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之南,万里之外。 大雪裹挟着北风吹度山岭,吹了一座客栈门前的酒旗。 酒栈中,缩在白裘中的少女打了足足叁个嚏。 “一想二骂叁想害。不得了,这丫头要死了,咱们该办喜事了。” 角落里翘着兰花指绣戏水鸳鸯的男子抬头,抿一笑,糊了半斤脂粉的脸上便簌簌落起雪。 他膝旁的莲藕小童了鼻子,还未出声提醒,兰花指男子被少女扔过来的酒盏砸了个正着。 “少了在那儿咒姑,把你脸上的面粉洗了去。不然小心我······” 少女起身,极有气势地一拍桌子。 男子行事虽扭捏了些,却也是有些傲骨在身上的。 他起身舒展筋骨,吊着嗓子冷笑。 “怎么着吧,你要对老子做啥?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子生出来的时候,你十八代祖宗都还是地里的泥点子呢。” 莲藕小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终于在晃见门外人的身影时做出了决定。他慌忙跑向少女身旁,使出祖传的煽风点火的功夫。 “徐徐姐姐你不要生气,兰花他脑子这里一直有问题。你要是实在气得紧,只要小小收拾他一下就好。省得他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跟你作对。” 兰花指男子闻言气了个半死,手中鸳鸯戏水的绣棚一扔,将火头对准了莲藕小童。 “好你个烂藕,不是求着我给你绣衣裳的时候了?讨好她作甚,她死了,咱们大家都快活,也好多不妖不鬼地被囚在这儿,在她手底下当仰人鼻息的畜生!” 厚重的门帘儿被人掀起,带入一室冷风。高大的白衣男子抖落一身风雪,摘下间酒壶扔到桌上。 “幽园,你说谁要死了?” 喜翘着兰花指的男子有个极风雅的名字,源于他出身之地。 一见那白衣男子,被世间文人视作君子之花的男子怪忽然哑巴了。 他扭捏地拿起绣花棚子,背对着众人坐下去,脊背一一,不知道又作起了什么怪。 少女又缩进白裘中。 “何苦吓他,这下好了。他又哭了——我可不管哄。” 白衣男子坐到她身旁。眼神在角落里了打个转儿,便又落在莲藕小童身上。莲藕小童极识趣,迈着小短腿窜到幽园身旁,一口一个兰花哥哥地叫起来。 “怎么样,是不是烛龙墓?” 天气冷,少女不愿挪动,由着白衣男子靠在自己身旁喝酒。 “瞧过了,下边有一条完完整整的烛龙骨。可它是被困死的,凶煞之气太重,整个地脉都被浸染了血气,你不能去。” 徐徐嗤笑。 “怕什么。只要我能拿到那东西,解开封妖印。你们就不用再困在我身边。幽园被囚了几百年都已经疯成这样。我就不信,你不想摆我这个累赘。” 白衣男子仰头灌酒,知道自己多说也没用。 他侧头看着少女身上绒绒的裘衣,又听见她开口:“我今儿打了叁个嚏,总觉着有些不对。从来都懒得跟人打道。跟我有情的也早都死光了,都不晓得是哪个想起我。” 她的脸颊在浊火下瞧着很是柔软。 男子忍住心头意,又去看帘外飞雪。 他话不多,只是听她絮叨。 又说了许久的话,少女有些困倦,伸个懒便要去内院歇息。 白衣男子面上不变,一身浩然正气,挎上酒壶就随着她掀帘进去。 “不要脸。” 眼圈还红着的幽园狠狠咬断口中丝线。 莲藕小童眨巴眨巴眼睛,迟疑道:“兰花哥哥你可不地道。徐徐她又没招惹你。” “你不懂,我骂得是仗着年纪大就欺负小姑娘的人。” 幽园冷笑,手中银针狠狠戳上绣棚。 后院屋里,少女徐徐把自己埋进被窝,捂住脑袋自欺欺人。 “今天是十五。” 白衣的白河摘下间酒壶,坐到她身边,眼神极为明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可不管月亮圆不圆。十五的夜晚,对他来说总是有些不一样。 徐徐从被子里挣出来,小声讨饶。 “这个月就算了。我自己忍一忍,可以忍过去的。” 她的声音渐小。 因为男子只是定定瞧着她,神疏朗,没出一丁点儿旁的表情。 徐徐苦恼地钻进被窝。 温柔刀刀削人骨,她一个铁骨铮铮的好姑娘,哪里经得起这样消磨。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