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单音节,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丁书涵见他没有拉开那白布帘子的意思, 狠狠地剜了一眼紧闭的屋门,没什么好气地开口, “我面条我吃完了,脏碗我不会洗,就放厨房水池里了。” 不等对方回应,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补了句,“等你检、查写完了,记得带我去浴池洗澡。” “检查”二字被她咬的格外得重。 她就是故意,因为她之后还特意补了句,“我不急哦~还是你的检查比较重要,要好好写哦~” 然后走回自己房间的步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好在那碗自己没洗成,屋里的那位明显是个不领情的大木头,做多余的事不过吃力不讨好。 待听到对方将自己房间门关上的声音,陆文曜缓缓起身才掀开自己门上玻璃后的白布帘子。 见对方的屋门已经关上,白布帘子也已落下,他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的屋门。 走出来的每个步子都控制得没有声响,像是那在敌军眼皮子底下经过一般。 他轻声慢步地走进了厨房,看着那水池里连汤都喝干净的空面碗,抿了抿,没有着急清洗。 再次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黑封皮的笔记本打开,翻开了几页后。 在那写着“油条(现炸)”几个字的页面上,用钢笔写下了“热汤面”三个字。 自然也和那油条后面一样有个小小的括号,括号里面写着:煮得软一点。 看着只有两行短短字迹的页面,拿钢笔带着笔盖的股轻轻敲了两下本子,眉头微皱。 * 后来几天,丁书涵除了去公厕还有浴池外就没有踏出过家门。 团家属院其他军嫂婶子这几天没见到她,只觉得她是那天新会上当着大家面晕倒了,脸皮薄、不好意思。 就一个人在家里躲着不见人。 这群军嫂婶子们原本念叨她就很是来劲儿,又出新会这么一出动静这么大的事儿。 当天短短一个白天时间她在新会晕倒吐血的事情从三营直接传到了整个十七团的军属们都知道了。 虽然嘴上说着什么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那小身板经不起折腾,但心里很是惦记她的身体情况。 等不到自家丈夫下班回家,见到周彩云从营部回来,就很是自来地凑上前发去询问丁书涵的具体情况。 周彩云自然不会说丁书涵的“吐血”是早上鼻血闹出的乌龙,只是简单说是那低血糖外加不适应气候水土不服闹出来的意外。 听到丁书涵身体没有大碍后,这群军嫂婶子们才松了口气。 虽然嘴上还不依不饶地说她在火车上只吃那么点不够牙的猫食儿还有她那小身板,吃不不晕倒才怪了。 但最后还是让周彩云她这个关系好、说的上话的人记得劝丁书涵多吃点儿。 能吃才是福哩! 周彩云之前在火车上可是见识过着群军属们的热情,容不得她拒绝,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嗯嗯啊啊地答应下来。 军嫂婶子们知道丁书涵晕倒的原因后,这几天又没有出来见人,这晕倒的事儿自然没什么好念叨的了。 但是这陆文曜当时直接将丁书涵打横抱起的模样,却很是津津乐道。 虽然她们大多都是这些个军官在农村老家定的娃娃亲或者当兵前娶得媳妇,大多都当孩子妈了,但谁都年轻过,哪个少女不怀! 这大庭广众之下打横抱起她们平里想都不敢想,但真正亲眼目睹后,只觉得是那么美好。 本没有她们想象得做作和矫情。 而且小陆当时焦急的表情挂在俊秀的面孔上,实在是忍不住有些羡慕这丁书涵。 她们每每谈论起这事,总是意犹未尽且有些遗憾地啧啧嘴。 亏她们第一次见这小陆还觉得脑子不灵光、被驴踢了,现在看来这可是会疼媳妇的主! 用那群军嫂婶子们的话来说就是,“那小陆抱着资本家小姐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拍电影呢!” 酸溜溜的羡慕劲儿。 周彩云有样学样地学着这些个军嫂婶子们说这话的模样和语气,给这丁书涵看。 逗得丁书涵笑得捧腹。 周彩云今特地来找这丁书涵,心里也是觉得她因为晕倒那事儿,脸皮薄不愿意出门躲在家里。 正好这几天她家行李也收拾好了,便想了个找她去电报房发电报的借口,来跟她说说话,顺便带她去透透气。 丁书涵自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把对方领进门后,对方坐在沙发上东扯西聊地铺垫了一堆有的没的。 才说到让她想开些的正题。 丁书涵听了后,心里忍不住发笑——她自己哪里是那脸皮薄的人,只不过看起来像是而已。 但她自然是乐得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别人觉得自己脸皮薄都不愿意出门了,能少说几句自家的闲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副娇滴滴的模样便是她最好的伪装。 谁也不会信这皮肤如凝脂、乌润澄澈杏眼下藏了个最是厚脸皮、看中自身利益的姑娘。 周彩云见她没有被这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话家常所影响,又能在自己面前这般俏丽地玩笑,也放心了不少。 “我心急新会结束那天就去这附近的电报房,给我那婆婆发了电报,让她带我家那两个小不点儿来这兵团。” “说是今天出发,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说起自家两个孩子马上就要和自己还有丈夫团聚,周彩云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彩云姐盼孩子的心,我可算是看出来了~”丁书涵看着周彩云这般,被带动着嘴角也上扬着。 周彩云见她这笑眯眯的模样,只觉得是大姑娘不知事玩笑自己,忍不住也玩笑她两句,“天下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心,你现在不明白,等你有孩子就懂了。” 听到这话,丁书涵带着笑意的脸微微一僵。 孩子?自己还是算了…… 她自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含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周彩云也没有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迟疑,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想着如何转移话题。 她拿起陶瓷茶杯的同时,放在桌角的《呼啸山庄》被她的手肘不小心碰掉了在地上。 “你喝水,我来捡。”周彩云虽然是那客人,但她早对这丁书涵这原版纯英文的书起了兴趣。 刚刚眼神就时不时地往那书上瞟,现在这书正好落到更靠近自己的地上,自然主动帮她捡起来。 丁书涵也知道对方的心思,也没有跟她客气。 正好书里有张手掌大小的纸掉了出来,周彩云也一并拣起。 她原以为是那有图案的书签,可仔细一看上面并非打印的墨迹,而是用铅笔画上去的。 一时间心思本不在那自己只觉新奇但读不懂的书上,反而在这画着致画作的小小卡片上。 “这你画的?”周彩云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惊喜。 丁书涵正喝着水,陶瓷茶杯遮住了她小半张脸,瞥了眼后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画画也这么好,你这画的是小陆吧~”笑着看向了她,紧接着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偶哟,你这画可画得真传神!真像!” 那卡片上不过是简单的线条,但是人却在纸片上栩栩如生——那神态、动作还真是像那小陆在客厅的红木箱子前收拾行李。 看着周彩云对她昨天看陆文曜收拾行李,正好手边有那纸笔便随手速写的卡片很是稀罕。 丁书涵看着她这模样,心里多少有些说不出的心虚——这线条速写对于丁书涵来说,不过是她之前在国外学习生活时,偶而看到了不错的衣服版型,或者灵乍现,快速起型、记录的随记。 讲究个快速、准确和传神。 她穿越过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拿起,手多少有些生涩,这画着玩的卡片也有些糙。 可是周彩云看着那卡片很是不释手,让丁书涵都有些不好意思,“彩云姐,我这个就是画着玩的,你要是喜我下次也给你画一幅~” “真的吗?”这话口而出,可待她反应过来后,下一秒不好意思地笑着改了口风,“我这,不太好吧。” 都说画那灵缪斯或者人,画自己算什么事儿啊! 话虽说得客气,但是周彩云自然是心动的,眼神里期待很是有说服力。 丁书涵自然知道她这是客气,笑了笑,“那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好久没画了,手生得很。” “彩云姐给我做模特,让我练手,可不许嫌我画得不好~”语气是亲昵的玩笑。 “咦,我可做不了那模特!” “你画得那么细、传神,我又不是专业的,可不能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那么久!别到时候毁了你的画!” 一听这话,周彩云忍不住打那退堂鼓。 丁书涵自然知道她这是怯场,但是这周彩云从和自己在火车上同行起便迁就了不少自己的各种琐事,到这西北后还主动跟自己亲近。 这么长时间也没觉得自己病多、矫情,今天还怕自己想不开特意来开导自己。 丁书涵她又是最会察人心的人,怎会不知这周彩云对自己为何这般——大概就是自己是距离她读过的外国文学作品里最近的人物,欣赏仰视着,心里带着向往,也藏着怯。 这线条速写对自己来说确实不太费劲儿,她对这个自己随手画的小卡片都不释手,自己怎么能不圆她一个自己举手便能做到的梦呢? “彩云姐,这个速写很快的,也不费事儿,你到时候找个舒服的地方看书都行~” 周彩云听她这话,不知道是安自己,还是如何,心里多少还有些犹豫。 “哼~我知道了!彩云姐,你就是不信任我~” 见对方这般犹豫,丁书涵嘟了嘟嘴,佯装不高兴的模样。 周彩云也知她这般是故意,她那好看的杏眼里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有机灵的小心思。 “我怎么会不信你呢!你下次不给我画,我都要着你!”说着就凑近,挽住了丁书涵的胳膊。 也赶紧顺坡下驴应了自己半推半就拒绝,可心里期待得不行的画像。 * 这电报房周彩云之前去过,一个团配备一个,正巧离家属院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虽然这几丁书涵明显能受到陆文曜在变着法子“哄”自己吃饭。 当然监督这个词更准确些,她也吃得比之前多了些。 但是因为有之前低血糖晕倒的“前科”,现在出门丁书涵很是谨慎地在嘴里含了颗牛糖,又在包里放了两颗太妃糖。 以备不时之需。boWucHIna.Com |