位置,就像是葫芦蒂一样的存在。 顾昭再次摇头,当真是三脚的猫儿瞎跑。 她提着灯笼,继续往前。 ...... 顾昭在一户人家的篱笆院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探头看了看,这是一处有些年头的屋舍,木头泛着微微的褐黑,屋梁挑得很高,是两层的样式,堂屋两边是东屋和西屋各两间。 稍小的挂耳屋坠在西边。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地上混了光滑的卵石,院子里还起了两处搭棚,一处堆劈好的木头,一块块的码得格外整齐。 隔得稍远的搭棚是个猪圈,里头养了两只大猪,此时正头对头的拱着槽里的猪食。 顾昭往后退了退。 她的视线四处看了看,最后在篱笆墙的门檐下,寻到了一坠着铜圆环的绳子。 她试探着伸手拉了拉,绳子穿过院子,一路延伸到堂屋方向,最后里头响起一阵铜铃的声音,接着,隐隐有走动的声音传出。 “谁啊?”一道有些犷的男子声音响起。 顾昭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连忙站直了身子。 …… 古施潘拉开木门,他瞧见门外的顾昭,面上带上了诧异。 “这……你是?” 顾昭有片刻的怔楞,无他,这个汉子,他和她方才在一线天的山涧中瞧到的记忆片段,那背着女娃娃出山寻医的汉子……他们有五分的相似。 只是,面前这个汉子更矮一些,她记忆里的那人,他却是如高山一般...... 古施潘也在意外,他们这村子偏僻,又是在深山之中,没有人相带,那是很难寻到这处的。 顾昭回过神,拱了拱手,笑得可亲。 “伯伯,我名唤顾昭,是玉溪镇长宁街的人,今儿来,是想寻一只猫儿。”她顿了顿。 灯笼里,大黑探出头汪了一声。 白的,臭猫是白的。 顾昭抬眸,将话补充完。 “我那猫儿顽皮,它跑到山林里,唔,大概这么大,是一只白的猫。” 想了想,顾昭眼里带上笑意。 “胆子也颇小,特别炸。” “伯伯,您瞧到了吗?” “哦,玉溪镇的啊。”古施潘出过山林,也去玉溪镇贩过山珍野货,自然是知道这玉溪镇的。 他看了一眼顾昭手中提着的灯笼,只以为她是连夜上山寻猫儿,当即快的侧了个身,招呼道。 “顾小郎进来吧,今儿我和家里的小子去林子外头,确实是带了一只白的猫儿回来,你来瞧瞧,是不是你要寻的那一只。” 顾昭:“多谢伯伯。” 古施潘转身朝院子里走,顾昭抬脚跟上。 还未靠近屋舍,她就听到小孩稚气的声音,一起的,还有猫儿有气无力的喵喵声。 …… 古源然蹲在地上,他小手上拿着一个有些旧有些豁口的瓷碗,里头搁了些白粥,上头拌了鱼汤,还有一些鱼骨头。 “喵咪,你饿了吧,吃点粥吧,我拌了鱼汤,可香可好吃了。” 白猫窝在地上,蓬松的长尾漫不经心的甩过去。 “喵呜。” 不吃不吃。 …… 看着那豁口的碗,卫平彦将自己团得更紧了,琥珀的眼里也有水光掠过。 他想阿娘了,也想姥姥姥爷了,还想阿娘做的鱼汤......他不想蹲在地上吃饭…… 表弟,呜呜,表弟....... 表弟快来。 顾昭:“表哥!”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