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儿又换了一身红的袍子,簇新的纸衣搭着骨挝脸,瞧过去又渗人了几分。 吉时到,荔先生和吕婆子对视了一眼,吕婆子微微颔首。 荔先生转过头对杜云霄道,“好了,准备给你爹开棺了。” “都说入土为安,动土大凶,虽然迁坟情有可原,但捡骨婆子和你们下头的亲人无亲无缘,自然不能先动手,这头三把的土,得是长子来挖。” 杜云霄二话不说便接过了那铁锹,挖了三铲子土。 过后,其他几人便也开始帮忙。 杜世浪的坟破了个大,很快便挖到了那朱红的棺木。 众人一看,果然,不单单是墓泡了水,就连那里头的棺木也进了水。 荔先生庆幸,“还好还好,杜家娘子,还好你坚持要破土捡骨。” “要是按我原先说的土下去,这水积在内里没有去,宅会成煞地的。” “风水一事向来是三分宅七分,回头该影响到宅了。” 李银花和江榴娘的看了顾昭一眼。 江榴娘低声道,“是我那相公托了梦回来,我们才知道这事的。” 接着,众人便不再多言,沉默的看着吕婆子捡骨。 顾昭注意到,吕婆子先捡了杜世浪的左手,在她牵起杜世浪的手时,杜世浪的魂也被她牵了起来,接着入了旁边的金斗瓮。 再接下来才是脚,腿骨,髋骨......头骨,由下而上。 …… 做完这一切,吕婆子朝李银花和江榴娘望去,轻声道。 “里头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陪葬?” 李银花摇头,“咱们这等平民百姓,哪里有什么值钱的陪葬,那些衣履也烂的差不多了,算了,就不要了。” 江榴娘也低落,“是呢,要不是因为穷,相公也不至于跟人去挖石头。” 结果生生累死了。 几人跟着叹息了一声。 世人为几两碎银慌慌张张,因为那几两碎银,可解千般万般忧愁,可偏生总有一大部分人,是那么的难得到它。 顾昭跟着沉默了下。 这时,杜世浪从金斗瓮中飘了出来,急道。 “有啊,我有值钱的陪葬,道长,你快给他们讲,我那白玉的还在棺椁里头泡着呢,快快,别把它丢了!” 自从回了宅,他就将那白玉放了进去。 顾昭:...... 她万般的惆怅都被杜世浪给冲没了。 当即没好气的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与此同时,那捡骨的吕婆似有所,目光盯着金斗瓮的上方。 李银花急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吕婆婆声音低沉,皱着眉头,似有不解。 “亡者站起来了。” 众人悚然一惊。 顾昭连忙道,“不打紧不打紧,小杜叔就是想请吕婆婆帮忙,在棺椁里捡一捡值钱的东西。” 李银花:“嗐,哪里有什么值钱东西,这世浪就是胡来。” 她和江榴娘对视一眼,眼里俱是无奈。 迁坟都能给道长写了简帖,说什么乔迁宴席,这下铁定是又打肿脸充胖子了。 旁边杜世浪还在着急。 顾昭看向吕婆婆,道,“麻烦阿婆帮忙捡一捡,是一管白玉的。” “嗯。”吕婆婆瞧着金斗瓮上不断扭曲的灰影,沉闷的应了一句,又去摸那棺椁。 片刻后,吕婆婆摸到一个冰凉之物,她举起手来,问道。 “是这个吗?” 灰影动得更厉害了,瞧过去像是在点头如捣蒜。 顾昭代为传话,“是的,就是这个。” 随着吕婆婆将那白玉放到了金斗瓮中,灰影也跟着消失了,吕婆婆暗暗松了口气。 李银花和江榴娘面面相觑。 这劳什子的白玉,它哪里来的? 当初她们明明做的是木头的啊。 这时候该烂光了。 顾昭看天:...... 哪来的,摸腚摸回来的。 ...... 杜云霄将杜世浪的旧墓碑敲了,一行人去荔先生瞧好的坟地。 新坟地要更高一些。 顾昭跟着爬了上去,这处的土地平夷,不远处有条小溪,站在这块地上,能够听到那水淙淙的声音。 杜云霄靠近顾昭,有些腼腆的小声道。 “道长,我和阿娘让我和你讨个意见,我阿爹葬在这个地方成不?” 顾昭有些迟疑,同样低了声音,小声回道。 “这分金点的本领我不会,既然荔先生是靖州城出了名的风水师,想来寻的吉地是不差的。” 见杜云霄巴巴地看着,顾昭又环看了周围一趟,继续道。 “《葬书》有云,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这个地方前头有水淌过,再加上地势平夷,又是干净的黄土,闻起来炁息不错,应该是不差的。” 杜云霄这才放了心。 今是青龙金匮,也就是俗话说的大黄道,万事皆宜,百无忌。 杜家破了土迁坟又葬新坟,忙完一切后,李银花热情的招呼顾昭、荔先生还有吕婆婆。 “走走,今儿都到我家吃份便饭,正好酒菜都是现成的。” 想到有时鬼物吃了席,那饭菜便失了滋味,她连忙又道。 “家里还有那些没烧的和鱼,老婆子不是自夸,我这手艺还是成的,大家就到家里吃个方便饭吧。” 顾昭推辞:“不了,我昨夜当值一宿没睡,现在得回去歇着了,家里阿爷阿还等着呢。” 荔先生拈了拈胡子,“我也不成。” 还不待李银花唬脸,荔先生又道。 “吕婆婆也不行。” 旁边吕婆婆沉默的跟着点了点头。 李银花不:“顾小郎便罢了,他那家远,得趁着头还在,早些时候家去,怎么你们两也不行了,天大地大,哪里有吃饭大?” 荔先生畅笑:“是嘞,天大地大,哪里有吃饭大?这不,要请我吃饭的人又来了。” “只不过此饭非彼饭!” 荔先生微微昂了昂下巴,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见山脚下,一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带着一行的下人朝这边过来了。 下人抬了一顶软轿,上头坐一位白纱遮脸的美娇娘。 李银花惊讶:“许大人?他也来了?” 荔先生点头,笑得有两分自得意。 “不错不错,我这荔先生的名头连许大人都瞧上了,他家娘子这坟啊,今儿也请我一起看了!” “待他瞧了坟,说不得也得问一问这捡金之事,吕婆婆可不是也没空了嘛!” “这干活啊,就是吃饭!” 顾昭多瞧了两眼这一行人。 她小户人家出生,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坐轿子上山。 荔先生和吕婆子带着家什过去了。 江榴娘问道:“娘,咱们要不要也过去瞧瞧,好歹是州城府衙的文书,打声招呼总是好的。” 李银花声音硬邦邦的,“不去!” 顾昭都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 李银花知道自己的态度让人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顾道长别误会,我不是因为你们不来家里吃饭生气的,我啊,是生气这许大人,你们瞧他做的是什么事?” “他给先前的娘子瞧坟茔,商量捡骨这等事,带着现夫人作甚?” “这不是给先夫人堵么!” “唉!”李银花叹了口气,“女人家难哦。” 死了都难! 听到这话,顾昭朝下头看去。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