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休了 风袭来,卷起廊上笼灯,笼灯左右摇摆,映出谢云舟那张戾的脸,像是覆着一层霜。 他似乎没料到江黎会把他拒之门外,他神越发的不好。 他想起了若干年前的那场大雪,他去江家见江昭,所有人都在厅中品茶闲谈,唯有江黎举着伞守在门口。 见他来,急急了上来,把伞给了他,自己冒雪跑了回去。 后来听江昭说,她在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无论谁叫都不进去,就那样守着。 江昭原话是,还从来没见我妹妹对谁这样上心。 也不只那一次,后面她好像一直在等他,风里雨里雪里,他都能看到她纤细的身影。 那时的她,无论等上多久,见到他都会笑脸相,轻柔唤他一声:“云舟哥。” 哪像现在,动不动便耍小子,不是赶人便是冷脸,看来,人真的不能太过纵容,会让她失了本心,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这个家,说到底还是他说了算的。 又一阵猛风刮过来,廊灯不堪重负摇摆几下后,掉落下来,砸出重重声响,金珠脖子缩了下,问道:“夫人开门吗?” 江黎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成拳,指尖陷进了掌心里,想起这三年在谢府遭遇的一切,想起谢云舟对她的冷漠,心里仅有的暖意也消失殆尽。 她道:“不开。” 言罢,转身回了里间。 金珠看着她走进去,侧躺在小榻上,咽下口水,开口道:“将军,夫人真睡了,要不您先回,得空了再来。” 金珠吓得脸都白了。 须臾,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然后是远处大门关闭的声音,金珠透过门隙朝外看了一眼,见谢云舟已经走了,长吁一口气。 “夫人,将军走了。” 江黎缓缓从榻上坐起,示意金珠把布料拿出来。 金珠递上,抿了抿,“夫人,您这样把将军拒之门外会不会,不太好?” 江黎顿住,头低着,眸光始终落在布料上,指尖轻轻拂过,淡声道:“有什么不好?” “别家夫人都是把夫君往屋里哄,夫人却把将军往外赶。”金珠咽了咽口水,“夫人不怕将军后再也不来吗?” 江黎嗤笑道:“他来或不来又有和区别?” 这话说的无奈,但却是事实。 谢云舟每次来都是冷着脸,言词间都是奚落,说她不敬婆母,不尊长嫂,不护幼妹。 说她不会持家,同府里下人关系也一般。 说大嫂便不会,府里下人都很喜大嫂,让她后还是要多向大嫂请教。 这样一个个处处不把子放在心上的夫君,她盼着他来,有何用。 金珠知晓江黎的难处,眼圈跟着变红,屈膝跪在地上,“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惹您伤心。” “同你无关。”江黎放下布料扶起金珠,叮嘱道,“今夜惹怒了他,后必定越发不好过,你同银珠切记要谨慎,在外,不可多说话。” 金珠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金珠暂时未有把离开的打算告知金珠和银珠,怕她们会一不小心暴什么。 离开不是随口说说便可以的,她要想个万全之策,万万不能牵连江家。 - 谢云舟一去不复返,江黎并未多放心上,她这几得了空闲白绣些帕子,夜里便翻看何玉卿送来的布料,等何玉卿再来谢府时她把做好标记的布料连同绣好的帕子一同给她,让她放在店里卖卖看。 江黎想过,后她若离开谢府,江家是万万不能回的,她手里余钱不多,三餐都无法保证。 她得先存钱。 何玉卿看着帕子上的鸳鸯戏水图,淡笑说道:“整个燕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你绣工好的绣娘了。” 江黎浅笑道:“阿卿谬赞了。” 两姐妹说了没几句话,何玉卿便被谢老夫人派来的周嬷嬷请去了,至于江黎,周嬷嬷冷声道:“二夫人别闲着了,厨房里还有诸多事等着二夫人去做呢。” 这是谢老夫人下的令,让江黎不要总闷在屋子里,适时出来走动走动,对身子好。 江黎去了厨房,看着几盆未洗的碗筷蹙起眉,静默少许后,她起袖子,手扎进了水盆里。 冰冷刺骨的凉意瞬间袭来,江黎才养了好些的手指再度裂开隙,那抹凉像是钻进了她身体里,冻得她牙齿打颤。 若只是冰凉还好,最主要的是疼,刺骨的冷加上钻心般的疼,她脸上的血倏然褪去,也跟着变白。 羸弱不堪,似是风中一株飘摇的小草,谁见了都想踩上一踩。 王素菊得知她来厨房洗碗,嗑着瓜子来看笑话,瓜子皮吐了一地,还有些掉到了江黎刚刚洗好的碗内。 “我说弟妹你就是这点不好,嘴不甜,也不会哄人,云舟可是大将军了,谁见了不得哄着捧着,听说你前几还把他关在门外了。” “堂堂大燕朝的将军,半夜被子拒之门外,云舟的脸还要不要,母亲的脸还要不要。” “你呀,人长得一般也就算了,脑袋还不灵光,也不怪母亲罚你。” “我看啊,罚的轻,应该更重些才好。” “这样你便会明白,男人是女人的天,天都哄不好,要女人有何用。” “你虽说是江家的小姐,但是你那个娘家如今落寞成什么样你也是知晓的,你哥虽在翰林院,但我听说只是个闲差,俸禄都没多少,你还是听话些,少给他们找点事才好。” “哦,别忘了,你江家呀,现在可是依附着谢家,没了谢家,你江家算什么。” 王素菊说渴了,转身折返前,走到江黎面前,“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啊,还有一点不好,骨头太硬。” 言罢,她踢了一脚水盆,盆里的水溅了江黎一身,冷风一吹,冻得人越发颤抖。 江黎抬眸看她,低声音道:“大嫂,你这副样子若是给云舟知晓,你猜他会怎么做?” “吓我啊?”王素菊得意道,“云舟人在里怎么可能看到。” 江黎偏头对着前方唤了声:“夫君。” 云舟? 王素菊脸顿时发生了变化,惊慌失措中转身回看,太急,没注意脚下,踩在了刚刚结好的薄冰上。 脚下一滑,朝后倒去,不偏不倚砸在了水盆上,连同碗和盆一起砸了稀碎。 尖叫声出来。 “啊——疼死我了。” - 今夜的晚膳荤菜、豆花汤都没了,只有一盘素菜,炒花生米,还有三个冷掉的馒头。 金珠看着都难以下咽,一脸愁容道:“夫人。” 银珠看着冷掉的馒头皱眉道:“她们真是太过分了,不给吃食也就算了,为何不许咱们自己动手做。” 晚膳前下人送来吃食,并道:“老夫人代,从今起小厨房都不许开火,若是被发现轻则祠堂罚跪,重则赶出府。” 天寒地冻的,这时被赶出去,岂不是会没命。 金珠银珠只得听令:“是。” 江黎双手在冰冷的水里泡了太久,伤口冻裂,现在只剩疼,也没心思吃东西,“罢了,我不饿,都收了吧。” 银珠收拾,金珠扶着江黎去了里间,把烛灯挑亮,罩上灯罩,又把手炉拿过来,刚要说什么,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冷风倏然灌进来,吹得门帘舞,烛灯差点灭掉。 金珠手一抖,碰掉了桌子上的针线,颤颤巍巍唤了声:“将将军。” 盛怒中的男人神很不好,眸暗沉,似是翻滚着什么,冷声呵斥道:“退下。” 金珠银珠刚要再说什么,被谢七带离。 门关上,谢云舟一把夺过江黎手中的暖炉,怒斥道:“你倒是好雅兴,你可知大嫂因你摔伤了,现在动弹不得。” 曾经的江黎最舍不得谢云舟发火,不是因为怕,是不忍他生怒气,都说气大伤身,她希望他好好的,无病无灾,一生安虞。 可她如此真心,却从未得他真心以待。 她做的那些,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她该做的,她做好了,不会得到他任何的称赞,做不好,反而会被他训斥。 就像今之事,他问都不问她,便来呵斥她,一口认定是她的错。 “大嫂受伤我也很难过,”江黎站起,仰头看他,“但,大嫂不是因我受伤的。” “不是你?”谢云舟想起来之前,母亲哭红了眼睛再三规劝,江黎应该不是诚心的,她或许是怪我让她去厨房帮忙。 其实我本让你大嫂去的,只是你大嫂近身子总是不适,这才让江黎去的。 江黎也是,不想去大可告知我,母亲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儿呀,母亲只想你夫和睦,你切莫生她的气。 这三年来,因你征战在外,江黎对我…已是诸多怨言,母亲怕…… 谢老夫人言又止,边讲边擦拭眼角。 谢云舟想起这幕,眼眸缓缓闭上,再睁开时,一片清冷,“江黎,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 她对他又何止不是。 “将军要如何?”她现在连解释都不想解释了,他既已认定是她做的,她解释又有何用。 他会听吗? 谢云舟道:“去认错。” “我若不去呢。”她没做过为何要认错。BOwUCH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